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妃已是十分不悦,冷着声追问道:“她就如何?”
翡色像是吓住了,小脸微白,低声道:“公主说,若是不把那些东西都还回去,她就要一把火烧了流光阁,干脆把东西全烧了,省的便宜了张姑娘。”
张淑妃听到这里,不觉抬手用力的在床榻上击了一下,恨声道:“我就知道这孽障是个不消停的。”
张淑妃对翡色的话是半点也没怀疑,甚至打从心底里相信这就是姬月白能说出来的话。在她眼里,自己这女儿就是这么个心窄又恶毒的人——要不然,她怎么会非要赶张瑶琴这个亲表姐出宫,要不然她怎么会三番五次的与自己这个亲娘作对?
翡色说到可怜惶然处,脸上更是泪水涟涟,吓得连连朝张淑妃叩首:“娘娘,奴婢虽也想要替张姑娘看着流光阁,可公主既是起了此心,奴婢却是万万不敢再在阁里呆了求娘娘可怜可怜奴婢,救奴婢一命吧。”
张淑妃见翡色哭得可怜,想着这到底是侄女儿往日里用惯了的人,倒是难得的发了一回慈悲:“罢了,看你吓成这样,倒也可怜”一顿,这便转眸去看一侧的薛女官,“便把她调来我身边伺候吧?我瞧往日里她服侍瑶琴倒也尽心,是个不错的。”wWW.ΧìǔΜЬ.CǒΜ
薛女官心里正忧心着张淑妃与姬月白的母女关系,眼下却也没有多反对,这便点了点头,转瞬便道:“娘娘,公主那里”
“她既然还有力气发脾气,那就再饿她几顿!饿够了就知道听话了”张淑妃冷着声音道,“明儿让小厨房的人把白粥煮的稀一些,面儿上过得去便是了。叫下面的人都紧着点儿,点心果子收好了,再不许给她旁的吃。”
薛女官实在是担心逼得这样紧会出事,绞尽脑汁的想着词劝人:“公主是有不对的地方,娘娘慢慢教她便是了,母女两个,何苦要这样呢?”她脑子一转儿,又道,“娘娘正病着,陛下明日指不定便要来瞧,若是见着公主有个不好,怕也要不高兴的。”
“这有什么。”张淑妃却是半点也不把女儿放在心上,“母亲病着,做女儿的吃不下饭也是有的。真要叫她吃饱喝足,粉面红光的,那才叫可笑呢。”
薛女官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得暂时咽下心头的担忧,先叫人带了翡色出去安排一二。
翡色忐忑不安的随人出去了,心里实是很有些惊喜:她是真没想到事情竟然真就如二公主所说的那样容易。
也正因为事情实在太过容易,翡色心里此时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纠结和犹豫:若是没有先前答应二公主的事,就这么留在淑妃娘娘身边也未尝不可,毕竟淑妃娘娘素与二皇子亲近,留在淑妃娘娘身边也是少不了与二皇子亲近的机会。
偏二公主那里
想到年幼却半点也不好欺的二公主,翡色心头的惊喜便又都去了,只剩下沉甸甸的复杂心情,又开始担心起二公主交代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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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月白人虽然小,但小孩子正是好胃口的时候,因着晚膳只吃了一碗白粥,到了夜里便觉得胃里烧得厉害——这是饥饿的感觉。
这一辈子的姬月白年岁还小,往日里虽不得张淑妃的宠爱却也是被宫人小心照料着,确实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从没尝过饥饿的味道。
可是前世的姬月白却是尝过的,就像是胃里烧着一团火,烧得胃里噗噗的冒着酸水,酸水往上冒,顶着人的喉咙,酸的牙齿都开始发软。整个人都被烧得浑身发烫冒汗,又急又慌,慌得人恨不得从地上抓一把泥土活吞了,好堵住胃里那团火
那样的饿,她都熬过来了,眼下这一点儿的饿实在是抵不住什么,姬月白靠着柔软的枕头,用柔软的掌心抵着自己的胃,抱着被子躺了一会儿,渐渐也酝酿出睡意来,眼见着便要睡过去了。
昏睡间,恍惚的听见窗外的落雨声,夜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花木上,枝叶似是摩挲,沙沙作响。
她仿佛是做了个梦,梦见很久以前的那一夜。
那时候,天上也下着雨,她也和现在一样的满腹饥饿,胃里烧灼。
当时,她正在破庙里躲雨,正在她忧心雨何时会停时,忽见一个瘦高的女人抱着孩子上来与她说话:“你也是一个人?”
姬月白饿得不想说话,只懒懒的与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搂紧了怀里的孩子,不觉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也是家里逼急了逃出来的?”
她像是找到了知音或者说是同类,有些神经质的与姬月白说着话,絮絮叨叨:“我家里老婆婆病得厉害,就快死了,只想着临死前能吃口饱的。可这年岁,哪有能吃饱的人?我家汉子孝顺他娘,急红了眼睛,就想把狗娃拿去换粮”
“你说,这不是,这不是死人不给活人留命”女人说不下去了,用力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咬着牙根,额头几乎暴出青筋,“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便是饿死了也不能叫他去做旁人嘴里的肉啊。”
姬月白这才转头看了女人一眼,这女人浑身被晒得黝黑,瘦得厉害,双颊凹下去,颧骨高高的,就连那抱着孩子的手都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如同一根骨头包着薄膜,那直挺挺的骨头仿佛都能戳瞎了人眼。
可是,那女人的眼睛却是亮的出奇。她就像是一只被人逼到了尽头的母狼,张牙舞爪,竭尽全力的想要用自己强硬的态度吓住来人,可内里却是早已被人逼到了尽头、濒临崩溃的绝望和癫狂。
姬月白被她那亮得出奇的目光看得心下一惊,好似雪亮锋利的尖刀刺入眼球,鲜血淋漓,痛不可当。
她心头咯噔一声,猛地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一片寂静的黑暗里,她听见心脏在胸膛里急促的跳动着,浑身上下更是冷汗涔涔,柔软的小衣贴着湿漉漉的皮肤,隐约有些发凉。
她下意识的抬眼环顾了周侧环境:还好,她还永安宫里,还躺在她柔软舒适的榻上,胃里也还是饿的。
她也还是六岁的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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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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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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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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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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