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啊,她等你半天了。”叶路远一见到詹少,一手撸着猫,另一手夹着打火机,敛着笑意迎了上来。走到发小跟前,他毕恭毕敬地将点好的烟递给詹少,可他的发小却好似没看见他一般,继续朝前走去。
一旁的熠岚朝叶路远摇摇头,转则摆了摆手。她想起方才在办公室詹少发病、将手插进口袋里找药时,所说的那句唇音:“艹,叶路远,你个王八蛋。”wWW.ΧìǔΜЬ.CǒΜ
熠岚:詹少口袋里的药,难道是被叶路远偷走了么?
这其实已经不是熠岚第一次见詹少吃药了。头一回,在两人一道去杏花村的那个深夜,她睡醒时无意瞧见了他吃药。第二回,是在市老游泳馆大门对面的那条弄堂里,当时她遭遇险境,詹少有“想救心,却没有能救力”的那刻,也吃过一次药。
回想到这里,熠岚便朝面前挺拔的背影望去。眼前的詹少,仍旧着那件棕色的皮衣,他双手插进裤袋,步履缓慢,背影森凉。望着他的背影,已然有一条隐隐线索拨开她心底的云雾,似要将它们连在一起:帽子先生、杨子煜、怕冷、吃药
詹少推开玻璃门,跨进大厅。他走路的声音极轻,而佟心悦却像是有感应一般,刚好落下了画中的最后一笔,她起身站起来,对于詹少的深夜来访,她并不意外。然而,令詹少意外的是,佟心悦的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兄弟叶路远。
画中的叶路远反扣鸭舌帽,懒散地半躺在沙发上,正在撸猫。
“喵。”眼神刚从画中猫瞟过,前一分钟还老实呆在叶路远怀里的猫忽然蹿了下来,钻到詹少的跨下。
熠岚&路远:“”
小泰迪早已经睡了,在詹少脚下磨蹭了好一会的噜噜,终于也累了,趴在猫砂里眯起了眼。叶路远本想听一听好兄弟与女友之间的秘密,他借机倒上两杯水,走进了书房。
可眼见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詹奕凯却横了他一眼,叶路远哼唧一声,只得离开书房:谁叫自己手欠要偷药呢?
悻悻然,他只能走回沙发旁坐下,与关熠岚聊起了天。
书房里,詹少点开了邮件。佟心悦瞳孔睁大,眼现惊喜:“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姐姐在哪里?”
“侦探社的邮件里回复我,说是应该在国内,他们还在进一步确认。”
“姐姐还活着,太好了。”熠岚之前就明里暗里地几次发现每每提及佟心悦这个名字时,詹少脸上都会闪现出异样的反应,想来他们的关系是非同一般的。但她概是不会想到吧,佟家养女竟然称詹奕歆为姐姐,也就说佟心悦也是詹少的“妹妹”。
心悦为何会称奕歆是姐姐呢?因为在那个地方,詹姐姐总是处处照顾着她。
八年前,一场大火,让心悦与奕歆两人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终于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逃出来了,为了避免被发现而捉回去,心悦决定和“姐姐”分头逃跑。
那一日,“姐姐”往南边跑,她则往北边跑。心悦在慌不择路时,偶遇了佟氏的管家——邢平。而“姐姐”詹奕歆却从此失去音讯。
“心悦,你在这里过得并不好。”詹少的话语,轻柔极致,语气却极为笃定。被打断了回忆,佟心悦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牛头不对马嘴地应了一句:“你呢,找到姐姐之后,准备做什么?”
詹少顿了一下,全然未料到,佟心悦会对刚才他的所问听而不闻。
“我不知道。”沉默片刻后,他答道。
“佟心然经常来骚扰你对不对?”热水凉了,詹少喝上一口后,继续问道。
“从前,他来这儿的时候,总是会把我拉到洗手间里。有一次,小泰迪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路小跑着过来,顶上即将要关上的厕所之门,冲了进去。
它一口咬上佟心然的小腿,他疼地嗷嗷直叫。后来,佟心然学聪明了,买了狗粮来讨好小泰迪,小泰迪不知道啊,还以为那真的狗粮。是邢管家发现了异常,偷偷地将狗粮调了包。我记得有一回,管家还戳起一根木棍,就着佟心然的背打了过去。”
“可即使这样,佟心然这个畜生还是一直在骚扰你啊。”心悦的言下之意,詹少是听懂了。她说话的语句很平静,但字句之间无不透着对邢平的感激。
顺着心悦的话音,詹少心底扬起一丝疑惑来,他想到了林头在调查绳索时的发现,不禁一愣:邢平并不是佟氏的员工吧,他只是管家。为何会负责购买拍戏所用的道具呢?
“现在有阿远啊,论打架,佟心然这个矮冬瓜,不会是阿远的对手!更何况,阿远每天陪我到深夜,他不会再来的。”
在这一句话里,心悦提及了三次“阿远”。与刚才不同,在唯独说到“阿远”这个名字时,她的语调是上扬,连眼睛也瞬然一亮。更不可意思的是,她还会嘲上一句佟心然是个“矮冬瓜”。
詹少原本想劝心悦离开佟家的,他知道,佟氏或可能是一座冻结已久的冰山。短短两天时间,接连被害的彭家姐妹都与佟氏存在着不可斩断的联系,詹少能察觉的出来,之于如今所显现的怕只是佟氏的冰山一角。
而他同样也能感受的到,心悦对他的发小,是动了真感情。
抬眼,探头朝沙发上看去,眼下的阿远,正与熠岚聊得火热。
“你就不好奇吗?好奇我的发小与心悦聊些什么?”
“好奇啊。”
“好奇的话,你可以以执行公务为由,进去旁边的嘛!”
关熠岚:“”那我还好奇你呢?好奇你为何要偷人家的药?
眼见熠岚并未答话,正瞪大眼睛看向自己,叶路远微愣:“警花,你别这么瞅着我,我可是有主的人。”
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躺在叶路远脚下打着轻鼾的噜噜和泰迪,又瞅了一眼在书房里准备起身的心悦,熠岚笑了。
“我说,警花,彭家姐妹被杀的案子,结了吧。”尽管刚才的两个提问,熠岚都未答他,但阿远依旧开口问道。
“怎么?你有新的情报?”
“嘿,敢情又一个拿我当情报局的,你和詹少简直就是绝配!”叶路远说话间隙,眼神是向上倾斜的,熠岚回头,见是詹少与佟心悦,一左一右地从书房走了出来。
“还不算结案!”与熠岚对个眼,詹少点点头。两人对视期间,心头不免一震:在彭家姐妹接连被害的案件里,还不牵扯着毒品案与丝带杀手连环杀人案(记忆宫殿系列案件)没破呢吗?这怎么能算结案呢?
“所以的确还需要你的情报。”
“啊,詹”‘少’字还未说出口,意识到今晚发小是“地处低气压”的,叶路远忽而换了口:“专家先生,你还真是拿我当你的‘包打听’啊!”
叶路远说话间,已经走到佟心悦身旁。他很自然地挽过她的手,弯下脖颈,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
这番毫不避讳的“发糖”,詹少与熠岚见之并不感到诧异:猫狗都能和平相处,路远与心悦在一起,怎么会是不可能的事呢?
“我需要一份《千谎百计》的演职人员名单,”话只说一半,詹奕凯眼望叶路远,对看的一瞬,他见发小的视线下意识地倾斜,转而拽紧了一旁心悦的手。
叶路远心虚了。尽管是受人所托,可偷药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干啊。
“就算你欠我的。”切中要害,詹少补全了他的后半句话。
“我说专家先生,我送你和警花回家呗!”詹少与熠岚抬脚刚跨出玻璃门,叶路远便从背后追了上来。
“不用了,你陪好心悦。”没有回头,詹少淡然答话。
关熠岚向叶路远借了车,驾车驶向詹奕凯的住处。
这个夜晚,不光之于詹少,其实对于特殊失踪专案组每一人来说,均是一个难眠之夜。
林察从何督查办公室出来时,妻子方倩正坐在外头等他。林佳佳死后,夫妻俩没有再要孩子。如今怀上二胎了,老林到底还是欣慰的。
方倩等到都快睡着了,可她却又没敢真睡。这不,丈夫还没走到她身边,她便睁开了眼。
“困啦?下次别来了啊!”
“老林,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方倩的眉心都揪在一起,中年夫妻一起走过那么多年,丈夫被督查带去问话,她的担心自然溢于言表。
林察敞开臂弯,一手揽过妻子,另一手撑开手指,帮她揪在一起的眉头一点一点地熨开。
“饿了吧,走,回家给你煮面去。”
督查局外,月光拉长老林夫妇的身影,温暖又惆怅。
而在半个小时前,躺在床上还辗转反侧的梁璐干脆开车又回到了市局。她不放心地给头发去一条信息,尔后想了想,觉得可能因为冲动冤枉了詹少,本想当面回去与他解释一番。但等她到了,却刚好和詹少、熠岚的时间错开了。
梁璐走出办公室时,迎面碰上了俞局,正提着资料往缉毒队审讯室走去。
今晚,梁警官的后半夜又奉献给了工作。她伙同缉毒队一道,在“联络人”熏鱼的家里搜出来不少大/麻与冰、毒,意外的收获是她还找到了詹姆斯船长牌红酒。
之前法医组鉴定过,六位坠楼“自杀”的女孩们,包括死者彭颖丹胃里的红酒,均属于这个牌子——詹姆斯船长牌红酒,就放在熏鱼家里的储物柜里。
既然梁璐已然撞破了“丽花巷”的秘密,俞局就没再阻止她走进观察室。连夜审讯,一场酣战即将开启。
而舒皓呢?下班后,自是回到了舒记小吃,帮忙父亲打了烊。父子俩坐在空桌上,喝酒、聊天。
其实,至今小耗子都没告诉关熠岚,当年他在绘画班,为何会忽而请假外出?
舒皓的母亲,曾是网络安全局的警察。舒皓12那年,母亲在一次跨国打黑行动中牺牲了。那年,葬礼办地很平静,小耗子还来不及悲伤,就被父亲拉出国外散心了。
詹少其实是没看有错的,舒皓是那种“表明阳光”的人。可不嘛,他有时候也会自己躲起来偷偷的悲伤。但一到第二天,当太阳重新笼罩上床头时,小耗子总会微笑着迎接新的一天。他常常这样想:每个人都活得好不容易啊,各自有各自的疤。他愿意自己消磨,也不愿意与众诉说。干嘛要给人添堵呢?是不是?自己消化就好啦。
薄云卷苍穹,繁星忖朦月。苏醒的巨狮,在记忆的草原上狂奔。它怒吼着世人的恨,撕咬开心尖的悲。万千交错出的千疮百孔也不过汇成了喜怒哀乐恨与悲。
岁月的疤啊,绕上人们的心口,慢慢结成了痂。
是了,每个人都有各自应对“心灵困境”的方式。而对于张美芬来说,死亡,才是解开她心灵困境的最佳钥匙。
这一夜,女人孤身走进厨房。黑暗中,她举起架子上的菜刀,猛地朝自己的腹部砍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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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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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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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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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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