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离围栏三四米的距离,她正提着一塑料袋的菜,在跟路过的熟人眉飞色舞聊着天。
也不知说些什么,两个人竟连孩子那么大的求救声也没听见。不过当时虽觉费解,我却也没有多想,人命关天,只听见那孩子哭声一阵紧过一阵,我身子一纵立刻就往那方向飞奔了过去。
“老大!您干啥?!”娇娇不明所以地跟了过来:“那儿都是人和车,您跑去那儿干啥啊??”
诚如它所说,小区外那条马路上车来车往,没交通灯的地方人过马路尚且要小心翼翼,何况是猫。
所以顾不上回答,我集中精神一口气在那些车水马龙间一窜而过,然后三下两下跳到了对面河岸边的围栏上,匆匆探头往河里看去。
这边的河岸跟杨桥街道出事的那个地方不一样,绿化带离河岸边缘至少有一米的距离,中间用水泥墩子隔离着,临河围着高且结实的金属围栏。
按说是挺安全的了,可是也挡不住熊孩子顽皮起来的防不胜防。
所幸河堤是道斜坡,坡道延伸进水里,让靠近河堤的地方水不是那么深,所以我探下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那孩子仰着一张满是眼泪鼻涕的脸,哭哭啼啼虚浮在水面上的样子。
五六岁大的孩子也算是懂点事了,知道此时危及性命,所以哭得再凶也没有乱动。
半边身子泡在河水里,半边身子依附在河堤上,他两只手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坡上的灌木。
这让我微微松了口气。
看起来还算安全,那水深约莫高出他腰一点点,水流不急,所以只要他不松手的话,暂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他这边的问题暂时不大,他妈妈那里的问题却大得很。
因为从我一路跑到这里,那孩子哭喊着叫他妈妈救命的声音就一直没有停过,可是他妈妈和那个跟他妈妈聊天的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同一幅画面却是活在两个世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要再次扭头朝那无知无觉的母亲看去时,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我瞥见那孩子的身子突然往水里滑了进去。
但这并非是因为他手松所导致。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孩子两只手始终把他面前的灌木抓得死紧,是水里有股力量在把他往下吸。
小孩子真算得上激灵,下滑后他立即往上爬,可是没爬多少距离,他又再次往下滑去。
几次之后,那孩子哭喊得更厉害了:“救命啊!!”
而这一次,他求救的目光则是转向了我。
兴许终于察觉到了,此时唯一听见他呼救的,只有我这么一只猫。所以他下意识地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也不管人猫之别,朝着我哇哇大哭:“救救我!!猫猫!救救我!!”
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声响,他身子再次往下一滑。
眼看着水已没过了他胸口,小孩突然哭也不哭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迅速将河堤上的植物再次抓住,然后拼了吃奶的劲往上爬。
可是才刚爬上一丁点,他身子再次往下一沉,这次河水直接没到了他的脖子。
登时彻底摧毁了他的希望,只剩下束手无措的惊惧和哭喊,他用仅剩下的力气死死抓着手里的灌木,朝我哇哇大哭:“救命啊!有人拉我!猫猫!有人在水里拉我!救命啊!!”
我急出一生冷汗。
虽然早看出来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拉他,但我迟迟没有贸然下去帮他。
凭着以往的经历,在没看出水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拉他之前,我不敢贸然靠近他,否则可能非但救不了他,我自己也会被搭进去。
可是眼看着继续下去,这孩子怕是根本就没法再坚持了。
不得不咬咬牙,在见到他一只手突然松开,整个人脱力往河里直沉下去时,我朝他猛扑了过去。
谁知才刚咬住了那孩子的领口,卯足了全力把他缓缓往上拖的时候,突然我头顶上响起一声惊恐之极的尖叫:“陶陶!”
随即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你这只野猫要干什么!滚啊!陶陶!我的陶陶!”
我没抬头却也知道,那哭喊声来自这孩子的妈妈。
先前无论那孩子哭叫得有多厉害,这位母亲和她熟人始终没有听见,但我才刚把那孩子咬住了往上拖,他们立刻就发现了。
怎么会那么巧。事出古怪必有妖,想来,应是跟水里那股正与我争夺着小孩的力量有关。
不及多想,此时好几个人闻声而来,飞快越过围栏,纷纷跳上河堤。
为首的那个迅速将孩子从水里捞了起来,但没等我来得及缓口气,突然脖子一紧,有人一把抓起我,把我从原地扔了出去。
许是以为我在伤害那孩子,所以想让我离他远点,但好巧不巧,那一下让我径直滚在了河堤最边缘,又在猝不及防间沿着斜坡落进了水里。
那孩子想来也是被吓傻了,一被从水里捞起,当即抱紧了大人哭得昏天黑地。
所以完全没人留意到我的处境,只一心在岸上那母亲火急火燎的催促声中把孩子抱了上去。
我在水里使劲扑腾着,眼巴巴看着那些人在把哭不停的孩子交还给岸上的母亲后,一群人越走越远。
期间小孩似乎对他母亲说了什么,但那女人回头看了看,看到我在不停扑着水,便又继续抱着孩子走了。
我知道在人命面前,对于人来说,猫命着实算不了什么。
况且他们都理所当然以为动物是天生就会游泳的,不像小孩子,掉水里肯定会没救,所以断不会为了我而再下来一次,毕竟河堤陡滑得很。
可我偏偏是只不会游泳的猫。
本来当人的时候就不怎么会游泳,现在变成四只爪子,就更不知道怎么在水里控制身体了,只能凭着求生本能在水里使劲划拉。
河堤附近的水其实并不深,最浅的部分只刚没到那孩子的胸口。
可是对于猫来说,这深度就不一样了,堪称没顶之灾。
好在落水时离河堤并不远,若换成会游泳的早就上岸了,但我这旱鸭子能调整好方向不随着水流飘远已是不易。又费了老大的劲,爪子才重新碰到河堤上的土,当即用力将爪钩往土壤里嵌牢,随后趁着一股水流的推力,赶紧往堤上爬。
眼看着大半个身体就要爬上岸,正准备立刻从这地方离开,突然我后肢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冷意。
不是水的冷,而是一种更为阴寒的感觉。
紧跟着,身子猛地往下一沉,那两条腿被一股力量拖着一路往下,瞬间将我刚爬出水面的那半个身体重新又拽进了水里!
登时只觉头皮一紧。
原先存着侥幸,以为水里那东西没能抓到小孩,又看到岸上来了那么多人,所以应该已经跑了。
没想到它一直都在,并且将目标转移到了我身上。
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不会游泳,在水里也完全发挥不出猫科动物的优势,更糟糕的是,边上一个能帮我的都没。
冥公子远在家里。
河堤上虽然人来人往,可是谁能听得到听得懂一只猫的呼救?
脑子急得有点乱,正一边跟脚下那股力量使劲做着抗衡,一边用力抓着河堤上的土试图再次往上爬,突然我听见头上传来阵喵喵声:“老大!老大你不会游泳吗??你等着老大,我来救你!”
说完就见娇娇那团肥胖的身子从刚才藏身的灌木丛里费力地钻出来,然后努力地试图穿过围栏的缝隙往下跳。
见状我一个手滑,身子再次朝下一沉。
它这身板儿我自然不指望它能够来救我,万一一不小心滑进河里岂不是更糟,于是急忙大声对它喊:“快!快去我家把骷髅大人叫来!”
“哦哦哦!”娇娇如梦方醒,急转身颠着一身肥肉撒腿就往小区里跑去。
正当我刚刚目送它身影消失在我视线之外,突然我呼吸一顿,连带扑水的动作都滞了滞。
因为后腿胡乱挣扎踢踹的当口,我感觉到自己的脚爪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簇簇冷冰冰,毛烘烘的东西,随着水流的起伏,缓缓在我脚边时不时蜿蜒扫过。
我紧扣着土壤呆了片刻,然后咬咬牙鼓起勇气往水里看。
随即看到的那样东西,让我大吃一惊后,四条腿蓦地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水里直滑了进去。
于是原本的一声惊叫,瞬间变成了一大口河水灌入后的呛咳。
我看到水里浮动着一张披头散发,被水泡发得像团烂海绵一样,几乎完全看不清五官了的脸。
它就在我脚下。
如此近的距离,它四散的长发绕着我的腿,由此将我往它面前拉得更近。
这么一具腐尸,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也不知在这水里被浸泡了有多久。
而我刚刚喝下去的那口河水,无疑正是它的泡尸水。
想到这里猛一激灵,我迅速回过神,边徒劳咳着呛在肺里的水,边奋力往上挣扎。
可是哪儿挣得过那具腐尸的力量?
甚至感觉四周的水流都仿佛渐渐成了漩涡,由此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配合着那具腐尸的力量,正不停地将我往那张肿胀的面孔前推。
眼看着就要同那团烂海绵般肿胀的东西碰触到一起,突然我脖子一紧,一张满是獠牙的嘴突然穿过水面一口咬在我后脖子肉上,叼着我就往上拖。
谢天谢地。我看着那张可怕的脸倏然变远,混乱的大脑迅速冷静下来。
忙不迭拍打四肢,随着那张嘴的拖动一起用力往河面上扑腾,直到脸从水里冒出,我才极为意外地发现,那突然出现把我叼出水面的,居然是就在刚刚还把我打趴在地上的暴君。
这会儿它哈着气,铜铃似的两只眼瞪得老大,浑身的毛炸炸地竖起,看起来就更像个暴君了。
到底是体型大我两多倍的缅因,叼我上岸几乎毫不费劲。
可正当我在他援助下半个身子就要离开水面,突然我脚下一沉,猛地再次往下滑去。
见状霸王吃了一惊。
又似被挑衅到了,当即忘了嘴里的轻重,它咬合处一个用力,自顾着跟那股突兀加重到我身上的牵扯力,开始了力量间的角逐。
本就是斗殴成习惯的性子,它一发作,那蛮力让我立时明白了为什么它敢跟德牧斗。
瞬间似乎与河里的力量形成了势均力敌。
这真叫我苦不堪言。
哪儿受得了这样的拉扯,毕竟后颈再怎么适合扯咬,也是块皮肉啊。
却又不得不咬紧了牙硬忍着,因为心知肚明,一旦暴君松开嘴,它们间力量的反作用势必让我急速反弹回河里。
到时候等着我的就不知道是怎样的下场了。
一想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我用力闭上眼睛,死撑着同暴君一起硬扛。
然而忘了暴君毕竟是只猫,哪儿懂什么反作用力,当察觉因用力过度一下子从我脖子上扯下一块毛来时,它下意识松了松嘴。
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放松,我便像只炮弹似的从它嘴里飞弹而出,哗啦一下撞进了水里。
眼瞅着暴君也往水里跳了进来,我想阻止,却哪里来得及。
随着扑通一声响,它在我边上沉下,随即张开嘴再次想往我后脖子肉上咬过来。
可是突然间,它眼睛蓦地瞪大,并且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因为它的腿也被那具腐尸的头发给缠住了。
紧跟着眼前一片铺天盖地,我俩就像被一团密不透风的黑色渔网给网住了,怎么挣扎都挣不脱,反而越陷越深。
而肺里的氧气则越来越少。
暴君首先就撑不住了。个头大,需氧量也大,我眼睁睁看着它从疯了一般地拼命撕扯,到完全没了动静,仅仅只是十来秒钟。xǐυmь.℃òm
然后我的动作也开始迟缓了起来。
心跳从刚缺氧时的剧烈到后来停止般的缓慢,时间很短,却又似乎很长。
几乎因此快要完全放弃挣扎的时候,忽然身上一轻,眼前骤地一亮。
就像阳光突然穿破了云层,我发现那片铺天盖地般笼罩在我四周的头发蓦地消失了。
一度以为是自己缺氧导致的幻觉。
直至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一只白净的手从天而降,穿过水面,径直落到了我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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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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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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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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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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