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去卫生间洗手,漱口,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上好隔离和防晒。
端详镜子里自己的美丽容颜,慕容瑶瑶眼里的情绪却一点点地晦涩幽深,就像古井,从井口往里看,什么都看不透。
许久后,她拿起口红,旋转出膏体,仔细地涂抹。
“妈妈,你好了吗?”
“马上。”
慕容瑶瑶抽了张纸巾,不急不躁地将口红擦去。
宋歌负责开车,去的是距离慕容瑶瑶如今住处很近的一个湿地公园。
大约今天是礼拜天,又赶上奇异时间的落雪,是以,来逛公园赏雪的人,还是蛮多的。
宋歌也是运气好,才在公园外的露天停车场找到一个位子。
三人进去后,走着走着,慕容瑶瑶的心里感到尴尬。
现在不是流行家长带孩子去各种果园农家乐吗?干嘛连这种热闹也凑!
慕容瑶瑶移开目光,不去看从他们身旁经过的一家三口:妻子挽着丈夫的手臂,三岁左右的孩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其乐融融。
“妈妈,我们去哪里堆雪人?”
慕容瑶瑶考虑了一下,淡淡地说,“找一条没人走的小路。”像这些大路,雪已经都被踩化了。
因为2月末的雪,建筑和树木只是看上去都盖着比较厚的白色被子而已,降雪量并不算大,是以,太阳出来后,很快便融化了。
“我们走这条路吧。”
宋歌指着他左手边的一条路。
准确地说,那是树林间的一条人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蛮长的,坡度很陡,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湖泊。
宋歌的意思应该是在树林里堆一个雪人。
人少,清净。
还能欣赏雪景里的湖光和远山,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那就去放松放松,就算是奖赏自己最近的辛劳。
慕容瑶瑶点了下头。
“温澜,来,叔叔抱。”
“……”
慕容瑶瑶差点一脚踩空,骨碌碌地滚下去。
“宋叔叔,不用,我能自己走。”
“好。那,你握紧宋叔叔的手。”
“嗯嗯!”
“……”早知道就领养个小男孩,糟心。
慕容瑶瑶决定眼不见为净,打头阵,走在前头。
“宋叔叔,我感觉好舒服啊!”
“因为这里的含氧量高,使我们的脑子清醒,精神充沛。”
慕容瑶瑶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温澜抬起头,眯起眼睛,“阳光照在树上,叶子上的雪花亮晶晶的,好像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好漂亮!”
“那,你想不想拍照?”
“想。宋叔叔,我想站在发光的树下拍照!”
“宋叔叔,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妈妈说,是一条被阳光照耀的小河哦!”
宋歌看向已经走出老远的慕容瑶瑶,笑道,“是吗?很好听哦。”
温澜,这个名字,可比一条被阳光照耀的小河有气势多了,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星海。
海纳百川,却自有风骨。
千帆过尽,重新开始的坦荡,发乎内心的热忱。
热忱的别名是——爱。
当宋歌这样想的时候,他的眼睛几乎离不开已经伫立湖畔的那道安静的倩影。
他心说,“短发的女人,真好看。风起时,尤其好看。”
“宋叔叔,我们在哪里堆雪人!”温澜拽了拽宋歌的衣袖。
宋歌眨眨眼睛,回过神来,对身旁的小姑娘,道,“就在这里吧!”
这边的树木之间的间距很是宽阔,在两颗树之间,堆一个大雪人,也绰绰有余。
“嗯嗯!”
宋歌将带过来的小桶,放在地上,掀开盖子,从桶里拿出防水手套,为小姑娘戴上。
温澜乖乖配合,先伸出右手,再伸出左手,全程仰着脸,对着宋歌嘻嘻嘻嘻嘻地笑个不停。
宋歌暗暗地好笑,不禁有些佩服慕容瑶瑶的福气,竟然能去孤儿院拐出这么好玩的小丫头,心态好得能与他那个爱吃爱睡的妹妹相媲美。
不过,小孩子每天抻着脖子,还真是辛苦呢。
温澜戴好手套,便蹲成了一只圆滚滚的红色蘑菇,熟门熟路地搓了一个小雪球,在雪地上滚了起来,一边滚,一边将雪球捏结实。
宋歌站在一旁,欣赏了一会儿,好笑地摇摇头,“是个小行家啊!行吧!”
生命啊,也是从一颗小小的柔软的雪团子,咿呀咿呀,歪歪扭扭,咯咯咯咯地长大,满含创造的奇妙可畏。
宋歌沿着雪地上刚刚形成的一串脚印,继续下行,走到湖畔的一张长椅旁,他靠着椅背,背对着坐在长椅上的慕容瑶瑶,关注着不远处温澜的动静。
“宋歌,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
慕容瑶瑶望着湖面上的一团终将融化的积雪,语气平淡地说。
“我不呢。”
“我会带着温澜离开帝都。”看来,宋歌将去新加坡定居,估计也只是一个谣传。
“我明白了。
闻言,慕容瑶瑶的心脏猛然地缩紧。
压抑的沉默,在这两个成年人之间,蔓延。
“我没生病,不过,我的确打算去新加坡,住一段时间,图个清净,思考接下来的旅途。”
“恭喜你放弃白日梦。”其实,她根本就不相信宋歌会背叛慕容辰。然而,正因为如此,当事实果真如此,她反而……害怕去印证心里的猜测——宋歌当初到底为什么会接近她的原因。m.χIùmЬ.CǒM
“嗯,痴心妄想和梦想之间的差距,的确蛮大的。”宋歌偏头看向优雅地翘着长腿,靠着椅背的慕容瑶瑶,低笑,道:“不想知道我们为何有合照?”
“不想。”慕容瑶瑶抿了抿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无论宋歌有无第二人格,她都已经不再期待什么了。
当一颗心在等待中,尝尽各种失望落空所激发的苦毒和怨恨,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被这些负面情绪折磨得生不如死,当她逃出来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因为整个世界,对九死一生的人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心灵痛苦到走出来后,都没有力气将往事诉说出来的人,她已不依赖,也不期待,只想好好抚养一个叫温澜的小女孩——补偿那个被所有大人一再放弃的自己。
宋歌抬起手,摸了摸眼睛,又低下头,努力地扬起唇角。
春天的风,吹过慕容瑶瑶的耳畔,夹杂着男人的一声清浅叹息,以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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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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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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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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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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