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场离这些“关门大吉”的厂子不远,关熠岚与詹奕凯驱车来到南广大街,停车步行一小段距离后,两人便蹿入到草丛中。
熠岚从前是听父亲说过的,眼前的这些厂子当年由于环境污染被点名整治过,有好些个老板都逃之夭夭了,留下一大帮子的下岗工人,无处可去。
关闭的厂子是废的,垃圾站通常也是一个月清理一次,周围早就杂草丛生了,不管是交易还是运毒,都是极其“隐蔽”的,半个“目击者”都不会有。
熠岚走在前面,她一直俯首,像是在低头寻找什么。而詹少则远望前方,偶尔看一下手机里的地图,在确认垃圾站的准确位置。
“你看这里,草呈成趟的起伏状。”熠岚蹲下,右手带上白手套,轻轻在泥地里碾压,有细泥压上她牛仔裤的裤脚,她不以为然,“果然有新鲜泥土翻动过的痕迹,说明有尸体从这里拖拽而过,并且是人为的。”
她话音既落,明显感觉到身后人的步子微顿了一下。只见詹少略微调整了一下走姿,不紧不慢地接道:“更准确的说,拖拽尸体的凶手或者协助抛尸者与死者在体重上不相上下,甚至死者的体重可能会更重一些,所以ta才会”www.xiumb.com
话说到一半,詹少忽然停了下来。熠岚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低头再望去,发现一路走来,拖拽痕迹都如此明显,可泥地里除了她和詹少的脚印以外,并没有留下其他任何可疑的脚印。
垃圾站近在眼前,但拖拽痕迹却朝着另一方向延伸。詹、关两人同时两人抬头,发现立在眼前的是两间被打通的废弃工厂。
废弃工厂,彭颖姗的尸体悬顶而挂。她双手被附在绳索上,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双腿上绑有一根紫色丝带,瞳孔散大,眼睛微张,垂在腿部的左食指诡异地翘起,死状可怖。
尽管死状可怖,但奇异的是,死者的面容明显是化过妆的。
“脸上打过腮红,还擦过粉底,不过死者对这种粉底液过敏,你看,”熠岚与詹少一左一右地将尸体放下来,她手指向死者脖颈勒痕周围的红色斑点,道,“这些都是过敏而产生的反应。”
“不仅擦了脸,嘴上也涂了唇彩,像是一种仪式感。”詹少说着,目光向上移,停在了彭颖姗的头顶。
女孩的头顶,蓝色的发箍正顺着翻动的尸体微微颤动。不知为何,当熠岚盯着这蓝色发箍,脑海中却回闪出半个月前,彭颖丹来到市局约她采访的那几日,女记者离去时消逝在她眼前的红色发箍。
一个带红色发箍,一个带蓝色发箍,一个还是鲜活的生命,一个已经离奇命陨。正这样想着,熠岚发现,詹少已经将目光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看了看尸体脖颈上的勒痕,转而又看了看搭档脖颈上的掐痕,熠岚下意识间与詹少对视,可他却瞥过视线,垂下眼眸,这番逃离的眼光,愧疚尽显,詹少掏出纸巾,谁知,熠岚早已将方才弄堂的一幕翻了篇:“不用,他的手套上可能还有dna。”将纸巾推回到詹少跟前,熠岚继续说:“死者为大,查案要紧。”
顺着她的话尾,两人移动视线,一人向上看,一个向下看,向下看的熠岚发现,死者的下肢、下腹部位都有雨雾状的尸斑呈现。她伸手按压,发现尸斑并不会褪去,转而小声念叨:“看来,她的死亡时间大约在12小时之前。”
熠岚在研究尸体,待她对npc脖子上的勒痕进行过初步勘察后,才发现此刻的詹少,正倪视着彭颖姗微张的眼睛。
这家伙,居然在研究死人的微表情?!
“别逗了,詹少,死人是没有微表情的。”她迎上前,却见他竖起食指,指尖轻轻略过她的唇,她不自觉地心海泛起一丝痒,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清晰又响亮的“嘘”声。
“别说话,我在感受她死前的恐惧。”詹少见熠岚要开口问话,猝将她的疑问生生地掐回喉咙里,身边的女人转过身,悠悠地在心里嘀咕起来:真是金玉其外,蛊惑其中。神!经!病!
除了尚好的妆容和睁大的瞳孔以外,彭颖姗的尸体还有一处异样,引起了詹少的注意——死者的左食指是翘起的。
在他与熠岚还未将彭颖姗放下来时,他便发现死者的左手是朝下摆的,并且非常用力,甚至用力到食指翘起,而这手指翘起的角度很夸张,很诡异。
可见,死者在临死前,手掌翻转的角度与手指伸直、翘起的肌肉呈现紧张趋势。做出这种动作的人通常在死前,会有两种心绪同时显现,通常来说是愤怒与恐惧的互相交杂。
“喂,你干嘛啊!”在分别给痕检组与法医组打去一个电话,又知会了林组事关彭颖姗尸体的最新情况后,熠岚刚歇下一口气,身后的詹少却忽然拽过她的胳膊,吓的她一个趔趄,差点又跌进他的怀里。
一闪而过的惊讶投进他的眼眸,詹少若有所思地松开她的手:“我说岚哥,我看你得买一份额外跌伤险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什么额不额外的,自从遇见了你,我一年份的跤都给摔完了!”眼前的女人,眉眼动人。他靠近她,听见她问:“喂,你干嘛忽然拉我?”
詹少双眼微阖,一字一顿道:“做实验啊!”
“又做实验?”此话一出口,熠岚便明了,她回头看了看被她和詹奕凯放置在地上的尸体,问道,“你刚刚从实验中得到什么结论?人在将死之时,难道都不是恐惧的吗?”
“不单是恐惧,是愤怒恐惧。从表情上看,准确地说,在她真正死亡之前,感受过愤怒恐惧的高度紧张情绪。当然所有情绪的初始都源于惊讶。只不过比较诡异的是,她似乎一直保持着这样紧张而害怕的情绪。
有一种可能是从天台跌落地面时,突然的冲击力给她临死前铺成的最后一道刺激源,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对于她来说”
“对于她来说,是熟人。”熠岚凑上前去再看尸体,她有意将全部视线都聚焦在死者的双眼上,转而又向她翘起的食指望去。
恰时,身后的詹少冷不丁的抛过来一句话:“别看了,你看不懂。”
“喂,小瞧人嘛!”她起身,见他双手插袋,正往工厂外走去。
“不管黑猫与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那么黑猫警长,你看到脚印了吗?”詹少手指废弃工厂外。熠岚忽见不远处的草丛空隙间,半枚手掌大的脚印,赫然在目。
詹奕凯:“有脚印说明可能有目击证人。”
“言之有理。”熠岚想一同跟上他,詹少却回头,恰用一种林察才有的语气说:“你留在这里,等痕检组和顾法医他们。”
“为什么不是你留啊!”熠岚见已然走出数米远的詹少再次回过头来,这一次,他眨巴了下那双大眼睛,点头说道:“因为你——颜值有理。”
詹奕凯说话的同时,舌头似有若无地往嘴唇上一舔,梨涡顿显的脸微微侧起,向她露出了好看的下颚线。
此人真不愧是“乌城四少”里的詹大少,纨绔子弟中的战斗机,这番撩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关熠岚反应过来,詹少已经跑远了。
熠岚一回到市局,先直接去了法医室。隐去了詹少的部分,她简单地叙述一遍弄堂所发生的事。顾法医取材了她脖颈上的生物检材,准备进行混合nda及分离熠岚dna的实验。
一小时后,特殊失踪专案组办公室,案情讨论会开始。
“头儿,这不是‘丝带杀手’重出江湖吗?”舒皓将彭颖姗尸体的照片一一扫描到电脑里,伸手指了指屏幕。
他一面点开卷宗记录,一面神情认真地说道,“你们看,彭颖姗双腿上的丝带是紫色的,红橙黄绿青蓝,之前跳楼女孩们的腿上,都分别被系上了这六种颜色不一的丝带。这下好了,七种颜色全部齐活。我看这个凶手啊,不是想画彩虹,就是想要召唤神龙!”
“女孩们经过尸检,没有被性侵的痕迹。而且根据她们的职业,不是从事酒吧销售员就是人体模特之类的,说明‘丝带杀手’很痛恨这类群体。我刚刚上网查了一下,先前女孩们死前的手势都代表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忏悔。詹少,我没错说吧。”
詹奕凯点头,侧目又朝屏幕上彭颖姗翘起的食指望去:难道这个手势,除了代表恐惧愤怒以外,还有其他特别的含义吗?
跳楼、移尸、化妆,还有灯柱上的y。
一条又一条信息在脑海中划过,詹少凝思。而此刻,小眼镜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见众人都没有接话,他竟脑补起彭颖姗遇害的场景来。
“头啊,你看,游泳馆里有水,天台又恰好代表高处(的地方),同时凶手又在死者腿上系了丝带,这些细节,都和之前那六个跳楼女孩的现场所呈现的犯罪行为标记一模一样啊!你说,这会不会背后有一个组织啊,他们专杀那些从事不良职业的女性,以表她们其对爱情不忠的惩罚。七个女孩,七种颜色,接下来凶手不会是要上天吧?就是我们要”
咚!林察随手卷起一个纸筒,往耗子的头上一敲,终止了他的脑补。舒皓嘟囔:“怎么都爱打我的头?我说老大,你该不会和俞局长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吧?”
掩盖掉耗子嘀咕声的是熠岚身旁林头与詹少的异口同声:“这是一起模仿作案。”
“小詹,你有什么想法?”林察点头,问道。
“提取现有卷宗上的关键信息点,第一,紫色丝带的系法与前面六桩自杀事件丝带的系法都不同,很明显这是第二个人所为。第二,‘丝带杀手’背上有六起命案甚至更多,ta对现场的处理,应该是自信的。可这个案子,模仿地却是乱七八糟。比较明显的一点的是,在南广垃圾站附近,既然能够想到倒着走,去掩盖抛尸路线而留下的脚印,却又大喇喇地没有在事后清理掉拖拽尸体在草丛中留下的痕迹。这不是很矛盾吗?”
“等等,你怎么知道ta是倒着走的?”梁璐听此,不忍发问。
“这是最基本的推测,如果对方要在抛尸时,不留下脚印的话。”詹少不假思索,却见林察敲了敲白板:“那你们想过没有,凶手为什么要抛尸?目前,还没有其他证据表明,彭颖姗是自杀的,而抛尸便是彭颖姗被害案区别与前六起‘丝带杀手——女孩跳楼’(记忆宫殿系列案件)最显著的特点。”
“陈昂与林平之!半个月前的某个夜晚,他们当街抢劫佟心悦的包,后来两人交代,是因为没钱购买毒品。而今天发现彭颖姗尸体的地方,就是两人交代过的其中一个交易地点。”梁璐说话间,众人冥思:这么说,抛尸的目的是引着我们去追查毒品案?
“而且抛尸现场附近,还留下了半枚手掌大的脚印。小詹和我的思路一样,这个模仿案件,刻意的地方太多了,巧合的地方,也太多了。可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呢,到底是想引出毒品旧案?还是引出丝带杀手的旧案?”
“从脚印上看,可以判定目击者或凶手身高在180左右。这样的身高大多是男性,一个成年一米八大高个的男人,去拖拽个子小巧的彭颖姗,要想留下痕迹,很难。除非,那是故意留下的。”熠岚回应组长的问话,她明亮的双眸从白板上扫过,继而道,“还有这个y,如若说他要挑衅,为什么不直接将血字母写在尸体上或者坠楼处?像是有意为之一样,把字母写在灯柱上,我想也有其特别的含义。”
“繁杂的作案手段,有可能是多人作案,也有可能是因为凶手心态比较复杂。比如灯柱上的y,比如颇有仪式的死前化妆,还比如死者留下了拖拽尸体的痕迹,却又要掩盖自己在草地上行走的轨迹,毒品旧案、丝带杀手旧案,这两个案子一定与凶手,也一定与y都存在某种事关ta内心深处的含义。”
那会不会凶手,就是y呢?这一句话,詹少没有说出口。
从神秘的y先生到至今未归案的丝带杀手,从事犯罪心理研究的詹少,甫一进到失踪组,便有机会触到连环杀手的心理,他的确想要给y、甚至给丝带杀手做犯罪侧写,但眼下他知了,还未到最好时机。
停顿间隙,詹少发现,今天的案情讨论会上,舒皓似乎格外地反常。
小耗子发言异常积极,彼时敲击键盘的双手微微颤抖,还时不时将目光移到詹奕凯身上。
舒皓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詹少无从知晓。
其实,此刻,舒皓在脑海中过滤起的是今早俞局对他说的话——“关于毒品线的任何进展,你都可以直接向我报告,千万记得,不能让詹少知道,明白吗?”
察觉到了詹少在“偷看”他,小耗子立马偏转视线,悄然将照片上的半枚脚印扫到电脑里,试图还原剩下的半枚脚印。
失踪组众人均在沉思,林察就此转了个身,面向大家说:“走,上两姐妹家看看,了解一下死者的家庭情况与人际关系!”
叮铃!警车刚穿过第一个红绿灯,林察的电话便响了。挂上电话后,林头只得吩咐熠岚与詹少先行去往彭家,自己打算与梁璐打道回府,去会一会这个彭颖姗坠楼的意外“目击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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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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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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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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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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