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宝初次使唤银子,颇有新鲜,见有卖枣的,说甚么青枣、灵枣、牙枣、亳枣,张君宝看着新鲜,便买来一包。又见各种点心,裹着新鲜荷叶,糁着麝香,系着红绳儿,也买来一裹。旁边有卖楸叶的小童,也赶忙跑过来拽着张君宝的衣服直喊哥哥。张君宝塞给他一块碎银子,取来一大把各式花样的楸叶儿。原来时下立秋,城内妇女儿童多讲楸叶剪成花状,戴在身上,讨个吉祥。
老顽童顾不上吃食,将那一大把各式花样的楸叶尽数戴在身上,手舞足蹈。
张君宝与老顽童正吃喝玩耍地不亦乐乎,忽听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吼道:“一包枣儿十文钱,给你这甚多银子,你倒也敢要?”张君宝一回头,见是昨晚上遇到的那个大胖和尚。昨晚初到集市之时,那大胖和尚正从一个馒头铺里化缘,被馒头铺的老板推搡赶出。张君宝识得他,他口口自称道爷,却是一身和尚装扮,与老顽童正好颠倒相称。
张君宝只见那大胖和尚一手挟过那卖枣儿的,将张君宝给他的那块银子劈手抢过来,双指一运劲,银子便碎成两半。大胖和尚丢下卖枣儿的,将其中一半儿银子也丢还给他,道:“这些可够你的一包枣儿?”声若洪钟,只震得周围人耳嗡嗡,一时间都围将过来观看。
那卖枣儿的连忙爬起来,捡起那一半儿银子说道:“足够了,足够了,这一半也够将小人的枣儿摊子买走了。”
那大胖和尚,又挟过两包枣儿,夹在腋下,吼道:“够了就快滚。”言罢又从张君宝买过点心的点心摊儿抓过两包点心。
那点心摊主也收了张君宝的银子,便不敢言语,任由大胖和尚拿去。待大胖和尚走过,便慌忙收摊,快步离去,生怕被索去那块碎银子。
大胖和尚惦着点心,随手捏破,毕恭毕敬地递给旁边另一位和尚。原来这大胖和尚还有一个同伴,只见这一位和尚却是身材瘦长,神情戚戚,满脸病容。这瘦高的和尚并不去接大胖和尚递过来的点心,连连摇头,看似无心下饭。忽一抬头瞧见张君宝和老顽童,忙快走几步,走近前来便要双膝跪倒。那大胖和尚也紧跟着瘦高和尚,便要跪下。
老顽童也看见到这两个和尚,眉头一簇,顺手扯过一条凳子,推在这两个和尚跟前。只见这二个和尚身形一顿,便似跪不下去一般。瘦高和尚见老顽童不甚耐烦,便坐在凳子上,似是病容更愁,双手一拱,说道:“师叔祖,徒孙无能……”琇書網
老顽童丢下吃食,一脸嫌憎,道:“做和尚有什么不好呢?你看我都不做道士,改做和尚了。看我这袈裟,还有这……”老顽童扯着身上的破烂袈裟,一摸头顶尚未剃度,便打住言语,从怀中掏出那对铸铁罗汉,又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现在我每日里拜佛烧香,虔诚不已,连佛祖的金身我都随身携带。来来来,咱们一起念经拜佛。”老顽童言语着,毕恭毕敬地冲着那对铸铁罗汉拜上几拜。
张君宝不觉愕然,懵在当场,不知所以。什么佛祖的金身,明明是一对平常服饰的罗汉而已。
那瘦高和尚仍旧愁容不解,才欲言语,却又戛然止住,连连摇头,说道:“弟子愧对师门,全真教自弟子……”
老顽童双手捂耳,大叫道:“你怎地如此啰嗦,如此迂腐。和尚道士又有什么区别?气煞我也……”言毕,双足一顿,跃上房顶,霎间不知去向。
张君宝尚不会轻功,知晓这老顽童孩童脾气,见怪不怪。
那大胖和尚也似习以为常,冲着老顽童远去的方向拜了一拜,便即坐下。桌上尚有未吃完的馉饳凉粉,江豆栗儿,还有适才捏破裹纸的点心,一股脑儿和在一起,便即吃开。
这大胖和尚胃口奇好,三两口吃完仍不过瘾。一拍张君宝的肩膀,伸手说道:“小兄弟,别来无恙啊。适才祖师爷给的银子可不能独吞啊,见面有份。”张君宝将适才老顽童给的银子掏将出来,被那大胖和尚一把抢过去。那胖和尚留下一大半,余下几块丢还给张君宝,然后冲旁边的小饭铺连连摆手,顷刻间桌子上便摆满了各种吃食。有香糖果子、酥蜜团子,更有粉蒸獾肉,鳝鱼包子,一大盆木瓜瓠羹,外加一摞胡饼。这大胖和尚果有兼人之量,直看得张君宝目瞪口呆。
大胖和尚不时地将吃食递给那瘦高和尚,那瘦高和尚总是连连摇手,愁容更愁。大胖和尚自顾大快朵颐。
张君宝看这两人都似几日未曾进食的模样,一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另一个却面黄肌瘦,槁项黄馘。张君宝见那大胖和尚自顾吃食,便冲那瘦高和尚一拱手,说道:“这位禅师,不知何事如此郁郁不堪?万般事莫如吃饭要紧。”
那大胖和尚,满嘴吃食,也不闲着,应和说道:“就是,就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吃饭最重要。”
那瘦高和尚不去理他,冲着张君宝说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如斯法缘,与师叔祖这般亲近。”
张君宝见着瘦高和尚温文而语,自觉亲近,便道:“我叫张君宝,不知道大师遇到了何事?如此愁容满面?”
那瘦高和尚说道:“贫道……贫僧……唉。”言语戚戚,不胜伤感。张君宝听罢如坠雾里,怎地这和尚还自称贫道呢?
张君宝想起三年前华山一会,便就听闻道家唯有全真教最为壮大,老顽童是全真教创教王重阳的师弟。这人既然是老顽童的徒孙,那就应该是道士了,只是不明为何削发为僧。又想起老顽童虽是道士妆扮,却披一件僧袍,自称和尚,想来甚觉有趣。
张君宝见此人犹豫不决,虽是和尚装扮却撇不开道士本心,便想起了几句佛经上看来的偈语,说道:“‘自性如虚空,真妄在其中。’禅师心中有道,道长面如虚空。这禅师即是道长,道长即是禅师。”
那瘦高和尚怔了一怔,不期张君宝能讲出如此话来,略一思索,便微微点头说道:“张兄弟一语点醒梦中人。这自性在心,真妄也在心,贫道谢过。”瘦高和尚冲张君宝作了一揖,略显轻松。又言语说道:
似僧有发,似俗无尘。
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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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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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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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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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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