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背后。
可他不敢回头。
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声像海水一样灌进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也不敢去细细分辨他们说的什么。
但他清晰地听到了一道声音。
自以为隐晦。
“你怎么交这样的朋友?”
…
你怎么交这样的朋友?
在她们眼里,他一定坏透了吧。
像是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臭老鼠,妄想从里面爬出来,过不属于自己的阳光的生活。
一只想爬出来去恶心别人的臭老鼠。
她们是不是这样想的?
他好像做错了。
搞砸了她奶奶寿宴,连带着给她沾上了污点。
他不该来。
温辰远看着他逃离的背影,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宾客们有不少想要出去看热闹的,但要自持,所以没一个人跟出去。
祭商看着秦母,眼神分明平静,却让秦母怔愣住,仿佛要被吸进去那双能吞噬一切的眼睛。
祭商问:“什么样的朋友?”
秦母一愣。
祭商看她回答不出来,扯了扯唇,深黑的瞳孔中近乎冷血,缓缓道:“你以为,你们算什么东西?在本神眼里,你们可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
姜欲从里面跑出来,外面已经落了一层两指厚的雪,鹅毛大雪还在下,所有颜色纷纷遁形,满目只剩下一片雪白。
姜姿看到熟悉的人影里面出来,还认不出,等看到那张脸,蓦然恍惚了下。
确定是他,停止了和门卫的纠缠。
姜欲在靠近铁门后,跑变成了走,脚踩在雪上,咯卟咯卟地响,他来到门边,压抑着内心要喷涌而出的一切,平静地说。
“麻烦开一下门。”
门卫将门打开,放姜欲出去。
姜姿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裙,外面裹着厚厚的皮草,那是老师给她买的,她最贵的一件衣服,她高兴了许久,一直都没舍得穿出去。
那双光洁的小腿赤裸地露在外面,被冻得发青,脚上踩着拖鞋。
姜欲再也控制不住,怒极了,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中,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想要质问。
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要来这里丢人现眼!
只是他还没张口,一记响亮的耳光抽了过来,然后她就像以前一样,抓着他的头发往身边的建筑上撞。
“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去死!”
眼角痒痒的,有什么从额头流淌而下,眼前蒙了一片血色。
他只模糊间看到了姜姿那双像困兽一样通红的眼睛,和狰狞的表情。
是错觉吗?
是雪吗?wWW.ΧìǔΜЬ.CǒΜ
她眼角好像湿了。
听到姜欲脑袋重重撞上铁门的声音,姜姿便立刻松开了他,呆滞地看着往下倒的姜欲。
姜欲倒在了雪地中,纯白的雪花落在了他黑色西装上,他半睁着眼,看着头顶往下飘落的雪花,在模糊的视线中拉扯出灰白色的轮廓。
成片的雪花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依旧唯美地下落着,整个世界都像被雪掩埋了那么寂静。
他缓缓闭上了眼。
“咯吱”
铁门被打开,身形颀长的女子从里面出来,将倒在地上的少年打横抱起。
走向一辆同时从庄园出来的黑色豪车。
姜姿这时才反应过来,想去抓她,却被女子沉静的眼神冻在原地。
姜姿手僵在半空,“…你是什么人?”
她没吭声。
姜姿莫名被她那双眼睛看得心虚,说:“我是收到消息,说他在这里得罪了人,要被折磨死了……才来的。”
…
意识深陷在一片虚无中。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秒针跳动的声音,哒…哒…哒…,让人感到枯燥和烦闷。
声音撞在耳膜上,把钝重的痛感传向头皮。
睁开眼。
没拉紧的窗帘缝隙外透进来白丝丝的天光,周围的一切摆设都突显着白色的模糊轮廓。
姜欲眼皮似千斤重,费劲睁开眼又感觉眼睛涩涩的,他又闭上眼,能真实的感觉到针头扎在他的血管里。
手微微曲起,那针头像是要挑破手背,从里面钻出来,那种不适感。
依稀能听到门外医生清冷无波的声音。
不是他之前的主治医生。
“吊完两瓶水就可以带他回去了,注意事项我列个表给你,回去时,记得别让他受凉。”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站了两个人。
视线往更远的地方拉,走廊尽头依旧是那两个只能窥探到黑色身影的保镖。
这还是那层vip楼层。
祭商穿着礼服裙,靠墙站着,双手环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总像在盘算着什么。
寒尽拿着支笔,在本子上洋洋洒洒地写下注意事项,头也不抬地说:“里边的人身份不简单,不属于六界生灵。”
她觉得这些祭商应该是知道的,但还是多嘴说了一句。
祭商:“嗯。”
她目光落在白色的地板上,心不在焉。
寒尽撕下那张纸,递给祭商。
祭商这才抽出思绪,接过注意事项,细细地开始看。
“于医生。”
不远处门里探出一个脑袋来,像做贼一样,叫着寒尽。
寒尽看过去。
副主任医师何聪看了一眼祭商。
他认识这个人,秦家大小姐,权贵中的权贵,不能得罪。
何聪咳了咳,“小欢叫你,他说他身体不舒服。”
何聪不是很担心,因为他看出谢欢好像是装的。
他丝毫不意外地看着一向波澜不惊的于医生深深皱起眉来。
寒尽对祭商说:“我回去了。”
“哦。”
祭商看着她脚步飞快的背影。
想着。
看样子,那个未成年的小孩,和在神域把她迷得鬼迷心窍的少年,是同一个人了。
那是很早以前,她无所事事时将冥界的忘川捣毁了。
忘川河之上,由怨气凝滞久久不散,幻化而成的魑兽从冥界跑了出来,意外将那个少年撕成了碎片。
可这也不能怪她。
谁让他好端端的跑到冥界交界处的?
只记得那时她疯了一样拿着剑对她左砍右砍,以前打架从来都是点到为止的。
当然,那次依旧是她赢了,
祭商很快便不想过去那些事了,将注意事项看完,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姜欲早已醒来,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听到开门声,眼珠子动了动,转头看向进来的祭商。
姜欲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有些愧疚。
却见她来到床边,什么都不说,先拉裙子拉链。
姜欲愣了,面色苍白,还很虚弱,“你做什么?”
宿主才不是恋爱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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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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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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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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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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