两位红衣大太监的死,如同狠狠当着天下人的脸,扇了新秦一个大大的耳光,草原那天可汗,收到信报的那一天,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他麾下的大好儿郎时,穿着一身铁甲的他,也不由狂笑起来。
这耳光,扇得好!
其余各地情况均大约相同,唯一例外,大概就是娘子关和玉门关等地了。
至于雁门关的赵献忠,嘴上不说,可心头早就冷笑连连,你李家也有今天了。
中原五大世家,本来以两辽姬家为首,其次是范阳赵家,江南白家,陈郡谢家,最后才是太原李家。
而赵献忠则正是出自范阳赵!
二十年前那场中原内战中,李家联同赵家,谢家灭了替他们打下江山姬家不说,事后更是直接把替他们,打灭了两辽世家的赵献忠直接押入了天牢,要不是范阳赵三个字还在,他恐怕早就死了九次。
那些人口中的杀人如麻,杀的是谁?全是姬家一系!
那个阳光遍万里,尸骨满两辽的事,是他赵献忠杀出来不错,但说到底,也不过李家觉得开国功臣该死而已。
对这事,赵献忠这些年天牢静想,早就明白了。
在眼眼观幽深,声声闻阴风的地方,容易让人陷入癫疯,也可以让人更是清醒!
范阳赵!太原李!
站在三边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的关口上,瘦削的儒将一脸冷笑,望着关外关内,铺了满地的暗红颜色和一枝枝插在地上箭木,残兵。
披着厚重狐裘的他,站在走马道上,吹着已经开始如刀的秋风,在天边云絮下,四周枯叶飘飞中,看着四周山林间的枯树绿水,烟霞兵戈,冷笑等着李家坠落。
想我赵献忠帮忙?可以啊,等你赶跑了那位天可汗拓拔祈连,我自然赶跑秦刘联军,若不能,那就计穷谋绝了。
青州之中,斩杀两位红衣大太监后,谢如烟也没在乎新秦的反应,如今她的身边,谁也没有了,人更已经隐隐摸到了传说之中的真仙境。
她还会害怕谁?影已孤的她谁也不怕!
既然是世家害了他,是新秦害了她,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言说?没有了啊,都没有了啊。
打蛇不死,祸患无穷,既然你打不死我,那不管是谁,都等着我这条叫谢如烟的蛇反扑吧!
静静望着溪中倒映的红衣女子,在枯树之下,就那么轻轻抚着腰中的蓝田白玉剑,双眼迷离的看着水中的容颜,看着一双出彩丹凤眼角里,已显现的皱纹。
心中忍不住轻叹,原来自己老了。
从降生,到成长,彷佛就只经历过这一生的人,脑海中有一位白衣书生在持卷夜挑灯,有一位白衣瘸子在掐着着嘻皮笑脸,有一位温柔女子和几位差不多年岁的人在替她送茶送饭,更有一袭紫衣和一袭白衣相互打闹的情境。
默默沉思的女子,随着身后响声缓缓转头,看着仿若平凡村妇的杨妙真道:“妙真来了啊,如何?”
穿着一身朴素衣裳的杨妙真,点点头道:“事情已经办妥,那位答应了,但他要求小姐你一件事,否则绝不出手。”
谢如烟想了想,笑道:“吴世?”
杨妙真点点头,也没说话,她知道谢如烟理解了,那个站在溪水旁,枯树下,踩着落叶的红衣女子,可是她这一生见过最可怕的人。
闭起眼睛,想了很久,谢如烟才轻声回道:“你告诉他,我可以安排吴世与他见面,但其他我不保证,如果他不接受,就算了。”
杨妙真点点头,示意明白道:“妙真这就去传话。”
谢如烟摆摆手,淡淡道:“不必了,让人带封信过去吧,那个人不在意这些东西的,要打蛟龙了,和我一起看看风景吧。”
杨妙真挥挥手,对着从树丛中走出的人,轻声交待了几句,便依言走到谢如烟身旁,就那样静静陪着她观山观水观日月。
看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杨妙真,谢如烟捏着一片黄叶,放在掌心,轻柔的问道:“人啊,明明就不能像落叶一样,黄了又绿,绿了又黄,但为什么却如此争朝争夕,要知道人死了,万事皆空啊。”
杨妙真看了眼谢如烟手掌上的黄叶,目无表情的回道:“小姐,妙真有一言,不知可否说?”
谢如烟点点头,轻声回道:“妙真说说吧,我们聊聊天。”
杨妙真点头平淡道:“段老说过,人终有一死,但匆匆数十年,活得精彩,死便无憾,所以他年轻时,才争朝争夕,因为他不想愧对自己的一生,而到老了,他就想为子孙打好基础,让他们也能不愧对自己,否则风雨无尽,而生命有限的时光,人人都平淡活着,意义又何在,至于有限时光中,好与坏,谁又能道清说白,不过是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
作为一个沒有家沒有人的女子,杨妙真自小便在段家,跟在那位老人身后学书学武,所以老人其实就等于她的天,她的地。
对段家她没什么感情,因为她清淡的性子,注定了与段家没什么交集,但似乎一直在她身前的老人,虽没说出口,但其实早就视之如父。
老人离开的那一天,她其实很是迷惘,迷惘着到底该怎么办?她知道,其实是谢如烟逼老人自杀的,所以时常在想是不是该离开谢如烟,那怕不能报仇,也不帮她了,可惜她答应过他。
而后来,时间刹那刹那过后,她才发现,死是老人所求,而不是谢如烟相逼,才又慢慢化解开心结。
那一天的风雪之夜,烛火摇动之间,一位老人披着厚重狐裘坐于房门地阶上,满是皱纹的双手轻轻放于膝中,看着如雨而落的雪花和铺满了银霜的小院,看着孤傲而立的梅花迎着风雪而上。
老人用老迈的嘶哑声音,对立于身后的黑衣女子,柔声道:“妙真啊,过一阵子,你就跟着那位谢倾国去吧,以后就不要回来了,若有心,老头子死后,偶然到坟前放上一两枝梅花就好,别的都不用了。”
立于老人身后,同样披着狐裘的佩剑女子,淡然接道:“妙真明白。”ωωω.χΙυΜЬ.Cǒm
对女子的淡然,老人扯起满是皱纹的嘴角,笑道:“以后啊,跟着她,应该会精彩的,只是风雨飘摇中,希望你别怪我,我是没有选择了。”
习惯了没有得到回答的老人,轻轻叹了一气,吹出一口如雾之烟后,继续轻声道:“妙真,你要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站在她的身前身后,那怕她最后杀了我也一样,就算是还我这些年的养育吧,救救我段家,老头子在此拜托你了。”
暗暗天空雪,梅香庭阶满的那一天,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对着一位三十年华的女子,迎面伏拜,白髪飘扬中的他,看不到站立的人,双手早已抖震不已,双眼泪珠泫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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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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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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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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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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