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她就知道,“如果没有遇见,该有多好”是太痛的一句话,因为这句话在说的是——已发生过的事留下来的伤痛。
她不是不敢爱上林子唯,而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无论是高位的,还是低位的,随时都有性命的危险。
而她再次被丢下。
是的,她怕了。
她怕只有自己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被丢下来。
一个人孤独地游走。
游走在人群里,孤单在家里,谁都不认识。
她不想被深爱的人遗忘。
她也不想遗忘深爱的人。
但是,当她将小奶猫埋葬在花草地里,她一次又一次地走回去,确定小奶猫埋在的地方,她就知道了,存在过的小奶猫会在心上留下伤痛的痕迹,但是,时间会令她忘记很多的细节,直到所有的影像都被橡皮擦擦得只剩模糊的影子。
她不想忘记。
她不想再痛了。
那么,她就不要再拥有了。
“你哭了。”
淡雅的声线,清晰。
低沉的语气,肯定。
宋曲的身体僵硬。
紧接着,她感受到腰上的手臂微微用力,她顺服地转过身,狼狈地勾着脑袋,试图藏起泪已婆娑的双眸。
林子唯却抬起宋曲的下巴。
略有些粗粝感的指腹轻轻地擦过女孩眼睛四周,抹去微凉的湿润。
宋曲的心脏一抽一抽地难受,堵得发慌,却无从开口宣泄。
关于染疾病而逝的小奶猫。
关于家变双亡的父母。
关于走上歪路,命途不明的哥哥。
关于被林子唯藏起来的俞暖暖。
关于五脏受伤,心脏重创的自己。
太多太多的事儿,积压在宋曲的心头,令她无论如何努力保持乐观,一旦想起,心情仍难免沮丧。
或许正因为如此,宋曲才会爱吃和爱睡。
因为这是她逃避现实的方式。
林子唯轻柔地抚摸宋曲的后脑勺,压低声线,“说出来,心情也许会轻松一些。”
这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宋曲的心理防线突然崩溃。
一种无法诉说的安心,使得她不顾一切,放肆地将脸埋在林子唯的胸口,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一开始是小动物般的轻微,后来是咬着牙齿的嗷嚎大哭,泪水从眼眶里汩汩流出。
林子唯来回摩挲宋曲的后脑勺,动作轻柔,不言也不语。
宋曲哭了很久。
哭到累了,就睡着了。
林子唯感受到怀里女孩安静下来,他轻轻地后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扶着宋曲的脑袋,让她枕着枕头。
林子唯目光复杂地看着脸上泪痕交错的女孩,心里头闷闷的。
他一直都知道宋曲长相男孩气,总是笑脸迎人,心思其实挺重的,甚至反因为长相的关系,她失去了像其他女孩那样得到安慰和宣泄的机会,什么事都自己憋着,反而比其他女孩子更不快乐。xǐυmь.℃òm
林子唯轻轻下床。
“哥。”
林子唯动作一僵,转过身,看向嘴唇翕动,正在呓语的宋曲。
“哥,不要。”
“哥,我只有你了。”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过。
从林子唯的角度,他可以看到左眼出来的那道泪水,流进了耳朵里。
林子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默默地转身,往卫生间走。
他走了很久,才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打湿面巾。
林子唯将面巾拧干,拿在手上。
来到床边,他坐下,慢吞吞地擦掉女孩脸上的泪痕,清亮的眼睛里,情绪很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头的无力感。
将面巾放回卫生间,林子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陷入深思。
其实,他刚刚提到母亲,是在暗示宋曲。
因为他希望宋曲以后能够安心留在雨林,不必抛头露面,毕竟她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
然而,宋曲现在记挂着脑袋坏掉了的宋歌,他越是不准宋曲出门,宋曲越是会偷偷地跑出去。
林子唯抬起手,来回揉搓太阳穴。
俞暖暖的命危在旦夕,这意味着心岛和琐城之间的暗涌也会随时爆发,无论上代交情如何,一旦内讧,林家雨林、花门都不可能置身事外,牵一发动全身,届时,便是四面仇敌攻击他们的最好机会。
“呵,没一个省心的。”
宋曲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
房间里,静悄悄的。
林子唯已经不在。
宋曲开了灯,望向窗外。
嗯,林家雨林里,已是华灯璀璨。
光芒,在黑暗中,总是格外地动人。
就像在困难中流露的真情,才格外地纯净。
宋曲拿起手机,给慕容辰发去一条消息:[辰少,暖暖在林家雨林疗养院。]
一鼓作气地写完这条消息,一鼓作气地发出这条消息,这个过程,宋曲一气呵成。
当她干完这件事,自己都为自己的干脆利落感到诧异。
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干犯林子唯的勇气?
宋曲想不明白。
她搔了搔头,将消息删除,放下手机,去洗脸,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当然,她不后悔通风报信。
因为在睡觉前的痛哭,使他再次地意识到,逝去的东西就是过去了,伤痛却永远留给了还活着的一颗心。
所以,在能够触碰到对方温度的时候,就尽可能地好好珍惜对方吧!
“那么,我呢?”
宋曲看着镜子双眼红肿的自己,“你是逃避对林子唯的微妙感觉,还是继续努力学习当一位合格的太太,尽上每日的本分,不因明天或意外哪个先来而固步自封?”
镜子里的女孩,红肿的双眼里,充满了挣扎、迷茫、痛楚,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隐忍,瞳仁就像夜色里的大海,包容了所有,消化了所有,风起时,却依然会翻腾起海浪——因为只要还活着,还爱着,心就会因为疼痛而叫嚣。
宋曲用冷水洗了好几次脸,找回冷静,这才走出卫生间。
俞暖暖是辰少的事,她通过过辰少,就尽上本分了。
哥哥则是她的事,无论是为了她哥哥,还是大局,她都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
宋曲拿起手机,输入宋歌的号码,一咬牙,拨了出去。
“谁。”
宋歌拿起环绕他肩膀的白皙修长的手臂,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目光晦涩不明。
慕容瑶瑶瞥了眼,嗤了声,“你这妹妹,倒也可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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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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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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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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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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