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少,这是你买的晚饭啊?”众人顺着舒皓的问话,望向满头大汗的詹少。
詹奕凯单手插裤袋,另一手抬至脸颊,擦了擦既要流下脸颊的汗,淡然答道:“我做的!”
关熠岚:什么?这么好吃的灌汤包居然出自詹大少之手?这不科学!
而且,明明方才临走时,他是在观察室里研究微表情的嘛?到底哪来的美国时间做汤包?
面无表情,詹奕凯走到桌子前。原本满满的一饭盒汤包,眼下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了。他转身面朝大家,关熠岚、舒皓、梁璐,每个人的嘴上都留有吃过灌汤包的“证据”,更甚的还是舒皓,竟然把大颗的玉米沾在了嘴角。
舒皓:“真是厉害了我的哥,詹少,你还会做灌汤包啊!”
梁璐:“的确,这个味道比舒记汤包的要强一点。”
舒皓:“哎,璐姐,你给我留个面子好不咯?”
“这真的是你做的?”毕竟是“吃人嘴短”,熠岚吐吐舌头,本想将打包回来的汤包换给詹少,却没想到他突然走过她身旁,拉起她的手,似要往门外走去。
关熠岚瞪大眼睛:“干嘛啊?”
詹少一面走,一面说:“你吃了我的晚餐,不理应陪我吃饭吗?”
“不是还有灌汤包嘛,我特意带给你的。”说话间,她已经被他拽过手臂。
“特意”一词让詹奕凯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他的手就势用力了几分,熠岚感受到他忽而变大的手劲,立马挣脱开他的手。
“喂,你干嘛那么用劲啊?”刚准备拾起桌子上的汤包外卖,想要递到他手中,詹奕凯却十分傲娇地打断了她:“我只吃自己做的包子。”
他语气冷冽,冷若冰霜的眼神从她的身上扫过,转而重新拾过她的手。
眼前的男人,身上有明显的汗味,肩头一角也有被汗水浸湿的痕迹。指尖温热,掌心也略微湿润,看的出来,是刚刚运动结束。头顶的灯光,照亮男人的额头,移动的步伐间,她似透过衬衫,看见了他结实的腹肌
“关同学,请停止你的心理活动”
“你说什么?”
两人既要走出门外,噗的一声,不知是谁放了一个屁。
四人的目光短暂相碰,略微尬尴的几秒停顿后,詹少便拉着熠岚,以火箭上天的速度,冲出了办公区域。
“哎,你也不用那么做贼心虚吧,不就放个屁嘛,至于跑那么快嘛!”警察局对面的一家即将打烊的火锅店里,詹少叫了一个鸳鸯锅,找了最靠里的位置,坐了下来。
“第一,做贼心虚,用在这里不恰当。”将搭配好的酱料很自然地递到熠岚的面前,詹少语气颇为认真地说道,“第二,我们吃下食物后,由于消化道正常菌群的作用,产生了较多的气体。换言之,放屁是肠道正常运行的一种表现。”
“没看出来嘛,你还研究过这个。”
“这不是研究,这是常识。”
“你”知道自己没能有太大的几率在斗嘴方面胜于他,熠岚立刻转开话锋,“你不会是在警局附近租了一个房子,打算用美食‘疗’以慰藉呀?”
鸳鸯锅端上来了,大颗的牛肉丸下了锅。面对熠岚的这番“独辟蹊径”的猜测,詹少没有否认。
不过,此刻的他,眉眼低垂,似还“沉浸”在王加曼死亡的突发事件中。林察说的没错,詹奕凯这小子,心思真的太重了。熠岚想让他暂时抽离开“自责”的情绪,便顺着方才的话锋继续问:“你的汤包做的那样好吃,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琇書蛧
“secret!”
“还秘密呢,这不会是在fbi期间,你做来用以思念家乡的寄托吧?”熠岚的话宛若春风,吹进詹奕凯的心海,激起涟漪阵阵。
詹少自是没想到,这丫头摸他的心思可以这般准。他既欣慰又“慌张”。欣慰的是埋于心田多年的往事终于找到合适的倾述对象了。“慌张”的是,记忆这座永久的监牢,早已经将他牢牢禁锢在铁链之中了。他渴望走出监牢,可奈漫漫时间长河,早将破碎的他,吞噬其中。
丰富的内心波动转化成言语后就只有一句冰冷的“secretchange!”
熠岚对上詹少的眼,矢口否认道:“交换秘密?我哪有什么秘密?”
“人人都有秘密,比如钱嘉成,比如王加曼,比如搬离杏花村的村民们,还比如你。”配菜一样一样端上来了,热气弥漫而上,詹奕凯拿起筷子,夹上一颗牛肉丸放入口中,他一边吃一边说,“很多人都会选择将秘密藏在心底。但心理研究表明,有些人表面很阳光,但其实心里有不可言说的痛苦。多数痛苦如若找不到合理的发泄渠道,便会积累成怨,最终导致抑郁。所以,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倾述内心,这很重要。”
詹少的这句话,重点当然在“合适”一词上,但落进熠岚的耳里,重点便成了“表面阳光”。她脱口道出闪进脑海中的第一个人:“你的意思是舒皓?”
“怎么,你讨要汤包的秘诀,难道不是为了他吗?”将错就错,詹少回应她的话。
他这么问时,她下意识地嘴角一抬,眼见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底吞上好大一口口水,这番两眼冒光的样子让詹少哭笑不得,转则示意她去拿筷子。
只见熠岚拾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地将盘里的牛肉扫进锅去,转而想拿起另一盘,却想想貌似不妥,又放回到桌上。
“看来,你真的是吃货!”方才明明不是她放的屁,可仿佛今晚吃进肚子里的汤包已经消化成气体,她吐了下舌头,望着在锅里翻煮的牛肉,夹起筷子。
“我曾经以为,没有什么是吃一顿火锅治愈不了的。”熠岚努嘴将烫好的牛肉塞进嘴中,辛辣的肉香瞬间在嘴里弥漫开来,她满足地笑了。
“那现在呢?”詹少从没见过一口再普通不过的火锅烫牛肉,竟会有人吃地如此有滋有味。
“如果没能治愈的话,那就再吃一顿火锅。”她接过他的话茬,抬头再次对上他的眼。
不得不承认,这一句话让詹少有所触动,他眉眼一弯,嘴角微微上提,浅浅一笑。看来,她的确有“魔力”,也确实是一个合适的“倾述”对象。
滚烫的几口牛肉下了肚,关熠岚将话题转向了案子:“你说,王加曼为什么自杀?难道是因为内疚吗?”
“不一定。”轻吐出这三个字,詹少舀起一碗汤,继续道,“要追寻王加曼的过去,就要了解可能出现在他生命的中每一个人。”
“刚才在群里,成川上传了部分村民的尸骨检验报告,你看了吗?”詹少转而问熠岚,她不假思索答道:“杏花村的送检尸骨里中,法医组在软布条中检验出了异丙醚物质,并且送检的木质烛条里含有微量的过硫酸铵和硫化碱。”
“记性不错,异丙醚,遇光或水后易形成过氧化物,产生爆炸。而木质烛条曾是兴旺厂的窗棂。硫酸铵和硫化碱,它们一个是强氧化剂,一个是还原剂,两者接触之后,同样会引发爆炸。”
爆炸!熠岚听此,心头猛然一震:“也就是说,兴旺厂曾经发生过爆炸!所以这就是王加曼定要在繁琐的作案环节里,加上引燃收藏币的原因吗?”
“如果说,王加曼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人在牵制着他,那么他要的不只是感受,更多的是享受。”忽而转动眉下的那双大眼睛,詹熠凯停下转动的筷子,一字一句地说,“他所希望的是,看到当年村民所承受的痛苦,一点不落地加载在钱方(钱嘉成)的身上。
“那碎尸呢?你说过,碎尸除了掩盖身份、炫耀资本外,最大的动机便是泄愤。”无论是犯罪心理还是微反应,对于熠岚来说,它们都像眼前的男人,似一团谜,却又不自觉地牵引着她去探索新的世界。
“是泄愤,但又不完全是泄愤。王加曼的动机,其实很复杂。你看,钱方、戴尔、金泰之,还有夏”詹少的“夏”字才刚刚说出口,熠岚便像是领会到了什么,眉眼闪动,道:“夏如新已经死了,王加曼等于把夏老板的那一份恨,全都加在了钱方的身上。
“看来,你很有天赋!”詹少抬头,与熠岚对视。嘴里刚塞上一片牛肉的熠岚,望向他轻轻地笑了。
詹奕凯说:“杏花村的案子,究其原因,和村民们是有极大关系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关熠岚:“是什么?”
“是欲望。”
“欲望?”
“人有七种心理,对应成情绪来说,大致有六种:惊讶、厌恶、愤怒、恐惧、悲伤和喜悦!”
“七情六欲,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样理解没错。行为动机是建立在需求动机的基础上,而从某种意义上说,情绪也是动机的一种。即使有了戴尔类似‘赎罪’的表现,王加曼愤怒的发泄依然没有得到满足。”
“你的意思是,王加曼最终产生杀机,一面是源自他自身的愤怒,一面是周遭的欲望环绕于他,他陷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了,转而心绪动机让他开始失控,终而杀人,对吗?”
“对,不管有没有神秘人,报仇和揭露真相,这都是王加曼的最终目的。只不过是作案手法不同罢了。”
詹奕凯顿了顿,眸光平静又动人,继续道:“你还记得梁璐说的吗?那些搬离杏花村的村民们。他们有人收益于旅游项目,彻底摆脱了贫困,走出了大山。有人不愿惹是生非而收了钱,远离是非之地。有的人病了、死了,家属却不愿把他们的死因真相公之于众,因为金泰之和夏如新善于说辞,他们会告诉那些村民,‘人死不能复生,只有活着的人,努力实现死者生前的愿望,他们的死才会有意义。’”
“脱贫?杏花村村民们的愿望是脱贫!”
“对,建立旅游项目也好,建厂子也罢,都不如直接拿钱来得痛快。”詹奕凯将筷子放进锅里一搅,锅里的丸子、牛肉粉条、土豆滋啦乱跳,熠岚看向詹少,听见他继续说:“就像这火锅,我这么一搅,秩序就乱了,如果把中间的间隔再移开,那么整个鸳鸯锅,就会串味,这就是破窗效应。”
当群体空间失序时,有人会迁移出去,有人会因为害怕、担心自身安全,往往漠不关心。这时候,村长的公信力已经失效了,他想建立寺庙、帮助剩余的村民们拓展销售渠道,脱贫致富,却没想到罪恶已经开始在暗中滋长了。”
“可即使这样,他们还依旧生活在那里啊。”听完詹少的话,关熠岚顿了顿,说道。
熠岚说这句话时,眸里闪出动人的光彩,詹少先是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她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纵然破窗效应摧毁了杏花村,可依旧还有一些人,他们守着那片故土。对于他们来说,那是生养他们的故土啊,即便再多病痛折磨,也不会再离开它半步。
这一夜分开后,关熠岚一直在回味詹少在火锅店里说过的话。在杏花村这个案子里,其实还有诸多的疑问待而解决。但对熠岚比较触动的是,王加曼与戴尔的双双自杀。
戴尔的价值观与夏如新等人终还是不同的,所以他才会在污染&谋杀事件迸发之后与他们分道扬镳,更不惜在自己科研事业最辉煌的时年宣布退出,而后又因为内疚,每年不定期地给王加曼汇钱,最终自杀身亡。
而王加曼呢?又因为什么原因自杀呢?
星光点点,照在关熠岚的身上。夜风划过耳畔,吹上她的发顶。耳旁萦绕开的是詹少时而淡漠,时而温润的话语。关熠岚殊不知,已经走远的詹奕凯此刻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不知他,今夜借以“食疗慰藉”、“跑步泻愤”的詹少此刻正在冥思的是王加曼在离开审讯室前的一个微表情。
那是方才他在观察室里翻看讯问王加曼的监控视频时,发现的一个异样的微表情。这表情于审讯结束后,在王加曼准备带宋阳去祁安山认尸之前,他回头再次望向审讯室的时候,出现的。
詹少将他的脸部放大了五倍,看见了王加曼颏肌微微收缩的一瞬间。那一瞬,他的眼睑略微闭合,嘴巴却紧闭着。
这样一个克制悲伤的微表情,仿佛预兆着王加曼的命运。詹奕凯生性敏感,他知道,这个微表情代表着什么:如若杏花村旧事被重查,那便是他离开人世之日。
同样被迷雾包围两个人,詹少与熠岚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他是消极的,像刺猬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而她,却是积极的,同样长满了刺,但更像一株顽强不抗的仙人掌。
又是一个未完结的案件,好像十二年前母亲的失踪一样。但熠岚心想:人生呢,如若不在绝望中坚强,就一定会在绝望中灭亡。说不定,明日再吃上一顿火锅,升起的太阳依旧还是暖的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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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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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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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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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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