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刀门的人来到庄上后,程小小便很少便踏出院门,连喂锦鲤的活儿都交给了别人去做。几天下来,她开始惦念那些池子的鱼儿,想去花园里看看。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特地到隔壁院子叫上安云,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朝花园走去。

  也许是她背运,刚迈进去,便见迎面一个人在池塘边悠闲地踱步。她从未见过这人,正疑惑。安云一把拉起她的手想要退出去,但还是被那人发现了。

  “真巧啊。”冯三笑盈盈的迎上来,直勾勾的盯着安云看了一会儿,目光锁定了一旁的程小小。

  见安云警觉起来,程小小立刻明白这人就是前几天来庄上的客人。许是察觉到安云的戒备,冯三笑笑,道“贵庄果然气派,大气不失雅致。”

  安云上前一小步,有意挡在程小小身前,施了个礼,道:“不敢扰了阁下的兴致,我们还有事需做,阁下自便。”

  “等等。”冯三拦住安云,眼睛却盯着他身后的程小小:“姑娘,你进过葬月谷吗?”

  “她患了失忆症,不记得了。”还没等程小小说话,安云抢先说道。

  冯三也不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你这个人也挺奇怪的,她还没说什么,便都让你说了。”

  “她是山庄的客人,又有病在身,我自然要照顾周全。”

  “哦?”冯三笑得更厉害了,“我还以为她是山庄的人。”

  他说这话时笑中有怒,话中似乎另有深意,安云神经紧绷,直觉告诉他,此时沉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见安云不再说话,气氛紧张,程小小担心会像上次一样起了冲突,她不愿再连累别人受伤。

  “我真的不知道。”

  话一出口,程小小就后悔了。冯三步步逼近,眼睛里已蹦出怒火:“真的不知道倒好,若是不知道偏偏要装作知道,那才糟呢。”

  压迫感逼来,程小小几乎想后退,身子刚刚挪了半分,便被附在手上的力道生生拉了回来。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右手被安云死死攥住。安云立在他身前,岿然不动。

  “阁下是客,她也是客,还望不要相互为难。葬月谷之事阁下若有疑问,也该找庄主问个明白。”

  冯三愣了愣,随即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扬声道:“失礼了。”说罢一甩手,竟然真的转身就走。程小小还没来得及大舒一口气,冯三突然停住了。

  “我听说江湖上传言‘碧水坡,欲风波,天云起,月沉阁’,有人说这暗喻葬月谷和天云阁有所勾结,不知道是真是假?”

  安云平静的回答:“这些江湖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并不关心。”

  “是吗?”冯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便离开了。

  “好……险。”程小小总算是放下心,喘了一大口气。身旁的安云不由得紧握住了双拳。

  冯三回到客房,眉毛皱成了一团。

  “哎,三弟,你回来了。”冯大正憋得气闷,见冯三进来,忍不住有发起了牢骚:“我看我们还是趁樊予风没回来赶紧把事情弄清楚吧。”m.χIùmЬ.CǒM

  “我同意。”冯二道,“三弟,你出个主意,咱们今晚就行动。”

  “不妥。”

  “怎么又是不妥?自从来到这你就这么婆婆妈妈的,现在我们几乎闭门不出了,这样能打探出什么?”

  “我今天遇到那个姑娘了。”

  “哦?怎样?”冯大冯二不约而同的问。

  “她说她不记得进过葬月谷,看来也不记得葬月谷里有什么了。”

  “她的话可信?”

  “一半可信。”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大哥不着急,再过个几天也许就能知道了。”冯三说罢,心事重重的走向自己房间。

  薛晋山的宅邸在他所住的地方虽不是最大的,但却是最有名的。当地若出现成群结队的江湖人,那十有八九都是奔薛园而去的。当地的老百姓对于自家附近隔三差五出现的带刀佩剑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要是哪个月不见,才会大叫惊奇。薛晋山虽然表面上早已退出江湖浪头上的争斗,实际上这么多年却未曾中断与各色江湖人士的往来,也经常与这些人谈论江湖事。虽然偏安在外,却也离江湖很近。对于这个江湖,他其实还抱有野心,这一点,他的徒弟季昆看的再清楚不过了。

  “师傅,听说您让三刀门的人去了寄啸山庄?”

  “不错。”

  “既然已经从梅竹那个丫头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去呢?”

  薛晋山表情自若,心里却在叹气,自己的徒弟那一点都好,就是性子太急,沉不住气。

  “季昆,你以为樊予风是个怎样的人?”

  季昆一听樊予风三个字,一脸的不屑:“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樊予风摇摇头:“太轻视你的对手,你将来也许会败在他手里。”

  季昆一撇嘴,没说什么,心里却极不服气。自从葬月谷的事在江湖上传开,他替薛晋山四处奔走,也算大长见识,可是薛晋山却未曾赞扬过一句,反而总是在说教,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满。而这次派人去寄啸山庄打听消息,居然不派他,而找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几个小子,要说季昆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这是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薛晋山对自己的能力的信任。

  “不必着急。”薛晋山只当是季昆心急,“等冯大他们确认了消息的真假,咱们再动身不迟。”

  季昆在园子里憋了数日,终于忍不住晚上出去喝酒解闷。

  “难道我比不上那几个草寇不成?”季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已有醉意。

  “看来兄弟有事不顺心呀。”迎面走来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黑色的斗篷遮住了脸,看不清摸样。

  季昆定睛,发现来人身形声音自己并不熟识,随口骂了句便不再理他。

  “薛园的季兄弟脾气不小呀。”

  季昆见来人认得自己不禁一愣。

  “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笑笑:“兄弟是薛园薛晋山前辈的得意弟子,谁人不知?”

  “奥?

  那人看看季坤手里的酒杯,叹道:“不过在下不解,季兄弟是薛前辈得意门生,又是江湖新秀,已经让不少人艳羡了,难道还不顺心?”

  季昆酒意上涌,“我不过靠师傅的名声过活。”

  “季兄想自己闯荡一番?”

  “试问谁人不想?况且现在正有个机会。你知道葬月谷的事吗?现在多少人盯着这件事,不是想为武林除害,只不过想借机成名获利。”

  “这是我听过。”那人也不管季昆,兀自倒了一杯酒。

  季昆听着这人附和,一股脑说出了心中的不满:“尤其是那个樊予风,仗着寄啸山庄曾经的威名,竟厚着脸皮想当这事儿的领头人,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我劝师傅撇开那小子不管,他却不听。好好的领头机会白白放过,我看师傅也老了,脑子转不过来了。”

  那人点了点头:“人老了锐气也不似年轻了。如此下去,季兄怕没有机会大展拳脚了。”

  “谁说不是。”季昆又喝了一杯。

  那人倒了一杯酒,送到季昆面前:“那季兄要不要和我合作?或许可以达成目的。”

  “合作?和你?”季昆疑惑。

  “对。”那人摘下斗篷。

  “樊予风!”季昆一见眼前的人,酒立刻醒了。

  “樊予风,你胆子不小。”季昆拍案而起。

  “季兄别急嘛。”樊予风不慌不忙的道:“我知道季兄心里一直不服在下,视在下为对手,不过现在,领头葬月谷的事,可是在下。”

  “呸,樊予风。”季昆啐了口口水,“那又怎么样,论辈分,论江湖阅历和人脉,你哪一点比得上我师傅?”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樊予风并不发怒,却是冷静的看不出感情,“寄啸山庄传到我手上虽然不能与十年前极盛之时同日而语,不过,寄啸山庄的人脉还在,只要有机会,大家都会来助我一臂之力的,而现在就是机会。江湖已经平静的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了葬月谷的事,江湖人都想从中牟利,所以我想请他们帮忙,并不是难事。令师虽然德高望重,可惜毕竟年老了,而江湖现在需要的,正式想你我这样的年青人,不是吗?”

  季昆不得不承认樊予风说的确实在理,就算是薛晋山,也是想从这件事中获利才加入进来的吧。况且,他自己确实也想创出一番事业,进而有所成就,这是个机会。

  看到季昆有些动心,樊予风趁热打铁:“江湖应是属于年青人的,你师父他们太老了,终有一日会退出。这种轮替,是每一代江湖人都会经历的。再者……”他看到季昆眼睛里的激情,故意放慢了语速,“我并不是叫你背叛什么人,你还是薛前辈的徒弟,就算是跟我合作,也不会辱了你的名声。”

  季昆顿了半刻,想起了薛晋山派三刀门去寄啸山庄的事儿,也想起了那个叫梅竹的丫头给薛晋山的情报。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

  “不急,你不必现在答复。”樊予风说着,用手在桌面上描画着写下几个字,“这是我落脚的地方,想好了可以来找我,不过我不会等很久。”说罢转眼没了踪影。

  天气慢慢凉了起来,前几天下了几场小雨,转眼秋天就到了吧。

  莫玉儿倚在窗边,想着满园的绿色眨眼功夫就败了,不免有些伤感。算算樊予风已经离开十天了,却没什么消息,三刀门的人依然赖在山庄。她处处小心,既要提防他们,又要顾及程小小。虽然生在莫家,却离开江湖已久,她并不善应对。

  “这些活我来就行了。”她的思绪被程小小打断,只见程小小端着木盆走进书房。自从梅竹走后,她就接下了打扫书房的活。

  莫玉儿没有说话,同为女子,程小小倒是凭直觉嗅出了她的心事。

  “玉儿,你该不会是在想樊……庄主了吧。”虽说樊予风是名副其实的庄主,不过在程小小想象中,庄主应该是个年长持重的存在,这与樊予风显然有差别,她叫起来也不免有些别扭。

  “我在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莫玉儿道。

  这话倒叫程小小吃惊,她本以为樊予风与莫玉儿早已心有灵犀。莫玉儿说出这样苦恼的话,她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并不像她想的那样默契,一时不知如何开解。莫玉儿却接着说道:“我跟在他身边四年,算起来时间也不算短,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可是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像这次,他只说要出去办事,却没有跟我说要办什么事儿……”

  “原来你们在一起四年了。”

  “是呀。”

  “你不要这么泄气。”程小小道,“虽然现在不能完全了解他的想法,可是你也算有了好的归宿,医术又好,比起我来已经强了许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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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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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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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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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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