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加耳逐步走进,这根线就被一点点地收紧。
“先生……”不经意间,梁夏月吐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称呼。
这本身是个再平常刚不过的称谓,但用来叫面前的人,却莫名有些微妙的情绪在里面,让他的声音有些僵硬。
看到梁夏月呆呆地看着他,江加耳也是一愣,脱口道:“你还记得我吗?”
但仅仅过了一秒,他就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
梁夏月没有穿梭时空的本领,只是多个世界在他心上留下了重影,他知道要等人,却一直不知道该等谁。
“对不起,我没有见过您。”梁夏月果然说,“请问您是?来这里做什么?”
江加耳默了几秒,抬头自我介绍说是叶山的表哥,七年前也在这所城市上中学,大学去了省会城市上,毕业后也就顺便在当地工作了,很偶尔才会回来一次。
他的语气客气又不失温和,很少有人这样跟梁夏月说话,梁夏月看他彬彬有礼,谈吐不凡,戒心便小了许多,只是还有点疑惑:“您不先去找叶山吗?”
江加耳说:“我这次其实是是被组织突然叫回来的,所以他们还不知道,也不打算告诉他们。”
听到“组织”这个名号,梁夏月便明白了什么。前面的那些客套话可能都是幌子,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
梁夏月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跑去开自己家的门:“先生,有什么我们进去说吧。”
他领着江加耳进了院子,却在江加耳一脚跨进房门之前,忽然回头问道:“对了,我能先问下您叫什么吗?”
“江加耳。”
这名字听起来属实有些奇怪,而且和叶山家也没有太大关系,梁夏月听了后,却只是点点头,什么意见也没发表。
两人进屋在饭厅坐下,开始聊起来后,江加耳还是像以前那样,谎称自己是从其他城市来的守护者,这次回来,是受到组织的邀请,回来帮他们制定一些改进战术和增强实力的计划。
组织对武器的提升兴趣并不大,所以就让他来这边教导梁夏月体术和枪法。
当然,这些都是江加耳编出来的借口,不过梁夏月却从头到尾都安静地听完了,没有提出丝毫怀疑。
上一周目也是这样,无论他说什么,梁夏月都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好像不管他说什么,都会选择无条件相信。
为了不让梁夏月今晚突发奇想出门,江加耳刻意找了很多话题,把他拖在家里。
江加耳说:“我跟你们的组织来往是在半年前,不过我太忙了,最近快过年了才能回来一次。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也跟叶山说过,让他跟他多来往。听说你们前阵子去市中心玩了?”
“嗯。”梁夏月点头,笑了起来,“原来上次是江先生让他带我去的。”
这话说完,他看对面的眼神就柔和起来,看样子上次确实玩得很开心。
江加耳没有接着这事说下去,上一次其实是他带着梁夏月出门的,但现在他和梁夏月还没那么熟稔,这话说出来,只会是麻烦。
两人这一天聊到了很晚,中途还一起吃了顿饭,隐约让江加耳有一种时光错置的感觉,仿佛上一周目的时间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直到夜深,他看到梁夏月眼里的客气和生疏,才想到一切还是变了。在这个世界,他们毕竟还是初遇。
“现在有点晚了,我明天早上再来教你课吧。”江加耳又简单说了几句,起身要走,“我问一句,有没有更近一点的下山路?”
梁夏月说:“有的,从房子旁边的坡道下去,就能快点下山。”
他从进门开始规规矩矩地坐到了现在,也没有要留江加耳的意思,只是看着江加耳一步步走向门口。
但就在江加耳在玄关穿鞋的时候,他却又从后面跑过来了。
“先生。”梁夏月拉住他的衣服,微笑着叫他,“我家还有不少空房间,您要不要直接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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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天起,江加耳便按照昨晚约定好的,每天按时教梁夏月武术和枪法。
江加耳的训练方法很是奏效,没过几天,梁夏月的技术便突飞猛进,在全神贯注的状态下,已经能打出傲人的成绩。
江加耳还是像上次一样,固定会抽出一点时间,让梁夏月蒙眼打枪。
对这一点梁夏月似乎怎么也不能习惯,一被江加耳半圈在怀里,他的耳垂便会染成大片红色,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
不过快速的进步还是给了梁夏月很大自信,也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几天下来,对于江加耳,他已经远没有第一次见面那么拘谨,偶尔也能学着江加耳的样子说一些玩笑了。
在江加耳看来,梁夏月确实缺乏教育,但缺乏并不代表着不能教育好,只要愿意给他一点耐心和正确的引导,那成果就会像果树开花一样,让人可以期待日后的景象。
“先生。”梁夏月抱着狙击/枪走过来说,“梁姨今天似乎有别的事要处理,应该不会过来了。”
这段时间江加耳住在梁夏月家里,依旧是组织每天给他定期送饭。最近风平浪静,没有什么战斗的需要,组织给梁夏月的伙食也就有一出没一出的。
对于组织的这种做法,江加耳倒是不以为意:“那我们又可以去外面吃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梁夏月说:“我想吃饺子,可以吗?”
江加耳说:“当然可以,不过有什么理由吗?”
最近这段时间,只要组织不来送饭,他都带着梁夏月去外面胡吃海塞,每顿都格外丰盛,突然一回到这样简单的菜谱,反而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梁夏月说:“要是先生不想吃,换别的也可以。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冬至和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要跟家人吃这个?”
他这么一说,江加耳才想起来,在这个时代,饺子是有特殊的含义在里面的,但梁夏月的话,大概从未享受那样的过节氛围。
这也让江加耳意识到,现在的梁夏月距离平凡温馨的生活,其实还有着很远的距离,他所奢望的,可能只是普通人早就过得不耐烦的日常。
“虽然我没有父母,但我想跟先生一起去吃。”梁夏月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好像这是一场豪华的邀约,“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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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过后,江加耳才从后山上下来,去了叶山的家里。
玛丽对他这一周一直都泡在梁夏月家很不解,说:“先生,您这是在想什么?梁夏月既然有这么多重型武器,那就要赶紧报告上面才对。您需要我帮您写报告书吗?”
江加耳没有搭腔,为了避免玛丽啰嗦,他这几天都把她支去盯着叶山了,但是机器人一回来,还是免不了一阵絮絮叨叨。
玛丽无法理解,但江加耳自己知道,他所卡的时间点的意义。
他记得很清楚,叶山从山上别墅跟何麦一起开派对回来后,遇到的第二件事便是岳泽被杀。
也是他接下来必须要阻止的事。
至少,不能让岳泽死在梁夏月手中,更不能让叶山看到。
玛丽说:“这几天您一直没管过叶山,他自从上次参加何麦的生日聚会回来后,就跟何麦走得越来越近了,班上也出了不少叶山正在跟何麦谈恋爱的传言。”
江加耳问:“他本人是怎么想的?”
“本人当然是很开心啦。”玛丽说,“他还约了岳泽,说想找岳泽商量告白的事。不过岳泽好像不太想见他,拒绝了他好多次,他一直缠着岳泽,岳泽才答应跟他在周末见面。”
这话引起了江加耳的注意,他问:“他们具体约的什么时间?”
玛丽说:“就是明天,周六早上十点。”
“把时间提前一下。”江加耳沉吟道,“我们现在就去,拖着叶山去。”
玛丽说:“怎么了,先生?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突然。”江加耳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岳泽是在什么时候吗?”
江加耳穿越回来的这个节点,是特异点发生的前夕,相当特殊。不过对于玛丽来说,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很平凡了,那天叶山重感冒刚好,扭扭捏捏地不肯去上学。
玛丽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呀,就是第一天叶山去上学,早读课下了以后,叶山出教室,看到岳泽在教室门口罚站,当时岳泽还呛了叶山好几句呢。”
江加耳继续问:“之后再见他,又是什么时候?”
玛丽见他语气严肃,回答也认真了起来:“第二次见面,是岳泽过来邀请叶山去网吧玩,就是那天您带着梁夏月跑去市中心的。至于第三次……”
她一时想不起来,嘟囔道:“好像没有第三次了。”
“不对。”江加耳说,“第二次见面,是在抽血的大巴车外,我们透过车窗看到他,觉得他在等什么人。第三次才是他邀请叶山去网吧。你想想看,这三次见面,有什么规律?”
玛丽已经茫然了:“我只感觉他这个人好像挺奇怪的,忽冷忽热。”
“他不是忽冷忽热,也不是性格孤僻。”江加耳一语道破,“他是有目的地接近叶山。叶山单纯想见他一面,他却推三阻四,看来他平时就很讨厌叶山,但网吧那次却格外殷勤,追着我们出校门。”
玛丽确认道:“您是想说,他受某人的命令,不得不跟踪叶山?”
江加耳:“差不多是这样。”
“那是谁呢?”玛丽开始思考,“是何麦?可是她的血夜检测结果,不是人类吗?还是梁夏月?……”
江加耳没有回答她的这个疑问,上一次,因为岳泽早早地就被杀了,他便没有过多放在心上,但现在回想一下,岳泽当时的暴走,大有蹊跷。
岳泽是听何麦命令的,这毋庸置疑,也不是江加耳想要挖掘的重点。
重点在于,岳泽暴走的这个时机。
根据江加耳的推理,身为人类的岳泽跟叶山是从小的朋友,他们不分彼此,关系很好,但后来有一天,人类岳泽却被他自己幻想出的忮妄杀害代替了。
这只忮妄不知为何对叶山十分仇恨,但是又不得不听从何麦的命令围绕在叶山周围,监视着他。
看着叶山跟何麦的关系愈发亲近,忮妄岳泽对叶山的厌恶与日俱增,每天都想着要杀掉他,却苦于没有机会。
直到某一天,何麦对他做了些什么,促发了他的力量,让他暴走成为强大的忮妄,终于有了痛快杀死叶山的能力。
那么今晚,很有可能就是何麦正好对他“做了什么”的时候。
如果能正好碰上这一幕,所有忮妄在一夕之间暴走杀戮整个城市的秘密,说不定就可以解开了。xǐυmь.℃òm
一旦解开这个谜团,他和梁夏月的生机或许就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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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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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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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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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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