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办公室的梁璐,抬头就撞见了头儿咕噜咕噜一口饮茶的一幕,她无奈一笑,接道:“老大,这是我泡好的养颜茶。”
“养什么颜,你的人生经历就是你最好的颜。”
梁璐:“”
林察嘴上漫不经心,心里却犹如雨刮器刮动那般呱噪。他不等小詹他们了,叫上梁璐与陈力,打算先行去往杏花村。宛如刚才梦里的那一双哀怨的眼,林察怕再一次错过查明真相的机会。
林组的梦里,是女儿无助的双眼,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缓缓睁开。五年前,她站上了天台。事实上,林察是知道的,是女儿自己跳了下去,可恍惚间他却“看见”了背后有一双手。
无数的唾骂顺着女儿的那一跳劈头盖脸地向他袭来。
“你能不能放放案子啊,佳佳天天把‘养颜’、‘化妆’挂在嘴边,学习成绩也下降了不少”
“成绩决定不了一生,她都上初中了,自己心里有数的。”
“结案了吧,佳佳明天参加校庆表演,学校给了我两张票,我们”
“你去吧,我正忙着开会,挂了。”
“你抓到那个□□犯了吗?你知不知道,在佳佳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梦里,妻子的斥责声与女儿的哭声互相交织,让林察在惊醒的这一刻,仍旧觉得佳佳的离开,恍若昨日。
是了,林察是那样忙。忙得一次次地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女儿第一次开口叫爸爸,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登台参加校庆表演,第一次家长会,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有参与。
林察从前以为自己退休之后,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弥补女儿。可谁曾想,遭遇性侵、年仅十五岁的佳佳不堪污言讳语,自杀了
他曾经想要辞掉刑侦支队副队长的职位,一度陪伴因女儿去世伤心过度的妻子生活。可心心念念那未被抓获的强/奸犯,一年后他再次回到警局,恰逢赶上了特大幼女失踪案的发生,也在那一年,他遇见了关熠岚。
其实,五年前,主管人事的俞副局压根就没有把他的辞职信上交,那年俞是“自作主张”,给林察办了长期休假。四年前,再度回来的林察不想去抢新任代理刑侦副支队长的风头,继而在特大幼女失踪案结案后,由俞是引荐,成为了特殊失踪专案组的组长。
就这样想着,待三人到达杏花村时,已是半夜。
一到杏花村,林察就吩咐梁璐与陈力去找村长。可无论是家里还是村委会,大雨磅礴的深夜,他们却未寻得村长的身影。
雨势不作小,雨柱仿似无数根粗壮的金箍棒,掀开重重乌云,吧嗒吧嗒狠狠敲打在玻璃窗上,也敲打在詹奕凯的心房。
混着雨刷器刮动挡风玻璃的声响,詹少觉得心里的某一根弦被蓦然揪起。又下雨了,他总是极容易在这样的天气里,想起他们。
眼下,宋队在闭目养神,熠岚也在打盹。车厢里是静的,静地他在目视远方不见尽头的马路时,泫然欲泣。
不知想到了什么,詹少的眼角开始抽搐起来。他陷入记忆的泥潭,而久违的耳鸣也再次袭来。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了,难道是最近太累了?詹少自问自答,只然,像是有一帘瀑布穿过他的耳。他没有抑制住疼痛,只得停下车来,从兜里掏出药瓶,就着座位下的保温茶,吞下一颗白色药丸。
三更半夜,马路上车辆零零星星,詹少想干脆停车休息一会,便降低车座,闭上了眼。
叮!手机响了。他按住依在发疼的太阳穴,本以为是耗子发来的案件信息,正好可以借此转移注意力,但谁知,却是一封来自海外的邮件。
发件人他是认识的,来自美国的一家私人侦探社。当页面跳转开,他却眉头紧皱,颔首龇牙,重重地吸了口气:thegirlyou\'relookingforisnother!(你要找的女孩,不是她)
简单直接的信息,跳进他记忆的漩涡,欲将刚才脑海中的那具尸首重新拉了回来。
那是一只布满尸斑的手,詹少每每梦到这双手时,总会在惊吓之余睁眼又闭眼。他原本想将这骇人一幕挥去,但这一次,记忆宫殿却顺着他再次闭上的双眼,自动地在的脑海中建起了无数幢大楼。他在大楼间飞速地奔跑着,须臾,楼影化成巨兽,似要将他吞噬。
不知跑了多久,他竟看见了一个地下通道,通道口,依有鲜血渗出。他欲探身往通道里跑,忽然,钱嘉成与金泰之的尸体,横在了他的眼前。
恰时,无数具尸体,如剥落的墙桓倒了下来。废墟重重间,有一双手,蓦的向他伸来。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这一回,是一双年轻的手,透着鲜血与腥味的手。詹少这才发现,他的周身,早就枪声四起,他浑身颤栗,想要往通道外退去,却忽感背后有一阵凉意,是什么人伸手,已经将他拉住。
“一来就想走?小子,你听见了吗?那个女人,在叫你呢。”
“救我,救我啊,小凯。”
“救救我,救救我,小凯。”
他听到了,听到了。一直环绕在耳边的呼救声,他怎能听不见呢?恐惧,巨大的恐惧,如溪水一般在他眼里奔流。
那拉住他的男人,是个独眼男人。左手拾枪,右手反复在他的脖颈周围摩擦。男人细长的单只眼里,注满了轻蔑的笑意。詹少不敢他的眼睛,只然觉得,自己的脖子骤然收紧。耳鸣声混在一片焦灼的枪声里,喘气声也越来越重,豆大的汗珠就此从脸颊滚落下来。
“啊,啊。”詹少没忍住疼,哼出了声。他立马睁开眼,打开车载灯,强烈的灯光登时敲碎他记忆宫殿里重重楼影中的猛兽。
不知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当詹少再度掏出药瓶吞下药丸的那刻,关熠岚醒了过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揉揉双眼,看见他把药瓶放回到口袋中。
“睡得真香,口水都流下来了。”詹少答非所问。
“啊,怎么会?”嘴上说的是疑问句,可身体语言却还是选择相信他。这不,熠岚提起手,正抹着嘴呢。
“詹少,你逗我。”她伸伸懒腰,翻了邻座一个白眼。詹少没有回答,熠岚已经坐了起来,着手准备翻阅杏花村的资料。
詹少没有再应声,只是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概是因为这两天心思都在案子上,所以方才的记忆宫殿里,才会出现钱嘉成(钱方)与金泰之尸体的吧。
他们与他记忆中的尸首一样,支离破碎。
可他们与他记忆中的尸首又不完全一样。
他之于钱方与金泰之,是办案人与受害者的关系。而他之于梦中的他们,是亲人关系。
“你累了吧?到下一个加油站,换我来开。”见他半天不吭声,关熠岚打破沉默,问。
身在例假期间,格外劳累,熠岚此刻的声音,像是未抽尽的烟被掐进水里那般的疲乏沙哑。
“不行,我来开。”他说的不是不能,也不是不可以,而是不行!明明刚才自己身体还不适呢,此刻他却用她从未见过的“霸道”口吻,对她说:“不行,我来开!”
那时,熠岚还未知,詹少吃的是什么药。她只觉得心头一暖,便笑了。嘴角弯弯,她笑得好看,就像是一颗小太阳。
眉头舒展如云,黑眸亮如珍珠。大抵是她真的没有烦恼吧,才会笑得如此真心,如此具有感染力,詹少这样想。等她的视线暂时从资料上移开,再次抬头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时已经看她已经入了神,并且还脸带笑意。
“干嘛看我?”彼此都没有躲开眼神,熠岚问道。
“你好看啊。”詹少答地直白,眼前的警花愣了神,随即她听见詹少问道,“怎么,你对你的颜值没有自信吗?”
他的视线绕着她的全身走了一圈,不忍吞咽一下口水,腿是够长的,可就是胸
“你干嘛啊?收起你火辣的视线!再看收费啊!”
“哟,怎么收费啊,五毛一次,还是一块一次?”詹少砸巴了一下嘴,墨黑的瞳孔也瞬间亮了起来,“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脸和腿很值钱!”
“臭流氓!”她话音即落,他便靠了过来。
“喂,你干嘛啊,开车不看路啊。”
“你不是说了吗?我是流氓。那流氓,就该做流氓应该做的事咯。”他提起一根手指,伸到她跟前,撩了撩她的嘴角。
关熠岚被他忽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了一跳。但一旁的詹少,却好似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似的,脚踩油门,将车开得飞快。
就这样插科打诨一路,詹少暂将阴霾扫出了心际。等车子下了高速,雨慢慢也小了。狭长的乡间小路上,车辆猝然多了起来。
“今儿是什么日子,才几点啊,这些车子就像约好似的。”詹少望向身旁那张俏丽的脸,问。
“杏花村在五年前修建了和音庙,每逢七月半,很多生意人都会赶个大早前往祈拜,盼财源广进,身体健康。”
祈拜?在污染事件发生的下一年?詹奕凯对这寺庙修建的时间点与动机心存疑惑。眼看小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了,不得已,他放慢了车速。
“看来是堵车了!”詹少说完便打开了车窗。微风吹在脸上,细雨如丝,伴着云层中似露非露的太阳。他透过车窗左右遥望,视野里颇引起他注意的是一方池塘。
远方,山峦叠嶂、云海变幻。近处,水波荡漾,莲蓬飘摇。云层中探出的阳光仿如被打翻的颜料,洒进池中、漫在荷叶上,也散在路旁的杏花树上。
有蜻蜓煽动触角,低头亲吻叶面上翻来滚去的晶莹雨露,好不惬意。顺着被推开的涟漪,姑娘们泊着小舟而来,不时,一首首熠岚与奕凯听不懂的山歌在他们的耳畔响起。
这一幕池中画美极了,可詹少倒觉得这是一种假象。
如等待疏通道路的那一张张脸,明明焦急万分,却强颜欢笑话家常。Χiυmъ.cοΜ
如躲在朵朵云中撒娇的太阳,说好的雨过天晴,宛像气象部门开的一个玩笑。
又如落于叶面亲吻雨露的蜻蜓,它们都是美的,却无人在意,它们的低飞,预兆着暴雨的来袭。
望着一时半会疏通不了的交通,詹少打开车门,从兜里掏出烟与打火机,刚刚睡醒的宋阳见状,也叼起一颗烟,走下了车。
“这不是堵车,是车祸!”几乎同时,熠岚一同跳下了车。她目光坚韧,迈开长腿,转身朝前走去。经过詹少身旁时还有意放慢了脚步,对着他说,“我去看看,交警来了没?”
她一向热心,詹少并没有去阻拦她。倚靠在路旁的杏花树,他点燃了夹在手指上的香烟。
抽烟不好,曾有人这样说过他:烟灭了,该愁的还是愁。就像妆卸了的脸,该丑的还是丑。
咳,他又想起他们了。好似熠岚有魔力一样,她一走,就吹走了他方才的笑,心底的那个无底洞又开始扎心地疼了。
雨似绸缎一般打在他发上,灰白色烟灰随风落在他的手背,宋队绕有兴趣地看向他,两人隔着烟雾,四处张望。
在与之相邻的另一条街道上,有一个高挑的男人,手提一个塞满香火的竹篮正跨上一辆破旧的吉普。他本要往杏花村的方向驶去的,却不知低头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放下手机的那一瞬,男人忽然启动引擎调了个头。
他的调头速度之快,一眨眼的功夫车子便驶了出去。可饶是如此,詹少还是注意到了他。而不远处,正与交警说话的关熠岚也留意到了对面马路有人调头的动静,她瞥眼一看,一道耳垂下的红疤就这样投进自己的眼瞳中
心头一紧,她立马借了交警的车,飞速地追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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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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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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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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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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