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飘着雨,城市霓虹倒映在积水中。夜市收了摊,湿漉漉的长街上空无一人。长街连着无数深巷。那声嚎叫传到街上,回荡开来。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黑色的身影猛然从花店旁的巷子中蹦出来,他一个趔趄,跪在地上,两手撑着地,回头瞥了深巷一眼,嘴里咿咿呀呀着,说不出完整的词语。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连忙站起来,迈开步子,歪歪扭扭地向街口方向奔去。
连滚带爬地跑到一盏路灯下,路灯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粗眉毛,一脸寒酸相的普通人。
中年男人伏在路灯杆上喘粗气,青绿色的脸上挂着汗珠。他回头张望了几眼,浑身一哆嗦,往身后嚷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喊罢,又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积水在他脚下嗒嗒作响,他踩着一路的霓虹,慌不择路地钻进了另一条深巷。风在他耳旁呼呼地吹,酒气透过背脊上的冷汗直往外冒。他的肚子痛得要命,肺部似乎要炸开,但他一步也不敢停。
巷子很窄,仅够两人同行,两边住着居民,亮着灯。中年男人扯开嗓子,气喘吁吁地大喊:“你真的找错人啦!”
他扑到一扇亮着灯的窗户前,猛拍窗,大喊救命。
窗户上的尘埃纷纷下落,窗户里的灯呼一下灭了,就仿佛是他一掌拍灭了灯火。深巷里几盏的灯光也继而连三地灭了。巷子陷入一片黑暗。月光的银辉勾画着巷弄的形状,像一片死寂的废墟。
心脏猛击中年男人的胸膛,血液鼓动着他的耳膜,耳畔是一片轰鸣。他全身冰凉,膝盖发软,又往后看了一眼,看见深不见底的黑暗。前方有一处拐角,似乎堆放着住户的破烂。破柜子、坏椅子、烂床铺,铺着塑料布,倚叠成山。他连忙跑过去,把破椅烂凳往旁边拨去,一脚深,一脚浅地往破烂堆里钻。
他多么希望这堆破烂能变得又细又软,能让他一头扎进去,像扎进水里、沙里一样,将身子埋得满满当当。他扯到一块塑料布,布上满是砂砾。再往前是一堆破沙发。它们事不关己地堆在一起,冷眼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中年男人扑到破沙发边蹲下,身子缩成一团,手里的塑料布往身上一裹,大气不敢出一口。
深巷寂静下来。屋檐的水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绵绵细雨抚在瓦片上,像是一大片蚕宝宝在啃桑叶。远处传来汽车急刹声。
但是,他的心在打鼓,打得震天响。他觉得,这声音大得连居民都能听到。
老天爷,行行好。他默默祷告。
除了风,巷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他这时才闻到浓重的尘埃气息和垃圾的臭味。
危险似乎已经过去了。但他不敢出去。他知道这时候贸然出来,是送死。他慢慢拉下塑料布,探出头,看见月光照在青石板上,一小株野草闪着银光。
他抬头望了望,视野越过矮墙,他看见附近几幢老年宿舍默立在夜里,远处是黑黢黢的博物馆与体育馆。夜空中,月亮在厚厚的乌云间徘徊,透过云层缝隙,抖落几点月光。
大概躲过去了?他心想。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将声音调到静音,打了个电话。
“……你们快来,这有个变态神经病……”他压低声音,“……我他妈没醉,也没骗你,骗你我死全家……”他的声音响亮起来。
“趁他还没发现我,你快带人来!”中年男子又压着声音,发狠道。
“找我呀?”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粗哑的声音,跟先前的通话对象完全不同。
中年男子浑身一抽,触电似的甩掉手机,嘴里的半声尖叫,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这时,一股热乎乎的腥臭气息,轻轻拂过他的后脖颈。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背后。他惊觉有东西在他身后,浑身的血都要凉了,他下意识地一回头。
一声急促的闷响,如同一块砖头跌落垃圾堆,在夜里骤然响起。接着深巷归于沉寂。
过了好一阵子,深巷尽头的一棵槐树上,鸽子自顾自咕咕起来,给这个有月光的雨夜带来一丝活气。
此时,数公里外的南门小区里,曹野的肚子也在那咕咕,咕咕。
好饿……曹野的肚子又咕咕一声。
南门小区的风穿堂而过,惊着了窗台上的烛火。曹野连忙伸手护住烛火。烛光哆嗦几下,终于平静下来。小蜡烛上有一口小破锅,小破锅夹在铁架上,锅里滚着水,冒着泡,咕噜噜的声音和曹野的肚子一唱一和。
一坨干瘪的馒头在水面浮沉。它太硬了,好像是前天早餐剩下的,不知还能吃否。但曹野只有它可吃了。
房东四婶的漱口声从楼下传来。每次漱口她都要干呕几声,声音大得惊人,全楼都听得见。曹野皱了皱眉,用筷子捅了捅锅里的馒头。馒头有些软烂了,碎块儿在沸水里头翻滚。
馒头是从背包里头掏出来的。从塑料袋里翻出来一闻,似乎没什么异味。当时,曹野啃过一口,硬邦邦的,啃不动。他想着煮一煮,或许可以把它变软,顺便杀掉细菌。
他考虑过用楼上郑家的煤气灶,但终究不敢。他怕郑家。房间里有前任房客留下的小锅,也就碗口那么大,洗洗还能用。柜子里有根拇指大小的蜡烛。曹野一组合,捣鼓出一个小炉灶来。
再煮下去,要散了。曹野想着,用筷子去戳那馒头。馒头吸饱了水,鼓鼓囊囊的,成了一面团。曹野轻轻夹起面团,抖抖水,吹一吹,试探着咬了一口。
湿漉漉、软绵绵,没什么味道。
曹野又咬了一大口,还没嚼两下,一股子酸腐味就在嘴里膨胀开来,直冲脑门。
曹野干呕一声,声音比楼下四婶还大,嘴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吐出来,拍在地上。他又连着干呕了好几次,胃里不住翻腾。下水道的气息在他嘴里蔓延开来,他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泪花。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地上那面团里头,隐约长着青绿色的毛毛。
他一轱辘爬起来,冲到厕所,拧开水龙头,头一歪,让粗壮的水流往他嘴里捅去。强劲的水柱压得他更想吐了,但起码气味要好受些。冲了一两分钟,曹野才抬起头,用清水抹了一把脸,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回到房间里,将面团泄愤似的砸进垃圾桶,吹熄了蜡烛。
经过这么一遭,曹野暂时没了食欲。可肚里还是空落落的。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窘迫到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
打个电话给露微吧。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了。一个念头浮现在曹野脑海,他的手不自觉地拿起了手机,翻出了通讯录。他找到露微那个熟悉的号码,仿佛见到了老朋友,心头一热,正要拨号,眼前却蓦的浮现出父亲曹力金的脸来:
父亲脸色青黑,眼珠子瞪得老大,额头处一根青筋扑通扑通地跳。他粗短的指头远远地戳着自己,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还有什么用?生个倭瓜都比你有用,在家你靠我,在外面你就靠露微,你有个什么用?你他妈一文不值!当初就该把你射墙上!”
曹野的手微微颤抖,他飞快关了手机屏,将手机丢到床上,朝墙壁狠狠砸了一拳。
手指骨上传来一阵剧痛。曹野一时动弹不得。他盯着霉迹斑斑的墙纸,静默了好一阵子,疼劲儿才过去。他忽然心想,当初要是真到墙上了,没准比现在更舒坦。m.χIùmЬ.CǒM
房东四婶响亮地吐了口痰,一声清脆的啪,拍在楼下的石板上,宣告她洗漱完毕。铁门哗啦哗啦,间杂楼下小六子的声音。他尖声叫着什么,四婶呵斥道:“别乱讲话!”
南门小区很快陷入寂静。夜风吹过,窗台上花盆里的枯枝败叶簌簌抖动。睡意笼罩在南门小区之中。
曹野探出头,往楼上看了一眼。他想了想,就穿上鞋子,出了门。
这幢居民楼年代久远,楼道是外廊式结构,走在楼道上,可以透过窗户看见住户家里。曹野轻手轻脚,没有惊动声控灯。楼道里漆黑一片。月光洒在楼梯上,像是一层寒霜。曹野立在楼梯口,往楼上看了一眼。
楼上也是一片暗黑,几块从住户家里漏出的光块儿贴在天花板上。郑翔家的厨房在楼道的尽头,那本是块公用地,被郑翔隔出来用做厨房。平时吃饭时,他就在楼道里炒菜,等桌子一摆,就在楼道里开吃。
我是搭伙的,我交了钱。我是搭伙的,我交了钱。曹野给自己鼓劲。他摸上楼,走到郑翔的厨房间,打开了冰箱。冰箱亮起黄灯,宽厚地展示自己的藏品。有鱼有肉有剩饭,还有鸡蛋和火腿肠。
曹野咽了口水,关上了门。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拿点吃的。按协定,他只是与郑翔搭晚饭的伙。但今天事出意外,他错过了晚餐。按理说,晚餐就算延后也不要紧。但曹野心里清楚,郑翔这家人可不好对付。他多夹一筷子肉,他们的脸色就臭得跟什么似的。
黑暗似乎给了曹野勇气。他走到郑家门口,往门旁的窗户里张望。窗户的毛玻璃上,有一小团白光,那是郑家人在客厅看电视的微光。曹野憋着气,心里盘算着怎么跟郑翔说。他伸着拳头,敲不下去手。
楼道很静,只有屋内传来模模糊糊的电视声。忽然,里头爆发出一阵大笑,有郑翔粗犷的笑声,还有他老婆滑溜溜的嬉笑。这一阵笑声,点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
骤然降临的笑声与灯光,吓得曹野浑身一缩,像是偷鸡摸狗的人被巡夜的手电照了个正着。曹野这才看见,门上挂着一对金童玉女,他们俩穿着喜气的红衣,抱着拳头,满面笑容地向错愕的曹野恭喜恭喜。
曹野心中一颤,一扭头转身就跑。
华灯浮动在城市夜色中,闪闪烁烁。
曹野在五光十色中缓步前行,哪儿香就往哪儿走。他发现自己的鼻子其实很灵,平时注意不到的香气,今天全都捉到了。
路灯并排站着,吐出大团光线。行人面目模糊,都是归家吃饭的面孔。
烤鸭一身亮晶晶的脆皮,把自己吊在铁钩子上,散出香气。曹野站在烤鸭店门口,迈不开步子。烤鸭没有脑袋,但它插着腰,鼓起胸膛,高高挂着,很自豪的模样。
店里老板走出来,问他,要来一只吗?曹野摇摇头,露出一脸惨笑,双手抱着肚子,转身走了。
琳琅满目的荤素食材躺在卤味店的餐盘上。它们像一群色彩各异的娃娃,聚成一团,在灯光下笑闹。它们的欢欣让曹野莫名感动,他又走不动道了。卤味店老板在玩手机,眼睛瞥了曹野一眼问,来点什么?曹野又一脸惨笑,摇头走了。
曹野走走停停,也不知自己要找什么。
路过阿二面店时,主厨正好掀开锅盖。洁白的水蒸气带着锅贴的焦香窜到曹野身边,仿佛一只热情的小狗往他身上扑来。曹野不由得放慢了步子。靠近店面的几张桌子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稍远处,几张桌子杯盘狼藉。
曹野朝着那几张桌子走去。
左边那桌,躺着京酱肉丝的残骸,满桌是鸡鸭碎骨,像兵乱过后的乱葬岗。桌中央有一盆排骨面,面条所剩无几,猪骨头啃得干净,白森森地刺向天空。不知哪个二缺丢了团纸巾进去,白花花的纸巾浸染着酱色。
右边那桌,几盘小菜只剩下几颗花生和酱汁,烧鹅的脆皮与骨头堆成小山,鲫鱼泡在糖醋汁里,身体只剩下鱼刺,混沌的鱼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在桌子的中间,傲立着一盆似乎没人动过的鲍汁伊面。
颜色金黄的面条通体舒展,像美人浸在华清池中。池水是浓厚的鲍汁,仿佛融化的红水晶,几颗菜叶子绿得发亮,如同美人倚靠的玉枕。
曹野仿佛看见伊面美人扬起脑袋,犹豫地恳求道:“曹公子,您吃了奴家吧。”一语未了,美人的眼眶便湿润了。她谦卑地说道:“奴家生于天地,长于黑土,吸收日精月华,饮尽琼浆玉露,生根发芽,抽穗结子,终获赏识,得受宠幸,千锤万凿,千磨万碾,化为白面。其中种种,苦不堪言,奴家却不曾言语一句。”
她抽了抽鼻子:“奴家跋山涉水,隐居此城。身为花魁面粉,在玉台上与鸡卵精华相融,又化入点点精盐,滴滴清泉,以太极推拿融合为一,擀迭相替,刀以成条,终具绝世姿色。然历经滚水煎熬,油盐翻拌,高温烹煮,奴家一声也不吭,甘愿化为一道菜肴,以报食客知遇之恩,无论怎样的唇舌,都无怨无悔。”
说到这儿,她哽咽了:“谁料道,那财大气粗的洪大官人,仅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口中说着不错,却不再夹一口。那德高望重的金少爷,夹了一碗,便推说酱汁太浓,将奴家晾在一边。其余诸位官人,皆是如此。他们对着别的菜肴上下其手,蚕食干净,却丝毫不理会奴家。银烛秋光冷画屏,并无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不见牛郎织女星。我终于明白,他们终究只是过客。真正懂奴家的,怜惜奴家的,便是曹公子您呀!”曹野听罢,心中一阵酸楚。
“奴家终于明白,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你。奴家历经这么多苦,就是为了等你。虽然奴家的清白,已经被那些人玷污。但他们用的毕竟还是公筷,那些污脏的液体,并未沾染妾身。曹公子,奴家求您,了却奴家这一生的宿愿吧!”
曹野顾虑道:“姑娘,我也很想帮你。但这毕竟是别人食用过的,倘若冒冒然拿来吃,岂不让人看笑话?”
美人赶忙摇头,黑发上的珠串子叮叮有声,她诚恳地说道:“才不是吃剩饭!只是求公子开恩,给奴家一个归宿,好让我这一生没有白活,这一路的苦没有白受。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曹公子,你就当救我吧!”
曹野迟疑地说:“倘若别人看见——”
“同是天涯沦落人,曹公子,你若救奴家一把,上苍有眼,定会有人救你一把。倘若公子也离奴家而去,奴家恐怕只能沦落底层,与泔水桶中的臭鱼烂虾混为一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公子,这样的心情,或许只有你能懂了!”
身边的树木轻轻摇晃起枝叶,曹野仿佛听见树爷爷低沉叹道:“曹公子,听老夫一言,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相濡以沫,虽非体面之道,可人生又有几时能体面而行?就当行善积德吧。”桌子下的垃圾桶大大咧咧地说:“吃吧吃吧!总好过在泔水桶里头香消玉殒!”
曹野望了眼楚楚可怜的美人儿,说道:“姑娘,那……在下就开动了。”美人连忙一点头,幸福地闭上了眼。
沈依霜舀起一碗水,均匀地撒进滚烫的平底锅里。
整齐列队的锅贴们遇到水,如同失散多年的兄弟突然相见,一齐欢呼尖叫,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它们的小身子一个接一个,乐不可支地抖动起来。锅底的清水也激动得又蹦又跳,高兴得升华了。
沈依霜拿起比澡盆还大的锅盖,将它们的欢乐一股脑地压进锅里。她用毛巾擦了擦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长出一口气。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厨房的侧门略过,往屋外窜去。沈依霜连忙大叫:“哥!你还想跑?”
沈依霜的哥哥沈益唐停住了脚步,他抓了抓自己短寸的脑瓜,讪笑道:“我这不有事嘛。真的挺重要。”
“爸不是说了吗,你不许瞎掺和那帮人的事儿。”沈依霜不依不饶。
“我们这可是重要的事儿。你们不懂。”沈益唐一摆手,就要出去。
“再重要有家里的事儿重要吗?你没看到那边的桌子还没收拾?客人来了,坐哪儿?”沈依霜指着远处的餐桌说道。
“你这锅贴,不是还要焖一会儿吗?趁这个时间,你就辛苦辛苦,帮老哥收拾一下呗。”沈益唐说着,就往外摸去。
“你个人高马大的,连收拾都不肯,真没用,肉白长了。”沈依霜骂道。
“下次,下次真的!”沈益唐挺起自己粗壮的胸膛,拍得啪啪只响,“下次我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今天,哥真的有事要商量呢。行行好,我先走啦,别跟爸说!”沈益唐话没说完,就跑了。
沈依霜噘嘴嘟哝了几句,就提留着小桶和抹布去清理桌子了。
白天医院的班让她精疲力尽。病人家属不停地喊着“护士、护士”,喊得她头都大了,可还是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帮忙。晚上交接班后,她还要帮自家的阿二面店干活。谁让晚上那帮熟客就只认她的手艺呢?街坊邻居都说,沈妹子做得锅贴,又大颗又饱满,而且皮薄馅足,火候精准,比她哥的手艺要好一大截。
食客们见沈依霜来了,纷纷打招呼,夸今晚的炒粉干和锅贴一级棒。沈依霜笑容可掬地招呼大家慢吃,然后走入了黑暗,清理那些餐桌上的人走茶凉。
正理着餐盘,沈依霜忽然发现在最远的餐桌前,有一个清瘦的身影。那人正背对着自己,捧着大碗,呲溜呲溜地吞食着什么。
曹野端着鲍汁伊面,拿了双用过的筷子,将筷子头倒转过来,像铲媒似的把面条往嘴里拨。鲍汁醇厚,每一口都似琼浆。他听见美人儿幸福的声音:“此生能与君相随,妾身永无后悔。”
美人嫩滑的躯体爱抚着曹野空虚的胃袋,她的泪珠顺着曹公子的食道滑落,清冽爽滑,如梦似幻。
三下五除二,一盘鲍汁伊面就被曹公子消灭得干干净净。他一抹嘴,听见背后传来细细的脚步声。一转头,一位围着白围裙的女孩子站在身后不远处,她的围裙上用楷体字写着“阿二面店”,手上提着塑料桶和抹布,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一股热血涌到曹野脸上,天地间的声音消逝无踪。曹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忙脚乱地放下盘子,两手将脸一捂,算是挡住了。
“这……多不卫生呀。”半晌,那姑娘开口说道。
曹野用手捂着脸,恨不得自己变成树下的野草,他忽然朝着那姑娘一鞠躬,算是表达歉意。
“很多病毒和细菌会通过唾液传染的。”那姑娘说道。
曹野连连点头,又朝她一鞠躬,转身要跑,结果身子磕到了旁边的椅子。椅子上不知被哪个二缺放了一盒一次性筷子,椅子翻倒在地,筷子也散落一地。曹野手足无措,他连忙蹲下来,一手挡着脸,一手扶起椅子,拼命收拾地上的筷子,还时不时向那姑娘欠身,以示歉意。
“诶,没事,我来收拾吧。”那姑娘宽慰道,说罢,往前走来。
曹野连连摇头,伸手示意姑娘不要靠近。他把自己的脸往暗处藏,手忙脚乱地把筷子统到一起,又站起立定,向她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撒腿就跑。那女生仿佛在喊他,可他的耳中,全是呼呼的风声。
沈依霜喊他,是让他小心走路,别磕碰了。虽然那个男生挡着脸,虽然夜色深沉,但是沈依霜还是在一瞬间,瞧见那男生清秀软糯的脸上满是惭愧与无助。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真是职业病犯了,谁不知道这样不卫生呢?谁不知道病毒细菌的厉害?要不是到了绝境,谁会吃别人晾在那的剩菜剩饭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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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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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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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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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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