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婉荣觉得甚是丢脸,咬了下嘴唇嘟囔着:“我又不是故意躺在那里的,要不是被人打晕了!”
是,第一眼她是吓着了,但还远没有到晕过去的地步,不然当她那么多年的鬼怪志异话本看假的哦,她倒是想着喊人着来着,还没来得及出口,脖子就叫人给了一手刀,这会儿疼得跟脑袋要掉了似的,呸!
徐氏虚揽在解婉荣肩上的手猛地一收。
解婉荣肩膀被勒的一疼,抬头看向徐氏:“娘?”
连解修僙都忍不住凑上前两步,脚尖抵着床前的踏板,脸色难看的厉害:“你再说一遍?”
解婉荣咽了咽口水,说话就说话,凑凑那么近干嘛,还那么凶:“就叫人打了一下,在脖子那。”边说,还边伸手揉了揉后颈,这么疼,该不会淤青了吧?
徐氏和儿子对视一眼,又同时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们一直以为是贼人掳了齐兰,被香萍撞破后怕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至于荣荣,只是看到了那血腥的场景之后吓晕了而已。
原来不是么?
那为什么只有荣荣一人逃过一劫?总不会是歹人平生了一丝恻隐之心这样的笑谈吧?徐氏与解修僙面面相觑,这原本的迷雾尚未剥开,就又覆了一层上去,可怎么办才好。
解修僙揉了揉眉心,徐氏拍了拍解婉荣的头:“娘有事出去一下,留了宋嬷嬷在这里,叫月牙儿也进来陪你好不好?”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她上辈子三不五时就会听到这句话,更可怕的是,她每一回,都被敷衍成功了。
“不要。”解婉荣下意识地拒绝,这辈子她不想做一个安枕于高墙之内的闺阁小姐,若是真的事事不知,她如何才能摆脱上辈子的惨剧!
齐兰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
徐氏注意到这个小动作,起身捏了捏解婉荣的脸:“看,兰兰有事儿找你呢,你们俩个小姐妹好好说说话,娘一会儿就回来了,乖啊。”
解婉荣垂头丧气地看着娘亲和大哥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屋子,短小的手按在床褥上,叫她莫名地讨厌,若是她年龄再大上一些,才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打发了呢。
齐兰毫无察觉凑上去环着解婉荣的胳膊:“荣荣……我好舍不得你啊。”
解婉荣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舍不得?什么情况?
“你大哥要把你送回家?书院的结业礼你不看了吗?”解婉荣有些惊讶,就算齐英再怎么生气,也应该不会在这当口把齐兰送回家吧?从刚才娘亲和大哥的反应来看,香萍被害的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作为主子的齐兰怕也是有危险,现如今还有哪里比戒备起来的林县更为安全?齐英是傻的吗?
“不是……但是也差不多了,”齐兰后知后觉地脱了鞋子胡乱地扔下床,仰躺在被褥上,眼睛看着床帐:“大哥说,等结业礼结束之后就直接带我去京城外祖家,然后,叫我留在那里……我不想去。”
解婉荣挪了挪身子和她肩并肩躺着。
齐兰侧过身子,眼睛黑黢黢的,找不到亮光:“荣荣,我刚过了六岁的生日……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我还有外祖……我不想去。我就想留在这里,可以跟大哥呆在一起。”
就算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也好啊,她以后肯定再不买点心,也不做新衣服,买新头花……她也可以不要丫鬟照顾,自己学着做饭洗衣,她都行的,只要大哥不把她一个人扔下。
满室沉寂。
解婉荣皱着眉头回忆,齐英就是她上辈子记忆里的徐泽,那齐兰口中的外祖家,自然就是那显赫的徐相府。她上辈子不太爱出去交际,对这些高门大户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娘亲偶尔的介绍和院子里的小丫头四处搜集来的八卦。据她所知,徐相府人丁并不复杂且非常护短,上辈子齐英背着不孝的名声投奔徐相府,不也叫护短的徐家人给好好的护着了。如果撇开齐兰的意愿来看,徐相府当真是一个好去处,至少相较于平昌郡的齐家来说是的。
况且。
房门没关,有风吹过的时候,如意勾上绣了攒枝千叶海棠的纱帐轻轻地晃动着,解婉荣看了一眼重新走出去将八折落地屏风缓缓铺展开来的宋嬷嬷。
那屏风上画的是大雍朝的山河图,源头隐匿在山里,去处也隐匿在山里,飘飘渺渺的雾气四散在山间,遮住了本来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想掀开它,或者,重新画上。
解婉荣转过脸去跟齐兰咬耳朵:“没关系的,我很快也会去的。”www.xiumb.com
若要论起来,她的仇人,可都在京城地界呢。
她还记得上辈子一家人匆忙回京的窘境,因着一桩她两辈子都不曾得知的旧事,爹爹和祖父相看两厌,叫祖父气得狠了,哪怕叫满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话,宁愿世子之位空着,也不愿请旨给了爹爹。对于京中齐国公府的事情,爹爹虽然不能说漠不关心,却也实在是不上心,不过安排了几个人留心着京里的动静,只有天大的事儿尚可传讯来平昌郡。因为这,差点叫祖父给奸人害了,致使齐国公府的国公之位旁落。
这辈子,她解婉荣自然是要跟着爹娘一起,风风光光,齐齐整整地回京,好好的跟那解明珠“相处”,不然,她死得多冤枉啊。
至于怎么回去,自然是要靠她的好二哥解修倧了。
跟在解鸿卓后面怒对林县县令的解修倧:“阿……阿嚏!”
**
解鸿卓一直忙到天黑透了才回来,晚饭摆在徐氏的院中,也算是一桌迟来的团圆饭。忙了大半天,解鸿卓晃着脑袋,按着后颈进屋落了坐,就连一贯好动的解修倧都晃着身体眯了眼睛,只觉得眼前这张桌子,像极了自个儿屋里的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解府惯用的厨子并没有跟来,只是解修僙早已吃惯了外面的饭食,解鸿卓与解修倧着实是累及了,哪怕真吃出了口味上的不同来,也没有那个心力再去计较。整个饭桌上,吃得最好的,就是遭了大难的解婉荣了,因着徐氏疼惜,特地遣了久不下厨的宋嬷嬷单独做了一份给她。
等吃饱喝足了,解修倧宛如重新活过来了一般:“总算缓过来了,跑了一个下午,恨不得能把整个林县都走一遍。”
解鸿卓教育子嗣的方式倒是跟他爹齐国公是一脉相承——否管好的坏的,与你相关的,只要你想知道,我都摊开给你看,你要是受的住最好,受不住给吓病了,我就给你请大夫,满天下的给你找好大夫,若是还不行,我也是乐意给你请和尚道士和神婆、算命瞎子的。
这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这么些年来,他也是一贯用这个方法培养两个儿子的。但是这会儿,隔着一张饭桌看着对面的女儿,解鸿卓难得的犹豫了。
那什么,闺女不能这么养吧……他要是真在这里把查到的东西都摊开来,今晚怕是睡院里的命。
“就你那小短腿,有几步路是自己跑着去的?”林县地广,白日里鸿运客栈所在的那条街都是商户,算是人群最集中的地方了,只是到了晚上,俱是关门落锁回了自家,县衙的人想要挨个询问,又岂是易事。
桌上的汤是宋嬷嬷煲的,解修僙搁下了碗,脸上是经年不掉的温润的笑容:“认真说起来,这‘恩人’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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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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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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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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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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