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是由锦构成的,可锦却刺破了绣。
佟宅门口,树影与灯影交错,佟心烨点燃一颗烟,静静地吸着。和着月光,他清瘦的脸上,疲色渐浓。一旁的佟心然,穿着宽大的运动服,足足矮了佟心烨一个头的他,倒是神色放松。
“哥,你别抽了,呛死了”佟心然装腔作势地咳嗽起来,须臾,他不忍揶揄道,“管娜都进去了,想必你可真的要发愁了”
“我看你也甭担心我,”弟弟话音将落,佟心烨随即给他抛去一个白眼,提升音量道,“你自己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看也快淹到你了。”
“你还别说,我可不像你,被一个女记者耍地团团转,”佟心然呲鼻一笑,面向哥哥轻哼了一声,“你们父子俩”
“哦,不对。佟可豪可不是你的亲儿子。”佟心然一面笑,一面接着说,“我就是算人渣也比你强我多情,但我并没有事实婚姻,我没有辜负什么阮夏小姐,还有那个小护士凌霜霜”xiumb.com
一提到凌霜霜,佟心然的咀嚼肌用力一咬,瞳孔骤然睁大的一瞬间,喉咙禁不住吞咽了一次口水,顷刻间,他的满脑子里,都浮现出凌霜霜穿着护士服的样子。
“对,佟可豪是我从地窖里救出来的,我喜欢这个孩子,怎么了”将烟头扔到了地上,佟心烨提脚用皮鞋将烟熄灭,转而道,“那你知不知道,佟心悦,这老爷子收养的女孩,与八年前地窖里的那场大火发生的时间,相邻地那么近,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说什么”哥哥心烨刚一话毕,弟弟心然便皱起了双眉。才过了一分钟不到时间,方才得色的佟心然面色忽而冷了下来,而此刻的佟心烨则抖了抖肩,神色发亮地看向弟弟,似在等待看一场好戏。
佟心然惊讶之余,回过头朝厨房看去,却不小心与管家的视线的撞到了一起。
邢平在偷“看”他们说话发现心然回过头,邢管家便立刻转回头,热汤去了。
此刻,厨房里,穿着红色大衣、扎着麻花辫的佟心悦正在喝汤。饶是包裹地严严实实,饶是带上了笨重的眼镜,可佟心悦依是“秀色可餐”的瓜子脸、大眼睛,纤瘦的身材,这是与他的心头好,那些穿制服的女人门身上所透露出来性感,不一样的美。
可佟心然万万没想到,佟心悦就是8年从地窖里逃出来的那两个女孩之一。他虽不相信佟心悦会“出卖”地窖里的秘密,毕竟8年了,她什么动作也没有,唯一的变化是,谈了一个男朋友叶路远,可即便如此,家里留着一个定时炸弹,他的心底依旧泛起一丝寒意来。
“对了,还得友情提醒你,老爷子的那块地,我已经拿到了。”见弟弟沉思许久,佟心烨眨了眨眼,此刻,不怀好意的笑正透过他的大方眼镜,扫在佟心然的身上,“老爷子刚刚睡着那会,你去厕所了。我就拿了合同,直接把他的手指印盖上了。”
九宫叶府
佟心蕾走了有一会了,姜梅立在窗台。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律师事务所经历了不小的人事变动。刘牧被迫退了股,有好些个律师也随着他一道离了职。比起刘牧为了保住职位,挖空心思地向她倒出自己“卧底佟氏”期间所的那些黑料以外,更让她意外的是,她从没想过,杨怀川有一天会回来。
姜梅刚刚对儿子说“自觉告诉她,杨怀川不是个合适的合伙人。”
因为一个人眼神变了,那就是这个人真的变了。
姜梅今年与佟心蕾同岁,45岁。45岁,这真不是一个女人的黄金年龄,但却被姜梅活得坦荡、自信与潇洒。从前,她只在一个人面前会丢失自己,那便是他的学长杨怀川。
20多年前,杨怀川还是个大小伙子,他青春阳光、巧舌如簧,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地就像溪流一样。“眼里有星辰”,这大概说的就是杨怀川这样的眼睛,在当年的法律系里,他当然是不折不扣的小明星。姜梅喜欢这个学长,可那时候,杨怀川是别人家的男朋友。
毕业后,姜梅一开始去了一家并不大的律所实习。因为跟着导师办案子,便认识了在当时比她大三岁的证券商人叶甚明。
说起来,叶甚明只是当年那起社保理赔案的证人,可导师为了锻炼姜梅,每每询问证人时,都会把她推在前头。一来二去的,叶甚明便对姜梅产生了兴趣。
叶甚明要追求一个人,是恨不得全市的人都知道。送花只是日常,在那个直播还并不发达的20多年前,他算是“秀恩爱”的小能手了。
吃饭要直播、旅游要直播、连泡温泉也要直播。从一定的程度上,叶路远的这双桃花眼就是遗传了老爸的基因,幽默风趣、自信阳光的叶甚明与当年的杨怀川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同样的阳光、同样的自信、同样的会讨女孩子欢心。
很快,姜梅便与叶甚明结婚了。
其实,姜梅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愿回忆婚后的那段时光的,一方面她那时只是一个律师助手,工作方面完全受丈夫的牵制,而另一方面
即便是已经去世,丈夫叶甚明还是给姜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记忆,而与此不同,杨怀川给姜梅留下的记忆很淡薄,淡薄的像是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直到两个月前,在失踪组调查“星星之家”的那段时间,毕业后再无交集的两人,竟然在今年深秋,重逢了。
“我毕业不久就拿到了律师资格证了,我巧舌如簧的本领你是知道的,”两个月前,姜梅律师事务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杨怀川这样对姜梅说,“既然刘牧要倒戈,那不如我们合伙干。”
“为什么”姜梅讶异。一来,她不明白杨怀川时隔多年要找上她的原因。二来,就在二十分钟前,儿子刚给她发来刘牧“透奔佟氏”的消息,二十分钟后,杨怀川就开着大奔,出现在律所楼下了。
“强强联手啊。”杨怀川说地一脸淡然,姜梅盯住他的眼睛看。同样一双好看的眼,与叶甚明的桃花眼不同,杨怀川的眼睛很大很黑,可二十年前,清澈如溪的那股劲儿已经全然消失了。
见她在思冥,杨怀川将手放到了餐桌上,慢慢朝姜梅的手移去“我没结过婚,但收养了一个孩子,他是个画家,你认识他的杨子煜。”
“学校里的那个女友早就分了,这之后我只谈过一个。这次回来除了想要与你共筑事业外,最重要的是想要”
“想要你”杨怀川说地露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盯着姜梅看。不时,还用手去抠她的手心。
虚荣、轻浮、欲望,姜梅不知怎的,从杨怀川的眼里读出了这些信息,她断然缩回了手。直到这天,在离开咖啡馆,对方的不下二十个的电话轰炸下,她仍然没有答应下来他所提的两个要求当中的任何一个
佟宅
佟心蕾回到佟宅时,已近八点了。她手提一个大蛋糕,脚踩黑色高跟鞋,走进了自家大门。
邢管家把热上第五遍的“全家福汤”端了上来。听见餐厅里有声响,佟心烨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一直佯装在看书,其实在偷偷观察这个家里的异样,毕竟佟心悦到底没有他们“佟家”的血脉,而他则是除了白祁谭飞之外,这个家里,唯一有“四只眼睛”的人。
在佟心烨看来,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带着面具。姐姐不用说,刚满18岁那年,就懂得用“偷拍”的手段,来迫使自己上位,成为佟氏的掌门人,心机可见。
佟心然就更不用说了,从前便与他争斗过公司里的o首席运营执行官,后来他在房产领域有所建树,弟弟则在医药行业大放异彩,两人以股权的比例,保留住佟家的董事主骨干“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本意。
从前争职位,他没有赢,而如今争土地,他赢了。斜眼看了一眼身旁只顾吃饭的佟心然,与弟弟时不时的择机观察饭桌上的一众人不同,从坐回餐桌到现在,佟心烨表面上是干喝闷酒,实际上,眼睛透过大方眼镜,一直四处周转。
至于佟心悦与邢平
“怎么,菜不合胃口”佟心蕾一走进餐厅,就看到了弟弟心烨有意放在餐桌角上的土地购让协议,她当然知弟弟的意思,夹上一口蔬菜放到佟伟的碗后,她才目视心烨,不慌不忙地问道。
“哪里邢管家厨艺那么好,爸又吃的那么开心,怎么会不合胃口呢”心烨回话时,并没有回望姐姐,而是看向了邢平与坐在他一旁的佟心悦。
“爸,生日快乐”似看出来哥哥要向父亲敬酒了,方才一直“闷头吃饭”的佟心然,忽然率先举起了酒杯。
老爷子手抖,拿不起酒杯。邢平便走到他跟前,弯腰,替他端起了酒杯。
四个杯子碰到了一起,佟心烨趁弟弟还没说话,他先行抢了话机“爸,这杯酒呢,祝你身体健康,寿比南山。老邢,你举着酒杯,算怎么回事快去给爸倒杯茶”
“哎”邢平临走前,有意看了一眼佟心蕾,见老大微微点了点头,他才撒腿走向厨房。
“水饺,水饺”邢管家才离开不到半分钟,佟协力的嘴巴便支支吾吾起来。他的眼神在餐桌上直溜溜转着,似在寻找饺子。
“饺子还在锅里吧,我去拿。”见佟心烨的目光一直在自己与管家的身上打转,心悦便从餐桌上站了起来,走向厨房。
大灯摇晃,餐桌人影重重。桌上的蛋糕,被切成一块一块。饺子荡起热氲,“全家福”汤香醇可口,一家人好似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小佟伟自是看不懂,看不懂餐桌上“推杯换盏”的一家人,是如何笑里藏刀的。
恰时,佟心然抬头,佟心悦也抬起了头。他颇为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眼神自然流露到一旁照顾老爷子与小佟伟的管家身上了。
佟家的“谁是卧底游戏”看似波澜不惊,却暗藏汹涌。而此刻,某个实验里,另一场“卧底游戏”正在悄然上演。
有个人影立在鑫海制药实验室的门口。ta头戴一顶帽子,并没有开灯,却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钥匙拽进手心,ta从货架上拿出早就准备好放在那里的几瓶药,然后又潜进里头的配药间,拉开抽屉,取出一张什么纸来。
将药瓶卷进纸里,ta飞速地跳向窗外。直到车子上了高速,ta才拿出手机,拨通了市局的电话“喂,帮我转到特殊失踪专案组。”
“不是丢了人,是丢了药”
“这药是五天后,即将召开招商发布会的β乙心”
“我是谁鑫海制药佟总的助理。地点,”飞速的转着方向盘,开车人嘴角扬起一丝轻蔑地笑,“你能定位的到。”
将方才一直戴在自己头上帽子揭去,连同还在亮着的手机一起,扔到了窗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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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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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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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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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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