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人工河里,有几株白色的、淡黄色的睡莲,简爱正好跌落在睡莲旁边那尖利的石头上,手腕立马就流出了鲜血。血一点点在睡莲叶子和花旁晕染开,周遭的河水变成了淡淡的红色,八月的阳光,把本来澄澈的河水幻化成妖艳的金红。那个少年登时傻眼了,简爱吓得哇哇大哭,那个少年连忙吃力地抱起女孩,往岸边挪去。刚到岸边,少年忙不跌地脱下他那纯白仿佛不染一丝尘埃的上衣。手忙脚乱地笨拙要给简爱包扎伤口,简爱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捶打这他,小小的孩子光着上身,可怜兮兮地站在那,任凭女孩捶打、责骂。
女孩掏出自己湿嗒嗒的白手帕,使劲地、惊惧地按着出血的伤口。多少年以后,深涵经常会做这样的恶梦,那个可爱的小妹妹浑身是血地站在河里,手腕上有红红的像咧开大嘴的伤口,脚边被染红了的河水,像一朵诡异的血色花绽放在那个夏天。醒来后他会想,如果缘分让我们再次相遇,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最后是大人领着简爱去包扎。深涵结结实实地挨了姑姑一个屁板子。后来,他们还是整天粘在一起。虽然刚开始一豆对深涵是爱理不理的,但是深涵小心陪着笑脸连说了不好话,又给一豆带来一大堆好吃的,那女孩一边吧唧嘴吃好东西,一边不停地点评哪个小食品她爱吃,哪个她不爱吃,最后还忘不了狠狠地教训了深涵这个小男子汉一翻,大意也就是她一豆是个大肚的好孩子,宰相肚里能跑火车,不跟他不般计较,绝对不是因为哪些好吃的,不过,末了也不忘补充一句:“你真会买东西,那些小食品真好吃。”灵性至极,聪明至极的少年下次出来玩时,总带着女孩爱吃的小食品。
他们还像以前在一样快快乐乐地玩,但小男孩就是不敢看女孩的手腕上的那道伤疤。
深涵不愿意让简爱那么辛苦,一再要提高她的工资,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只想凭自己的本事让家里渡过难关,没有任何理由把深涵拖入泥沼里。深涵一再坚持,她最后只好说,如果你再坚持的话,我就换一家店打工,炒了你这个老板,深涵只得作罢,谁让她永远都是这么倔强的一豆。
张圆和楚仪的感情虽没有多么浓郁,但还是有些改善。据说她已经接受了楚仪妈妈的邀请,放假去楚仪家玩几天。张圆本来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自从爱上楚仪以后,患得患失,完全变成了黏糕状,整天黏在一起还嫌黏度不够。
周六中午,简爱刚刚从潇潇家回来,还没进宿舍,在离宿舍几十米远的梧桐树下,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拦住了,面容冷峻、严肃,“你叫周简爱,对吗?简爱诧异地点点头,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这妇人。这妇人说话的语气就如果一个严谨的法官面对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妇人看出了她的惊讶,“我是李明城的妈妈,我今天才知道我儿子因为你受伤了,现在也没有完全康复。”简爱内疚地点点头,妇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简爱足足有半分钟,依旧拉长了脸,“我没有必要跟你兜圈子,我希望你以后离我家明城远一点,应该听说过我们的家世吧,我们家明城就是要找女朋友,也不是你这样的。”这个妇人一直没有停下来,眸光锐利。简爱波澜不惊地听着,并没有插话。
“孩子,别做着灰姑娘的梦了,那是童话故事,我们家容不下你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就算子璇脾气有些傲娇,我们家就是选她也不会选你的,一双粗糙的布鞋是不应该登上高级殿堂。”简爱抬起头,轻柔地说:“阿姨,您听谁说的,我没和明城交往,我也没想过要穿那种夹脚的水晶鞋。那种鞋可能也就是外表精致华美,穿起来不一定舒服,我只喜欢最舒服的鞋。”简爱很纳闷,这谁,哪只脚和哪根头发丝看到我和明城谈恋爱了,真是可笑,搞得人家家长都来兴师问罪了。她依旧笑笑,淡然地说,“阿姨,您误会了。”匆匆地往宿舍方向走去,甩下了目瞪口呆的明城妈妈。
或许,每个有钱人家的妈妈都以为自己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王子,穷人家的孩子靠近他,是企图攀高枝或者谋取他家的财产。
元旦到了,学校放了三天假,当然了,那两天是赶上大礼拜了。有很多学生回家过节了,喧闹的学校顿时冷清了不少。深涵这几天很忙,他们计算机系要开发一个新的课题,研究一款新的软件。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深涵安排酒吧司机晚上送简爱回家,但简爱直接拒绝了。
每到元旦,简爱心里就特别难过,苗苗曾经跟她说过,“一豆,我从来没去过城里,哪一天你能不能带我去城里看看,就看一眼就也行,我只在电视上看过,还有,啊!电视上的大礼花真漂亮啊!我想看看真的,”简爱如今还清楚得记得那天苗苗的嘴弯成了O形,两眼溢着光,满怀憧憬之情。简爱答应她那个元旦一定带她去看看,没想到,没等到元旦,苗苗就独自孤零零去那个永远没有烦恼的地方去了。如果知道是这样,她应该早点带她来城市看看,“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年回奶奶家,苗苗拉着她的手神密地说:“一豆,我听别人说,放孔明灯时祈祷,许愿,可以实现愿望,真的吗?”“嗯!大家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苗苗当时就乐得跳起来,拍着小手。“你有什么愿望?”“我不告诉你!”“他们还说,说出来就不灵了。”那个小孩好像怀揣着很大很大的密秘,任简爱怎么抠问,就是不说。后来,隔几天,她倒底自己憋不住了,悄悄地告诉简爱,她想梦里梦到爸爸妈妈,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梦到过爸爸妈妈呢!
简爱很可怜苗苗,苗苗很小的时候就寄养在二叔家,他爸爸妈妈在一次泥石流滑坡时一起遇难了。奶奶家那个石湖沟,遭遇到好几次泥石流滑坡。时轻时重,轻得还行,人、畜、房屋庄稼没受什么损害。最重的那回,据说,河流湍急,黄泥汤的一样的大河,冲毁了所有大桥,河里大石头不停地随巨浪翻滚。死鸡、死猫、死人发出一阵阵腐烂的臭味。有许多解放军叔叔来抗洪救灾。苗苗的爸爸、妈妈就死于那次泥石流,他家新新的三间瓦房全被河水端走。当时苗苗在叔叔家玩,才躲过了一劫。
成为孤儿的苗苗本来可以送孤儿院,可能看好政府给她家盖得三间新房,叔叔婶婶收养了她,却对她很不好,尤其是婶婶,整天也不给她好脸色,天天让她吃剩饭剩菜,捡她家女孩萍萍穿剩的衣服,让她烧火做饭,饭做糊了,菜炒得不好,经常被婶婶打骂,萍萍心情不好时,苗苗就是她的小出气桶。小小的孩子,饱尝寄人篱下的艰辛,她只有一豆这一个朋友,有什么话都爱和一豆说,有时一豆回奶奶家,偷偷给她带点好吃的,让她在奶奶家吃完再回家,赶上奶奶家做好吃的,也留她在那吃饭,每次她都不敢吃得太饱,要是让婶婶知道了,会大骂的,好像婶婶叔叔虐待她,都不给她饭吃,需要上别人家蹭饭。
哐哐!哐哐!谁家放得高升炮,率先打破了夜得沉寂,不一会工夫,各种各样的礼花也粉墨登场,在天空中炸开了花,简爱无心观看,忽然发现前面缓缓驶过的车子里坐着一个女孩,好像是方方,旁边坐着一个男人,有着挺拔优雅的侧影,这个侧影好像见过,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简爱,等等我们,”简爱回过头一看,张圆在身后大呼小叫地喊着她。她旁边还有楚仪、吴京、子璇、明城。“你们这是要去哪?人这么齐,”我跟你走,你上哪,我上哪。张圆紧紧地拉着简爱的手,“我记得刚刚约谁来着,谁说没有空了,这会怎么又悠哉悠哉的,”简爱点点张圆的脑门。张圆含羞带怯地看了楚仪一眼,“刚刚是我们家楚仪没有时间,人家闲着呢!”简爱浑身上下左右都觉得鸡皮大疙瘩直往外钻。“这会就成你家的了,哈哈!呵呵,我说张二娘简直可以和火箭拼速度,这火箭还得内流满面地甘拜下风。”吴京使劲地拍了楚仪一下,“张二娘家的楚仪,我说是不是。”楚仪面上一红。嗫嚅着:“你……”“你个死臭吴京,就可以欺负我家楚仪,看我下回不送你到包子铺,把你剁成人肉包子。”这几个人,见面就吵,吴京说过,打是亲,骂是爱。我吴京博爱,简爱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看烟花吧。”楚仪闷声闷气地喊着。这会天空热闹起来,谁说过这些带着熠熠的光芒的花是来自天堂的礼物,简爱睁大了眼睛,恍恍惚惚间,好像看到了苗苗微笑的脸和烟花一起绽放,她欣喜地想:你终于看到了真正的烟花了。刚要喊,依稀觉得苗苗嗖地不见了。“简爱,你怎么了?”身后的明城关切得看着简爱恍惚的神情,涨红的脸。“你冷了吧!他脱下自己的衣服,轻轻地披在简爱的身上。饶是今天气温不是很低,毕竟还是寒冬,简爱急忙把衣服重新披到明城身上,身后的子璇不高兴地冷着脸。
“这么好的气氛,我们不如去喝酒吧!”吴京提议,“太好了!”张圆一下子跳起来,“还是老规矩,我请客,李明城埋单。”“怎么吴京天天请客,本帅就得天天埋单,还有没有天理了。”明城佯装愤怒的小鸟,扑向某人,某人立马跳到简爱的右边。“简爱,你想不想去放松一下。”明城探询地看着简爱。“好啊!本美少女奉陪到底。”简爱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子璇,也得去啊!我们今天拼酒,都要一醉方休。”李明城大呼,眸光闪亮。
一行人直接杀到前面不远处的日本料理。吴京说了,要宰就得狠宰,谁让人家明城是高富帅呢!“哈哈,以后本帅就离你这拿刀的死胖子远点。”进门后,几个穿和服的女孩在门口迎宾,她们行着标准的日本礼。门旁立着一人高的景泰蓝瓷瓶,还有一些可以以假乱真的樱花树。
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张圆照旧黏在楚仪旁边,楚仪的另一面是简爱,再下来是明城、子璇。明城点了一个三文鱼沾辣根,简爱点了一个寿司,子璇点了一个汤豆腐……明城提议,我们为今天这次聚餐起个主题,必须有点文学色彩的方显我们大中文系才子才子的范。这还整个红楼梦里的赛诗会,吴京挤挤眼睛,又费力地睁开。“我看叫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张圆冲口而出,又含情脉脉地看着楚仪。“我看叫倾城之恋就为你。”简爱不加思索地说,“我看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吴京笑道,明城微微沉吟了一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原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子璇笑了,“醉卧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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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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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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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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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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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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