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关心悦诚服,坐在回去的车上,幽幽感叹:“团队典范,经纪人楷模,曲线救国,为推艺人先卖自己……”
“再说就你来写。”林竹头疼,用力揉脑门,“一个星期交大纲——我明天就得回剧组了,还得背台词,还得拿钟老师的详细资料,还得给钟老师剪影音资料片……”
人家拍电影拍得好好的,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又不是非得一定写实。非要忍不住,嘴一时没把住门,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秃噜出去干什么?
林竹后悔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敲十二个键盘,来来回回算着时间,额头搓得通红。
公关看得不忍心,为了还没发货的新鼠标善心发作:“大纲是您自己作的,帮不了……资料片我们剪?”
林竹抬头看了一眼:“鼠标你们要哪款了?”
“魔兽世界啊!”公关目光炯炯,“暗黑,使命激光,特好看,放歌的时候灯还能跟着唰唰闪!”
林竹:“……”
想了想通过这几次添置外设外设折射整个公关部的直男审美,林竹实在担忧这些人给自己交上来一个一边放歌一边唰唰闪的资料剪辑,忍着头疼摆摆手:“我自己来,帮我订机票吧。”
公关难得发一次善心,没能得到回应,颇感惋惜:“用不用再帮你买点儿咖啡?揉揉胳膊?按按腿——”
林竹坐起来瞪他,公关一耸肩,缩回去不说话了。
林竹闭上眼睛调整情绪,靠回座椅里,暂时把一脑门子的工作往下压了压,慢慢放松着绷了一晚上的心神。
事确实都堆在了一块儿,要准备的资料多,要考虑的问题也不少,偏偏又遇上了额外糟心的人。
而且……他也真的想钟杳了。
林竹按按额角,又小心地摸了下那条领带。
像这样强行读取一个人的潜意识,对他的身体负荷并不算轻。林竹原本是想再把那个宋天朗的也好好读一读的,可惜他这两天睡得不好,自觉有些冒险,还是优先保了最要紧的电影资源。
宋天朗那个经纪人是华英出身,在圈里混了多年,五年前专门跟着宋天朗的。不光知道有关宋天朗的事,不少圈子里的秘密、华英当年见不得人的密辛,也都或听说或参与的知道不少。
林竹自知脑子里大约被塞了一本《娱乐圈五年八卦史》,什么时候能翻到钟杳的那一页还不一定,可也并不着急。
慢慢来……总能都翻完的,大不了多做十天半个月的梦就行了。
林竹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也没多放在心上,正要看看窗外景色,心头却忽然冒出了个念头。
“问你们件事。”林竹忽然有点儿头疼,稍稍坐直,“你们——谈过恋爱没有?”
公关:“……”
宣发:“……”
想起这两天哭哭啼啼的企划,公关深吸口气,苦心劝他:“林老师,你才二十四岁,不能像钟老师那样,到处给人讲你和钟老师的故事……”
“干我们这行的没有爱情。”
宣发举手补充:“林哥,你想想,要是我们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能在中秋节还加班加点帮你们管热搜吗?”
公关:“能连CP论坛的公关热度都替你们一块儿做了吗?”
宣发:“能常驻天台都没人送件衣服还得自己搭火锅吗?”
公关:“能不为圣诞节送什么礼物发愁,天天提心吊胆你们圣诞节又要搞个什么新闻吗?”
宣发:“能看着三十来个抱枕面不改色心不跳——”
“行了行了,算我没问。”林竹终于听不下去,“我回去自己想想办法……”
这两天没和钟杳待在一块儿,他又开始睡不好,差点忘了自己在钟杳身边根本做不起来什么梦,一回睡得比一回沉了。
林竹向来依赖睡眠翻看潜意识,有心先不跟钟杳一块儿睡几天,偏偏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可要真睡在一块儿,梦里因为看真人小电影不小心说出什么话……麻烦就大了。
林竹有点儿发愁,正琢磨着怎么才能再把自己对心神的控制力提上一步,能在清醒的时候翻看潜意识,念头忽然一转,猛地回神:“什么三十个抱枕?”
公关面色无辜,埋头苦翻手机不说话,宣发张了张嘴,吹着口哨看向窗外。
“没有三十个!”
林竹脸上红了大半,深吸口气,艰难找准重点:“不是……还有谁知道了?”
“没了没了。”公关哄他,“我就随口提了一句,你放心,他们宣发习惯把数往大了说,职业病。”
眼看车到了钟杳家楼下,公关跳下车,殷勤替他拉了车门:“林老师,您块上楼吧,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公关举手发誓:“您放心,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俩绝对不跟任何人说了。”
林竹是跟团队的人一块儿回来,就没让车把自己送到家里的别墅,站在钟杳小区门口麻木地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眼前奄奄一息地黑了黑。
……
出于对那些抱枕莫名其妙的心虚,林竹直到晚上也没敢主动联系钟杳。
直到天黑下来,钟杳又发过来了视频邀请,林竹才终于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豁出去点下了接通。
“回家了?”
钟杳正拿了条毛巾擦脸,一眼认出家里的摆设,笑着同他说话:“吃饭了没有?本来早就想联系你的,靳导把我手机收了,拍到现在才拍完,刚把手机还给我。”
钟杳那些写检讨的朋友有不少都去了酒会,都见识了他们家经纪人怼人的英姿。xǐυmь.℃òm
这种聚会极端隐私,有什么事一点儿风都透不出去,圈外连听风猜雨的机会都没有,圈子里的人却已经都快八卦疯了。不敢去惹看起来就不好欺负的林竹,就都打听到了钟杳这儿。
钟杳自然欣然奉告。
对着每个人都夸一遍经纪人太费时间,钟杳只能抓紧休息时间争分夺秒地回消息。偏偏今天一整天都是大朝堂戏,靳振波亲自督阵,一气之下就把他手机没收了,直到拍摄结束才还回来。
钟杳眼里带着笑,柔声逗他:“听说今天小少爷特别威风?我真该跟着去看看的。”
林竹还心虚,闻言脸上愈烫,囫囵摇头:“没有……”
说到今天的事就得说到酒会,说到酒会就得说到他们家,说到他们家就得说到他卧室里的衣柜,再然后就能聊到衣柜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顺理成章!
林竹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了一身冷汗,未雨绸缪,及时从根源上切断:“哥——你今天都拍什么了?累不累?”
钟杳一怔,笑着摇头:“不累,几场朝堂戏。”
钟杳不知道自家经纪人满脑子都只剩三十来个抱枕了,还在担心他是不是介怀家人,也就不再多说今天的事,捡着今天剧组里有意思的事跟他说了说。
“明天就回来吧?”
已经两天没有经纪人了,钟杳面上沉稳,心里也有点儿按捺不住:“挑个不着急的时间,我这边跟剧组调调戏,明天去接你?”
林竹刚要点头,听见钟杳后半句,又有点儿犹豫。
钟杳人虽然还精神,眼睛却已经熬的发红,不论是为了角色塑造还是确实拍戏辛苦,说不累无疑是哄他的。
片场到机场少说也有个把小时的车程,林竹不舍得让钟杳辛苦来回折腾,想劝他拍完戏就好好休息,钟杳却又说下去:“咱们俩一块儿睡睡习惯了,换我一个还真睡不踏实。这几天拍得戏紧,靳导还老训人……”
林竹:“……”
向来对钟影帝的卖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即使知道钟杳是故意为了让他答应,林竹却还是心疼得直抽气,恨不得这就坐飞机赶回去。
眼看着火候有点过头,钟杳失笑,揉揉眼睛实话实说:“好了好了,是我刚才洗脸的时候香皂沫弄眼睛里了,不吓唬你了……订好航班告诉我。”
林竹半信半疑,又仔细瞄了好几眼,才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钟杳晚上没什么正事,听团队那边说林竹最近怕是要忙上天,倒是更担心自家经纪人的休息情况,仔细端详他:“这几天忙?用不用把戏调一调?其实我跟黎奕杰也不是不能搭,就是场动作戏,他不行还有马呢……”
林竹没忍住笑了下,摇头:“不用,我挺好的。”
林竹耳朵有点红,唇角轻抿起来,认认真真:“是我自己想替他,哥——那一段戏我喜欢。”
钟杳有些年没拍过古装片了,他从古装片出道,兜兜转转载誉回归,这一部片子是要当纪念碑的……让黎奕杰那种只能拍大头贴定格照的水平勉强来搭戏,实在太糟蹋了。
至少剪CUT做视频的时候,得能剪出漂亮完美的效果来才行。
年轻的经纪人微低着头,神色清清朗朗,脸颊泛着淡淡热度,清秀眉眼间却还存着一点仍未褪尽的少年傲气,
钟杳眼底沁开一点暖融,不再多说,轻轻点头:“好。”
两人又多说了几句话,钟杳看看时间,温声催林竹去休息:“有什么工作明年拿回来,我陪你一块儿忙。”
林竹还不困,依言起身,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试探:“哥……你今天听公关他们传什么八卦没有?”
钟杳微怔,摇头:“没有,又出什么新故事了吗?”
“没出没出。”林竹长舒口气,连忙摇头,“他们——他们宣传口的什么都往夸张了传!哥你回头要是听见了什么,千万先去个零再听!”
林竹苦口婆心,千里迢迢折返跑着给钟杳打预防针:“比如咱们这次双十一帮Clozeya预售了一万件衣服,那其实就是一千件。比如《无桥》这次收视率百分之五十,那就是百分之五……”
没想到现在宣发那边都已经膨胀的这么厉害了,钟杳听得叹为观止,配合着点头应下:“记住了。”
林竹大功告成,宽心地舒了口气,和钟杳互道晚安,高高兴兴去冲澡了。
瘫在浴缸里泡热水的时候,企划来了个电话,跟他客观汇报了一遍今天的拍摄工作。
今天剧组拍了一整天的朝堂戏。因为又是大群演戏,稍出点错就要重新开始,一群人站站跪跪折腾了一天。
黎奕杰昨天的戏没拍成,今天被靳振波按在场边跟了一天组,拍夜场的时候就忍不住又开始起跳找茬了。
“他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信儿,倒是没敢招惹你,面上对钟老师也还算客气。”
企划憋了满肚子的气,忍不住跟林竹抱怨:“拍戏原来那么多膈应人的手段啊?故意不说台词NG,条件不好就不好好演也就算了,走个场也要钟老师给他搭戏……”
企划:“钟老师不是不用替身吗?他拍个钟老师当背景板的戏,钟老师就一直在屋里站着练字,他活活NG了十来次!钟老师的腰都快撑不住了!”
林竹心头一紧,倏地坐起来:“钟老师怎么样?怎么没跟我说?”
“可能——”企划一梗,咳嗽两声,“可能是有包袱吧,你知道,一般都有的……而且钟老师平时腰是很好的!”
企划信誓旦旦保证:“虽然累着了,稍微歇一下就没事了!不用补不用按摩的那种!”
林竹已经能听得懂他的话,偏偏两个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半点儿用得上腰的剧情,哭笑不得地揉了把脸,深吸口气:“我知道了……等我回去收拾他。”
原本以为华英大张旗鼓招揽钟杳的事只要压下去就行了,没想到后返劲儿居然从这一路冒了出来,华英的艺人一个接一个往外跳,也实在有些闹心过头了。
“这些人也是够无聊的,家里有块冷馒头,看谁都觉得要来抢……”
林竹能理解黎奕杰宋天朗这一干人前赴后继往外跳,就是为了逼退钟杳,不让他进华英抢夺资源的心理,却一点儿都不打算放任容忍。
打定了先杀鸡儆儆猴的注意,林竹稍一沉吟,转而吩咐:“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消息,叫他们尽早草拟,找个合适的时间放出去,省得所有华英的艺人都觉得钟老师要抢他们的小蛋糕。”
企划精神一振,连忙应下。
正事已经说过了,企划就又忍不住八卦,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他:“林哥,听说你有五十来个……”
“我没有!”
林竹就知道这件事怎么都瞒不住,瞬间头大,仓促打断:“不准跟钟老师胡说!我哪有那么多——你们传闲话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基本法,那么大的东西,我衣柜里塞的下五十来个吗?我——”
“可是——”
企划心惊胆战,小声讷讷:“把气放了……不就能放下了吗?”
林竹一梗,眼前猛地黑了黑。
按照谣言传播和变异的速度,等明天一早,钟杳大概就能知道……他的衣柜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里面大约有7.3个等身真人的充气娃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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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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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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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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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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