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腥气飘荡在山间,一个又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孢子在秋夜的晚上飘荡,爆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扑到人的鼻孔中,腥甜腥甜。这里的土地,不知有多肥沃。多少生物在这里走走停停,生生死死,落在脚下,烂在土里,迭在一起,做了几千年几万年的邻居,直到彼此变成面目不清的腐殖质,也不离不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虽是夜半行军,但在月明星稀、秋风徐徐的夜晚,也不难走。月亮照得山路亮堂堂。耳边远远传来水声,叮叮咚咚。
跃丰班长走在前头,李大头跟在后面,老王和小赵抬着担架,病重的煜生面色苍白地躺在担架上,像是活僵尸一样毫无血色。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偶尔一睁眼,又吃力地闭上。他看见后退的林梢和跟随着部队行走的漫天星星。再后面,便是李和那一帮人。
“营长营长,”跃丰忧心忡忡地靠到李大头身边,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漆黑的山路,“这都到了七月半了,你说,这大半夜的,会不会有问题啊。”
李大头鼻孔一哼,皱着眉头问:“问题?什么鸟问题?”
“诶!”跃丰班长像是老妈子责备孩子般拍了一下李大头的肩,“七月半,鬼门开,这荒山野岭的,到处都是古怪的声音,听着渗人,保不准哪里有个孤魂野鬼的,万一来个鬼打墙,鬼遮眼,多可怕!”
“我呸!”李大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扣起食指关节,在跃丰班长的汉阳造步枪枪杆子上猛敲三下。枪杆子硬,凉,脆。
“哪有什么鬼不鬼的!你抬起枪给它一梭子,看它怎么遮他娘的眼,打他娘的墙!四五十个大老爷们,还都穿着军装,吃着皇粮,你爷爷我和钟馗称兄道弟,和关二哥划拳喝酒,哪里来的野鬼胆子大了天了,敢惹咱的晦气?”
跃丰班长不说话了。他攥枪带的手使了猛劲,骨节都发白了。
身后那帮人忽然爆发出一阵笑,不知哪个说了荤腥的笑话,就像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地笑成了一团。
“都消停点儿!”李大头朝他们喝道。
那边安静了,悉悉索索的悄悄话,如草丛中的虫子。
下午侦察兵送来阿豪的信件后,李大头万分高兴。一来阿豪有了音讯,二来前方有了村落,那么煜生的病就有了希望。
他没有当即下令出发,而是集合了全队,在溪边洗了一个澡。每个人都要打上肥皂洗,而且全身都要刷的干干净净,旧的绑腿都收起来,换上了全新的,鞋子上干涸的泥巴,也通通拍下来,用干布擦得眉清目秀。腰带重新绑一绑,往上提一提,帽子弹弹灰,正正位置,每一杆步枪都擦得锃光瓦亮,阳光一晒,像是一杆杆银枪。整理整顿一番,每个人都意气昂扬起来。
李大头有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他们要进入一个村子。而这些新合并的大兵,进了村子,怕是黄鼠狼爬进鸡窝,说不准就偷鸡摸狗,甚至还会民兵冲突。以前倒是有足够的力量控制这些新兵,但这次自己的部队大部分驻守在战线脱不开身,随行的那一批居然染了疫病,能来帮忙掌控局面的实在太少。起初他想着反正只是带兵行军而已,一路走过去便是了,谁知路上出了岔子,煜生突然病倒,阿豪失去了踪迹,原本五六天就可以达到盐场,如今却拖了那么久。
源源不断的北洋军,也不知哪里募来的老油条。有时候就该下狠手,教训教训。可毕竟是人家的兵,打狗也要看主人,北洋军进来了,连都督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既然不能来硬的,那就来软的。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让这些家伙军容整齐,精神焕发走进村子,或许能让老百姓开一开眼,看看这威仪,这风度,赞美几句,夸奖几句,或许能给这些家伙一些自豪,一些虚荣心。有了这份虚荣心,这种自我陶醉,也许就挂不下脸偷鸡摸狗,沾花惹草了。更何况只要自己盯着,这些家伙定闹不出乱子。
李大头拍了拍腰间的盒子炮,心里有了些底气。华北平原的土匪,一个个凶神恶煞,无恶不作,还不是通通给他以暴制暴地扫平了么?这些新兵蛋子,跟土匪比,简直就是小雏鸡,不成气候。
队伍拐进了树林。雾气变得浓密了。
白色的雾像是河流,泛滥在树林间,大兵们在雾河中露出一个个脑袋,一路游去,煜生躺在雾河之中,像一个没了油的潜艇,默默无言地行驶过去。人们的脚踩在野草身上,野草唰唰作响,大颗的露水滚落到绑腿上、鞋面上,凉得透心。在前头抬担架的老王忽然哼哼唧唧地唱了起来:
“我本是宦门后……上等的人品哪,奈何这,世道……怀才,那个不遇,是龙搁了浅滩,让虾米蛤蟆,得意了一番诶嘿……”
“老王,轻点,煜生睡了。”李大头说。
老王立马闭了嘴。
“王叔,没事,”煜生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面目在夜色中模糊不清,“挺好听的,唱的,我喜欢听。”
“煜生,你该多休息才对。”李大头轻柔地劝道。
“我都睡了好一阵子了,都睡没劲了,王叔唱几句,解解闷也好嘛。”
“……老王,你来几句,文的,唱轻一些。”
“行!”老王来了劲儿,捏着嗓子,唱起了女腔:“奴家哀苦,惹谁怜,春来纺织养蚕线,夏来扇风在灯前,秋来补衣缝罗帐,冬来鹅毛雪片片。唔……诶!官人你狠心~弃妾身~奴家十八~进你门……”
煜生闭上了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此刻却显得安详宁静。李大头见煜生还能听戏,心中稍稍放宽了些。他抬头,看见明月在树叶间探头探脑,一路跟着。
“营长营长,你说这阿豪也真是命大,听说他遇上了大野猪,还摔落山崖,居然没啥大事!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人怎么那么能抗呢。”跃丰班长忽然开口。
“不奇怪。阿豪嘛。你看着他文弱,其实硬得很。”
“可不是嘛,”跃丰班长似乎有些怕鬼,便故意找李大头说话,想弄出些动静,“上次打架那事,其实真正打架的就阿豪一个,我们几个就在旁边拉架而已。这小子,够硬气!”
“一个?不是你们一起?”
“真不骗你!我们怕他一个人被处罚,就说自己都打了,想着法不责众嘛。”
“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刚端着饭碗进去,他们都在吃饭。老兵们都还没来,来的都是那些新合并的家伙,我一进去就不自在,毕竟周围不是咱的人。阿豪坐我右边三四步的地方,李贵他们坐对角,六七个人,一边吃一边开玩笑,他们看到了阿豪,就开阿豪的玩笑,说我和你娘困觉,还有的说,你妹妹可紧了,夹死我了!”
“荤腥的话莫讲。”
“是,是,那时候啊,他们讲荤腥的话,阿豪正端着饭碗吃饭呢,嘴巴停了,不嚼了,手也停了,不拨饭了,两只眼睛从饭碗上面直直瞪他们,老虎一样,小赵怕惹出麻烦,按了一下阿豪的头,半开玩笑说,吃饭专心,瞪那么大眼作甚。阿豪头抬起来后,眼睛又瞪着他们,这下就把李贵他们惹火了,他们捋起衣袖,都站起来,七个人,李贵气鼓鼓的,指着阿豪说,?你妹妹,你还不高兴了?这一闹,大家不敢说话了,心里都打鼓了。我捅了捅阿豪,对他说,你赶紧走。阿豪听我话,他放下了碗,起身揣着衣服要走,李贵却走过去,要打他,说以后一定跑到他家去,把他妹妹真?了,还朝阿豪脑袋砸了一拳。”m.xiumb.com
“你身为班长,怎么不阻止?”李大头责备道。
“那太快了不是嘛,没反应过来。我也不是不想阻止,就是没来得及反应。人总有反应时间——”跃丰班长语气慌了许多,他一连串地解释道。
“行了。后来呢。”李大头打断了他。
“后来,阿豪头被打了,他就捂脑袋,转身盯着李贵,李贵鼻子猛吸了一口,往地上吐了一口大浓痰,说,想走?把痰舔干净了!又对周炳说,你回头就把这小子家地址找出来。我去?他妹妹。说着,就去按阿豪的头。阿豪的头猛一挣,李贵没按住,又按,阿豪又一挣,李贵还想按,阿豪一抬手就把李贵的手打飞了。李贵就来劲了,对周炳他们笑,摊开手说,嘿,这小子硬了。其实李贵他们先前抽鸦片,逛窑子,身子早就垮了一半,要不是人多仗势欺人,他们也不敢闹。李贵又骂了几句荤腥的,自己不敢上,就对周炳说,你们按住他。今儿非让他吃痰不可。嘴上这么说,手又伸过去了,这下可精彩了,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也想象不到,阿豪突然像牛一样吼了一声,从地上揣起酒瓶子,直接砸李贵脑袋上,酒瓶渣子溅我们一身,吓死我了,李贵脑袋开了瓢,全是血,这还只是一秒的事,下一秒他的破酒瓶子就朝周炳他们过去了,一下一个准,像黑旋风李逵那样,一排斧头砍过去,人头齐刷刷开了花,周炳,刘霉头,张大牙,顿时满头是血,剩下三个又慌又怕的就往后逃,脑袋开花的捂着头惨叫,血从他们头上滚下来,屋子都是血腥味,我也吓傻了,大伙儿都吓傻了,你知道,人有反应时间,所以没来得及反应,说起来很长,其实就那么几秒的事,阿豪手里的瓶子碎的差不多了,他的手也全是血,大概是给玻璃渣子割的,我站起来了,比其它人都早一点站起来了,毕竟我是班长嘛,可那几个没受伤的回过神来,都一齐朝阿豪扑过来,大概觉得人多,可以打得过,阿豪就和他们扭打起来,拳拳往面门打,他也挨了揍,眼睛都青了,鼻子肿得老高。这时候咱班的人都来了,我果断命令咱班的人去拉架。说是拉架,其实是按住了李贵他们的人,又假装拉不住阿豪,让他们被固定着,给阿豪结结实实打几拳,出出气。后来,就给其它班劝开了,最后,你来了,把我们都给骂了,罚了。”
“不该骂吗?”
“该,该。”
“我还奇怪呢,喊他来我办公室问话,打死也不说有谁和他一起打架,还以为护着谁呢,亏我佩服好一阵子。没想到真是一个人单干。啧,更佩服了。这小子,有硬骨头。”李大头说着,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春天的时候,阿豪坐在办公室中写文书,李大头坐在边上擦枪,用白色的绸布里里外外,反反复复地擦。
他的余光看见阿豪停笔,在看自己这边,他扭头看去,阿豪连忙低下头奋笔疾书。李大头心中有数,站起身来,把枪递到阿豪面前,说:“给你看看吧。”
阿豪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他连忙捧住了盒子炮,左看右看,细细地抚摸乌黑的枪管子,从上摸到下,从下摸到上,像在爱抚自己的女人。他又伸出食指,在盒子炮的大肚匣子上来回触摸,里面可以装二十发子弹!
阿豪的目光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根本抽不出来,他的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听不见的赞叹。
“这可是当年跟德国人买的第一批盒子炮,全中国总共才两百件。带木匣手把,装起来就像步枪一样,还能速射,一把枪还有五百粒子弹,你猜猜一把要多少钱?整整五十八两白银子!”
阿豪连连点头,欢欣地握住了枪把,手指扣在扳机上,左眼一闭,脑袋一歪,朝着窗外的树叶瞄准,嘴里砰砰两声,枪杆子也随之上下动了动,作射击状。
“这玩意儿要这样玩,”李大头将枪机板至速射档,“枪不错,就是容易跳,连发就打不准了,你这样,”他将阿豪的手平转过来,手心向下,枪也跟着歪过来,横着面对世界,“你这样打,子弹就不会上下跳了,它会左右跳,就相当于扫射,范围大多还在人的身高之内,比正着打要准多了。”
阿豪眼睛一亮,心领神会,他横着枪,假装自己打出连续不断的圆头黄铜子弹,假装面前的敌人一个个抽搐着身子瘫倒在地。
“喜欢吗?”李大头问。
阿豪拼命点了点头。
“有朝一日,等你立了功,这把枪就交到你手里,助你铲除天下恶棍,消灭敌人!当年我,也是带兵奇袭了山东高密的匪类,立下了军功,师长奖励给我的。哈哈!”
李大头陷入了回忆,却被老王如泣如慕的唱腔打断了。
“对着盏~碧莹莹短檠灯,倚着扇,冷清清,旧帷屏。灯儿又不明,梦儿又不成,窗外淅零零的风儿透梳棂,忒愣愣的纸条儿鸣;枕头儿上孤零,被窝儿寂静,你便是~铁石人,铁石人~也动情……”老王的声音戛然而止,月光下冷清的幽怨哀愁被他一口吞落肚,像是吞落一条冰。
接着他开始了一段凄凉的间奏,模仿的是二胡,他嘴巴紧闭着,声音却嗡嗡地从里面冒出来,一声高一声低,像是老树皮那般粗糙,却又像丧歌那般凄冷,他的眼睛迷离地睁开些许,似乎随时能够挤出泪来,腮帮子上的咬肌一动一动,像是紧绷颤抖的琴弦。
李大头退到煜生身边。煜生已经睡着了。脑袋微微偏向左侧,眼睛紧紧闭着,细长的睫毛随着担架微微颤动,他的脸皮被月光照得一片惨白,像是偷了女人的粉,涂在脸上。他细长的嘴巴微微撅着,眉头也锁在一起,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玩意儿,又像是身体哪里疼痛。
月色涌动寒气,寒气砭人肌骨。但煜生的额头上全是汗水,汗涔涔的。李大头轻轻地握住煜生的手,就像握住一团面。煜生又发烧了,脑袋有些烫,但手脚冷得可怕。李大头捂住了煜生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烘了一会儿,煜生的手渐渐有了些暖意。李大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往上扯了扯被子,盖住了煜生的胸口,对老王轻声说:“老王,煜生睡了。”
老王收了声。四周一下子静了。
潺潺水声跃入人们的耳朵中,叮咛嘱咐,欲说还休。呼呼的秋风从远处打来,在人们的身边打了一个卷,声音陡然变高,又圆润地降低,渐渐跑远了,如同一声冗长深切的哀叹。虫子有节奏地鸣叫,夸大了黑暗的广袤空旷。老王不唱戏了。大自然却自顾自地唱起来了。
远远的,一个火把浮在空中。
再近一些,便看见稀疏的竹篱笆掩映在夜色中,黑洞洞的房屋露出了身影。
石塘村这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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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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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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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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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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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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