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星走流量路线,使坏还使不到他们这个圈子。倒是上次《光影之战》热播,和钟杳同台的那几个竞争对手都对钟杳身边这个小经纪人印象深刻,回去没多久就把林竹的名声传了个遍。
圈子里没有秘密,只有越传越离谱的八卦。不少人都听说了钟杳身边那个经纪人能文能武能抢资源,脾气好还宠艺人,加上电视版的预告片煽风点火,一有人注意,就把其他人也从剧本里勾了出来。
林竹还没来得及和钟杳多待一会儿,就被一群前辈爱不释手地围了个密不透风。
“钟老师——钟老师!”
林竹有点儿没能缓神,扑腾着钻出半个肩膀找钟杳。后者却显然没有要援手的意思,轻轻一笑,接过一个热水袋塞进他手里:“我在,跟老师们说会儿话。”
用不着怼记者抢资源的时候,林竹身上的匪气拿放大镜都找不出来,加上人生得清秀乖巧,轻轻松松就能叫长辈喜欢。一群老艺术家爱心泛滥,已经往他口袋里塞起了戒烟糖。
企划有点儿担心:“钟老师……这样没关系吗?”
钟杳笑笑:“没事,认认人不是什么坏事。”
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头一回跟组,钟杳稍一沉吟,多嘱咐了一句:“对老师们多尊敬一点儿,都是前辈,别给林老师的工作添麻烦。”
企划第一次来剧组,来这一路看什么都既新鲜又紧张,自然不敢随便放肆,连忙点头答应。
钟杳喝了口咖啡,抬头看过去。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什么事抹黑了都不容易洗回来,更不要说这种连辟谣都没法公之于众的事。
这个圈子里的人钟杳都熟悉,对态度人品也有把握,是最不容易对林竹产生误会的圈子。潜移默化地打好关系,一传十十传百,早晚能把灿星泼上来的脏水洗干净。
钟杳心里有数,接过助理手里的保温杯,准备让林竹再喝点儿热水暖和暖和。
天意,钟杳刚走过去,正赶上同组的中年男演员笑吟吟逗林竹:“这么好的待遇,我都想来给你当艺人了。你们钟老师是不是要解约?解约了自己开工作室吗,还招不招人?招人了能不能要你当经纪人?”
钟杳脚步微顿。
企划提心吊胆:“钟老师,林老师就认认人……”
钟杳:“联系靳导,就说人齐了,可以开始读剧本了。”
企划心惊胆战:“都是前辈,林老师工作不容易……”
钟杳没应声,几步过去,和善一笑:“吕老师,围读会该开始了,可以把我的经纪人还回来了吗?”
……
几分钟后,靳振波推门而入,开始了今晚的剧本围读。
失而复得的经纪人被钟杳牢牢看着,小口小口喝着热牛奶,琥珀色的眸子里藏不住地透着笑影,悄悄往钟杳身边凑了凑。
钟杳低头看剧本,展开手臂,把人精准地圈在了身边。
林竹安心了,老老实实坐在边上,埋头专心翻看起了剧本。
剧本围读是大制作影片的习惯,演员不带妆不走戏对台词,旁白由剧组工作人员代念,在拍摄前的准备阶段用来调整感觉找状态。严格的剧组光是围读剧本就要半个月,加上定妆排演,少说要准备一两个月才能正式开机。
钟杳这次赶着开机仪式前最后一天进组,围读已经开始了一周,算是演员里来得晚的,却并没在这几天荒废耽搁。
他原本就是古装剧出身,对角色台词的拿捏早就炉火纯青,前期的剧本也揣摩得通透,一开口就轻松镇住了一片。
靳振波原本还存着借今天围读会敲打敲打钟杳,皱着眉头听他念了两页,神色渐渐和缓,靠回身后的椅背上。
钟杳在《奉君》里饰男一,数年来独揽朝政只手遮天的跋扈权臣,凭着一己之力把持朝堂,将昏聩无道的庸君按在了后宫妃嫔的脂粉堆里,找准时机手刃贵妃逼退昏君,一手将暗中教养成才的太子推上了皇位。
林竹拿到本子的时候,一眼就挑中了这个角色。
靳振波轻易不开张,每次开张一定是大制作,不少人都牢牢盯着这一摊。抢下角色确实花了些功夫,现在看来却无疑相当值得。
能这样近距离看老戏骨飙戏的机会少,林竹为钟杳学了四年表演,后来又断然改做了幕后,该有的审美却一点儿都没落下。开始还觉得现代人围读古装剧本多少有些违和,听着听着居然也禁不住听得入了迷。
“好——这里记一下,回头改台词,还是不顺……”
靳振波靠在导演椅里埋头看剧本,听见声音停下,眯着眼睛抬头扫了一圈,不满地敲敲桌子:“那边那个那个——到太子了,说话!”
林竹怔了下,茫然抬头:“靳导,我——”
“我什么我?快点儿!”
靳振波对年轻演员苛责得很,更不喜欢现在那些凭一张好看的脸就能吸粉捞金的小鲜肉,半天没想起他叫什么,沉了脸色不耐催促:“长得好看就能当饭吃了?能不能接上?不能接上就出去自己练台词,没时间等你!”
林竹原本还想解释,被他这句话一吓,横横心抄起剧本,对着台词一鼓作气念了下来。
他念得是太子的一段台词。
资本的力量摆在那里,市场转型没彻底完成之前,一个剧组再不情愿也要塞进来一两个流量。当初林竹把男一抢下来的时候,钟杳的热度还没有现在这么高,无奈之下,也只好妥协收了个热度正高的小鲜肉,饰演少年阶段的太子。
靳振波向来看不上这种事,听了消息就要去找投资方拍桌子,被副导演制作人好说歹说劝了下来,可也半点儿不给面子,押着编剧把少年太子的戏份删得就剩下了七八场。
消息没捂住漏了出去,那一头也炸了锅,差点儿发通稿曝光引导粉丝冲上来吵架。冲着《奉君》的热度堪堪压了架子没炸台,但也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回来,说是等明天开机仪式直接到现场。
大制作的电影电视,导演只负责总控,管不着下面的协商调和。靳振波不知道人到现在还没来齐,见着个年纪不大又清秀的坐在场边,自然就不由分说地当头训斥了过去。
一屋子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偏偏导演正在工作状态,没人敢举手打小报告。林竹边念边抬头,等钟杳拿主意:“先生是一辈子的先生,我护着先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剧本从改天换日太子登基,将奸相下狱待斩讲起,一点一滴往回倒叙,少年太子只在回忆场景里出现,都是和钟杳的对手戏。
林竹在家里陪着钟杳对过几次戏,对剧情台词都有印象。看钟杳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放下了心,攥着剧本一气呵成往下念。
“我现在人微言轻,是说不上什么话。等我长大了,凡是对先生不好的,欺负先生的,我就把他们一个个下狱充军,发配到烟瘴蛮荒之地去……”
林竹气息均匀吐字清晰,情绪也拿捏得精准恰当。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三三两两转过来,视线里都带了些奇异。琇書網
靳振波挑挑眉,脸色稍好,回头跟身边的助理说了几句话。
……
一场围读会下来,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
靳振波今天意外收获颇丰,心情不错,吩咐着助理去找编剧,叫人把林竹找过来:“早来试镜不就行了,还非得走歪门邪路——想不想多演几场?学过打戏没有?手底下知不知道轻重?”
当面不好解释,这时候人都散了,林竹也没了什么顾忌,无奈一笑:“我不演戏,靳导。”
靳振波瞪圆了眼睛。
“我是钟老师的经纪人,过来看热闹的。”
林竹赶在他发火之前开口解释,顺便见缝插针地广撒网多捞鱼:“您还有别的资源需要人选吗?钟老师最近缺好本子,可以随时叫人联系我,我们广泛收集各类剧本,邮箱私信二十四小时都在线……”
“人呢?!到现在还没来,像什么话!”
靳振波转眼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股火气窜上来,顾不上经纪人习惯成自然的热情邀约,抬手拍桌子:“试镜不试台词不练,过来念一二三走戏?!信不信我真开了他!又不是没有人——”
“靳导,那边联系了,说天气不好,明天开机仪式之前到。”
副导演灰头土脸迎上来,战战兢兢:“真的不能换人,靳导,投资方就这么一个要求……”
大制作经不起撤资,一旦谈崩了资金出现缺口,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得停工,对一部电视剧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靳振波满腔怒火,还要发作,钟杳已经走了过来。
林竹目光一亮,快步过去。钟杳朝他一笑,抬手揉了揉经纪人的脑袋,给他换了个热水袋塞进衣服里:“靳导,我家经纪人不做幕前,今天就是来帮个忙的。”
靳振波蹙蹙眉,目光审视:“做幕前怎么了?你舍不得?”
钟杳笑笑,点了点头:“舍不得,您还是别动换人的念头了。”
钟杳在圈子里也待了不少年,比靳振波更懂得规矩。
这种已经定下来的角色最忌讳空降,如果林竹原本就准备走演艺圈这条路,抢个角色一举成名倒也值得,可林竹打定了主意要做幕后,实在犯不上为了这么个小角色再凭空树敌。
钟杳不怕自己被针对,却也实在不想让林竹再受委屈。
靳振波知道他在想什么,脸色沉了沉,冷哼一声。
钟杳神色平常,替经纪人回了导演还没说出口的邀约,把林竹身上的冲锋衣拉链拉高,手腕的粘扣也仔细收紧:“先回酒店歇着,我跟导演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回去了。”
林竹有点儿不舍得,仰头看他:“我不累……”
钟杳朝靳导点点头,揽着林竹一块儿把他送出了门,摸出颗榛子夹心的巧克力喂给他:“明天一早就见了,晚上不还视频么?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累……”
钟杳声音柔和,在阴影下抬起手臂,把经纪人圈进怀里揉揉发尾:“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我肯定接。”
已经挺晚了,钟杳过会儿也得尽快休息,电话肯定是不能打的。
一个晚上都在人前,林竹能抱一下就够心满意足了。振作精神点头,细细嘱咐了钟杳早点睡觉记得用睡袋不要熬夜打消消乐,才上了助理的车,先回了酒店。
钟杳看着保姆车没入夜色,转身回了会议室。
靳振波还在闷头生气。
钟杳哑然,好脾气上去赔礼:“确实不能演,您别生气了——您要真喜欢,我们帮忙再多贡献个幕后配音,不能抢人家的角色,真被记恨了处处都麻烦……”
“我为谁着想?!那几场删不掉的戏你看了没有?”
靳振波看着他来气:“你从惊马底下救太子,还有后来反目,他拿印玺照着你砸——这几场戏自己有没有谱?外行看不懂,你也不知道轻重?!”
钟杳哑然。
剧组本来也不是多太平的地方——尤其古装片,惊马踩踏致人受伤,拖着演员硬生生闯进树林把演员撞昏过去,对戏手上没准砸了额头给人家落了疤,简直都是太容易出的意外。凡是常拍戏的,私底下一年就能听见好几回这种消息。
演员说到底还是靠脸吃饭,尤其皮相好的演员,真受伤落疤,对职业生涯都可能造成不小的冲击。一来二去,也就没了多少人愿意跟新人合作这种有危险性的情节。
“那边手上没谱,我这儿总有——您还信不过我吗?”
钟杳轻轻一笑,迎上靳振波的审视,认认真真:“您放心,我不冒险。我现在有经纪人了,不能让自己随随便便伤这儿伤那儿的,他护着我不容易,我不能光顾着自己痛快,叫他没完没了跟着担心……”
靳振波:“……”
上次在电话里还好些,这一回直接被迎面塞狗粮,靳导几乎没缓过神,一口气噎在胸口:“你原来也不这样啊……”
钟杳笑笑:“原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懂事儿。现在有牵挂了,三年前我弄出那些事,他已经够替我操心的了,我现在就想让他高高兴兴的。”
靳振波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三年前的故事,忍着头疼往外轰人:“行行,你们去高高兴兴的……这些话干嘛还背着你经纪人说,也不怕他年纪小不懂你一片苦心,回头再误会你?”
“他不会。”钟杳笃然,“估计他不想接这个角色,也是怕人家因为这个记恨上我。我家经纪人平时想得多,总容易替我担心……”
靳振波听得麻木,暗骂自己嘴欠,囫囵着把人扔出了会议室。
明明之前合作还是个挺沉默寡言踏实肯干的年轻演员,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靳振波揉着额角压了压火气,准备叫人去找编剧再删一删危险镜头,正赶上副导演迎面跑过来:“靳导,刚刚接了电话,钟老师那个经纪人的。”
靳振波现在听见经纪人三个字就头大如斗,几乎没力气发火:“说什么?”
副导演稍一迟疑,如实汇报:“问咱们——用不用武替。他说他常跑片场什么都会,只要是幕后,替身他也能干,尤其适合替少年太子那两段跟钟老师对的危险戏……”
靳振波愕然半晌,想起钟杳刚才临走说的话,抄起剧本掂了掂,满腔火气一点点泄了,摇摇头哑然失笑。
靳振波轻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摆了下手:“应该是……用。去回,让他随时准备着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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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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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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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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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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