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造成大量死亡。
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贫贱富贵,凡是感染上,无一能够幸免。
一时人心惶惶,以为是天降惩罚,毕竟这场灾难来得如此声势浩大却又毫无征兆,突降而至,只能视作老天所为。
但若说是老天爷的惩罚,必是因为人间有罪孽,但这‘罪孽’到底来自什么地方?
很快,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民众,便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人。
那人在曹□□前回到洛阳,又在曹□□后留在魏文帝身边,莫名其妙大兴土木,用短短一年时间在洛阳城兴建了九座十八层高的塔楼。
那个人,便是当时那位久负盛名,但令人敬畏并存的国师云良。
都知道云良曾经为曹操盗过墓,虽然那行径被赋予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官职——发丘中郎将。m.χIùmЬ.CǒM
但行窃者终究是偷,何况还是从死人手里偷取东西。
本事再大,地位再高,那又如何?掩饰不了那是一种伤天害理折损阴德的卑劣。
何况,能让云良出手所盗之墓,都绝非寻常之墓。
这样一种人,是令人可畏可鄙又可敬的。
原本离开曹营后,他一度闲云野鹤般自由自在。都以为他从此隐迹于江湖,却在改朝换代之时突然重出江湖,并立于君王身侧,这本身就是一种异数。
而他所建造的那九座塔楼,更是令人感到诡谲叵测。
冥公子说,当时见过那些塔的人,把它们都称作为“空柱子”。
那不仅是因为这九座八角十三层的高塔自建成后就一直被空置着的,从未被派做任何用处,并且纵观塔身上下,这些外表宏伟气派无比的塔楼,不设一扇门,甚至没有一道窗。
就是个空架子。
什么样的塔会不需要门和窗?
唯一能让人想到的,就是寺庙里的陵塔。
那是建给死人用的,门窗要来何用。
所以,问题就来了。
为什么云良这位堪舆大师在魏文帝刚刚登基之初,就匆匆建造出这九座类似陵塔一般的大型建筑?
又为什么,那九座建筑不偏不倚,都建造在洛阳城的风水之地?
九个地方,九处风水,有好有坏,单看并没有任何不妥,但连在一起,就不一般了,因为那一圈范围连到一起,就是传说中洛阳这座古王城的龙脉。
而那九座没有门窗浑然一体的塔楼,与其说是建造在那九个地方的建筑,毋宁说,更像是云朗刻意打造的九根塔形石钉,牢牢穿透入洛阳城九处风水地脉。
作为一名堪舆师,建造一栋建筑的伊始就会与风水有关。
所以他造这九座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人能知晓,除了他自己,以及许可他这么做的魏文帝曹丕。
原本纵然有人觉得奇怪,但碍于云朗神秘叵测的力量和魏文帝的默许,不会有人敢说些什么。
直到那场瘟疫降临。
眼看着一个个地方失守,眼看着一批批人被染上重病,很多人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们认为云朗是个妖孽。
必然是妖孽,所以才能有异于常人的力量被当年的曹操所器重,又以妖异的手段迷惑了现在的君王,令他同意一个曾经居无定且除了被神化的名声外几乎一无所知的人,在魏国的风水之地上,去建造那些奇怪的空塔,甚至不担心会因此破坏了龙脉。
尽管对于所有人来说,龙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从来都是只听过,未曾见到过。
但,可不就是破坏了龙脉么?
不然怎会在最后一座塔刚刚建成的时候,突然就天降瘟疫。
细想,这场瘟疫所给这国家带来的,又岂止是病倒和病死了人那么简单。
难以医治的病症,难以抑制的扩散,民不聊生……
当对逐渐包围而至的死亡所带来的恐惧,一天比一天动摇着民心的同时,那可是正在动摇着魏朝的江山啊。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导致全国覆灭的灾难。
所以一时间,满朝文武同仇敌忾,不顾一切愤而上书,奏请魏文帝要他降旨拆塔,并治云良一个以妖术亵渎王城风水之罪。
然而就在他们焦躁不安等待着曹丕回音的时候,那名从来不曾在朝堂上出现过的国师,却突然出现了。并且,还给他们带来一样足以令他们自此对那九座空塔的存在,只能选择闭口不谈的东西来。
那东西是曹操被封为魏王时,汉献帝所亲赐给他的一枚金印。
见此印者如见曹操亲临。是以,众人方才明白,那九座空塔的建成并不是全因了魏文帝的许可。或者说,即便魏文帝最初就已察觉到不妥,但仍无法当即否决云良建塔的提议,因为云良的手里拥有这样一件东西。
谁都没想到,这枚印在曹□□后,既没跟着他一起进坟墓,也没有被他传给自己的子嗣。
而是给了这么一个即便曾被他所重用,也仅仅只在他身边逗留过没几个年头的堪舆师。
既能拥有这样东西,则意味着他对于曹操这个素来心思复杂缜密的人来说,拥有着极大的信赖。
信赖到能将自己的儿子,和儿子的疆土托付给他。
可云良却是怎样回报这份信赖的?
以诡谲的风水学建造九座诡异高塔,破坏了原本安稳在洛阳城下的风水龙脉,给整个国家召来如此可怕的一场灭国灾害吗?
正当众人为此愤怒却又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侍卫来报,说,那些空塔失火了。
并非人为,也不是事故。
就如同那场瘟疫毫无征兆地突然而至,那些塔,亦是毫无征兆地突然自焚了起来。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火灾并非同时发生,而是一座连着一座,按着建成的顺序依次燃烧。
虽然发生火情的最初就有人立即过去扑救,但天干物燥,全木制的塔身一旦着火根本就灭不了,遂只能听之任之。
由白天一直烧到夜里。
当最后那座立于王城之东的塔,也自燃起来的时候,其余八座塔已烧成一堆焦炭。
可笑么?
动用了曹操的印章,罔顾王城风水被破坏之险,用了一年时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所建造的这些巨塔,短短一天,就以这样突兀的意外而烟消云散。
简直就像是老天爷对那位云国师的嘲弄。
风水坏了,天灾来了,塔竟也都毁了。
所以,那位赫赫有名的,堪比神仙一样的大国师,之前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亦或者,他就是专为了引这一场瘟疫到魏国而来的?
细思极恐。
然,仿佛是为了回应所有人的猜疑,突然那些围聚在最后那座塔外的人,听见熊熊燃烧着的空塔内,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哭声是从空塔最底层传出来的,但此时火已蔓延到塔身半腰。
先不说这座塔没有一道门窗,即便有人使了什么手段进入塔中,试问怎样在一片已如火炉的塔身内存活下来。何况那还只是个婴儿。
是否错觉?
哭声的响亮昭示着一切绝非幻觉。
一声又一声,悲切却又不似被火灼伤的凄厉,那是活生生婴孩的哭声。
正当人们为之惊慌却又不知所措之际,随着国师云良的到来,那天聚集在塔外的所有人,全都目睹了一场从未见到过的奇迹。
他们看到,国师云良将他手下分别从那八座被烧毁的高塔废墟中所搜集的一捧焦炭,堆集在一起,然后割开手腕,将自己的血融入炭中。
白色的炭灰,来自那些塔的塔顶,吸入血后化成猩红,他将它们握在手里不停搓动。
搓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那些焦炭渐渐凝固在一起。
直至形成一种枯枝状模样,他站起身,拈着它便朝那最后一座高塔走去。
此时塔已被滚滚烈焰吞没了全身,远看过去,就是一支火柱。
离着几丈都能感受到热浪滚滚,烫得灼人,可是那国师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似的,径自走到离塔身一步之遥,才堪堪停下脚步。
一度人们以为他是自知自己犯下了滔天之罪,所以试图自尽以死谢罪。
但转眼却见他如执笔般握起那枝枯枝状的东西,抬手便往烈焰翻滚的塔身上挥了过去。
手腕翻飞处,写画一般的姿态。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在画,用那支不沾墨的‘笔’,在那道几乎只剩下火的塔墙上作‘画’。
画出了一道门。
在人们拉长了脖子呆看着的时候,那道虚无的门突地变成了真,咔啷啷一下卷着热浪敞了开来。
没等他们从这惊诧中回过神,就见那国师一收手,踩着扑面而出的火舌径直往塔里走了进去。
片刻后从塔里走出,怀里抱着个浑身是火的婴儿。
婴儿哭声嘹亮,每哭一声,原本漆黑的夜空就红上一分。
是被他身后那座塔上猛然暴涨开来的火焰给染红的。
那一瞬,仿佛这座塔是带着地狱火,从地底深处冲天而起的巨大刑柱。
周遭被风吹起的火舌宛如盘旋柱上的镣铐,不断迎风抖动,张牙舞爪,试图在某个瞬间,将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重新吞没进火塔里去。
但几乎是瞬息,那冲天的火就熄了,连同云良怀里那婴儿周身的火焰。
唯有啼哭声仍还响彻天际,他没有安抚,任由那孩子哇哇大哭,他将他抬起,举高,对着四周那片目瞪口呆,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和民众,笑了笑。
随后转过身,他带着那孩子一路扬长而去。所过之处,竟无一人想到阻拦,想到拦下他,去看一看那刚刚从那座烈火滚滚的没有门窗的塔里被抱出的婴儿,此时到底是死是火,长得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
直至他人影消失,所有人依旧没能回过神来。
寂静的夜空里只留有烧焦的废墟在冷凝中发出的噼啪声响,还有那国师一路离去时,在那些紧盯着他的文武百官面前,所刻意留下的那番话音。
他说:“两年前魏王身边有异士夜观星象,看出不久将有凶星坠世。”
“此凶星一出,不仅魏国国君难逃此劫,更牵连魏国万千百姓要遭受生灵涂炭。”
“故而魏王以金印相邀,将云某重新召唤入京,并非是为他治疗身上那已入膏肓的重疾,而是为了托付云某,设法让他的子嗣后人,及他魏国万千百姓,能逃过这一场劫难。”
“然凶星入世,本是天意,这一劫以凡人的力量,自然根本就无法避免。”
“唯有依靠龙脉之火相搏,但这一场博弈势必令国运耗损巨大,却亦是权衡利弊之下唯一可行之举,所以云某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讳,用天顶刺入龙脉,引出龙火。”
“如今凶星受制,虽更改不了它依然降世的命运,但我已用龙脉之火将它分化并困入这婴孩体内。此后,他将落入混沌状态,待到吸入天地之气,有朝一日终究会与这世界相互平衡与制约。”
“然,在这之前,这孩子终究自地府十八层而来,而眼下肆虐于魏国国土上那片久趋不散的天灾,正是他入世之时麾下所携的第一波兵士。因此,能否扛过他被封印前所留下的这道余波,就单看诸位的造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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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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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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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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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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