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的两旁种着与人齐高的松树,四季常青,即使现在上面盖着厚厚的白雪,青色依然能活泼地跃入眼中。
喜欢这生命活力的颜色,顽强的,任何严寒酷热都不能将它们打败,犹她这般坚强,犹霍离那般刚挺。ωωω.χΙυΜЬ.Cǒm
“闪儿为什么喜欢来这里玩,是不是和婶婶一样,喜欢这顽强常青的松树?”席三默微俯身子,亲和地笑着,逗霍闪说话。
霍闪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拽着席三默的手,席三默问他什么话,他也统统听不见。
他只能听过妈咪的声音,一波一波的从远处传过来:“儿子,如果妈咪不能活着回来,那你一定要记得替妈咪报仇,一定要杀了你五叔。是他害死了妈咪,也只有他才能害死妈咪……”
他才四岁,什么都不懂,但这些声音日夜都在折磨他,这也是妈咪那天抱他下楼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要杀五叔,要听妈咪的话,可是……
五叔很高大,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全部绷直,也没有五叔的一条腿长,杀五叔,怎么杀?用什么杀?
他杀不了五叔,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来杀五叔,他不杀,妈咪的声音就一直吵,日夜不休,吵得他连个好觉都睡不了。
五叔疯了,被爷爷送出了庄园,他松了一口气,可是妈咪没有放弃,还在他耳边哇哇地叫,杀杀杀……
他很烦,烦得要死,烦得也想发疯!
但是那一天,他在意外中,忽的听到了爷爷和六叔打的电话,爷爷还向六叔保证,五叔会康复,五婶会回来。
他杀不了五叔,就去杀五婶,五婶没有五叔那么高大,而且五婶死了,五叔又会发疯,发疯没药治,也就自然会死,妈咪也就不会再吵他了。
不知道五婶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杀五婶,某一天,四婶怕他闷着,到处四处转悠,还告诉他说:“葡萄园里有一个观园塔,只有庄园里的男人才能进去,明天让四叔带你进去玩,爬到塔上看看远处的风景,好不好?”
何必等明天呢,他就是小男人啊,他摇头,一个人进去了,坐电梯到塔顶,站在栏边放眼远眺,只是未看清眼前的美事,他妈咪就告诉了他一个杀人的好点子。
从此后,他就常来这里,偷偷地带着工具。
现在五婶真的回来了,五叔也离开了五婶,再不动手完成妈咪交待的任务,妈咪又该吵他了。
路的尽头就是观园塔,观园塔的四周种着许多苍天老树,枝叶繁盛,遮掩了观园塔十层以下的风景。
席三默站在塔下抬头望去,圆形的建筑有点像g市的电视塔,又有点像小一号的东方明珠,还有点像异时空的风格,高然耸立,飘飘渺渺,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存在感。
这种感觉就像……
“婶婶,快点进去。”正要想到某个点子上,霍闪的声音忽的打断了席三默的思路,再也聚不起来,她收回视线莞尔一笑,牵着霍闪的手走进了通往塔顶的电梯。
“要不要在五楼十楼十五楼分别停一下,体会感觉不同高度所看见的不同景色?”席三默合上电梯门,一边和蔼地笑问,一边理了理霍闪松开的围脖。
她的笑很单纯,就像小朋友的笑,干净的像纯净水,其实霍闪一直都很喜欢她,她没有四婶的吵闹,也没有妈咪人前人后的两张脸,可是……
妈咪就是妈咪,谁也替代不了,就算他喜欢,也一样要替妈咪做了今天的这件事,他摇头拒绝,不阴不阳地斜着嘴角说:“不要停,我要直接到楼顶。”
按纽的手,生生停在半天,席三默没有坚持,只顺着他的意思,笑笑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霍离的电话,想必是到了机场,才迫不及待的打电话向她汇报。
她按下视频接听,霍离那妖美端庄的脸立即映在手机上,眉目皆笑,双眼似繁星迷人:“默儿有没有不乖?有没有想我?”
席三默幸福地羞红了脸:“没有不乖,一直都想着你,你到了哪里?上飞机了吗?”
“爸爸已经飞走了,我也上了飞机,再有一会儿也该飞了。你呢,又在做什么?”霍离移动手机,把机舱里的情况扫给她看。
席三默看得清楚,那妖孽男正一人舒舒服服地躺着,身旁没有人打扰他:“闪儿想来观园塔看看雪景,我正陪着他,看完我们就回去。”
“就你们两个人?”霍离忽觉不妙,一个挺身起来,脸上的笑如秋风扫过,再不温和。
霍闪紧张地盯着电梯上方的数字,手也微微抖着,他害怕霍离命令席三默回去,如果回去,那妈咪又该叫叫了。
不要吵,不要……我会让四婶上去的,会的……霍闪紧抿着唇,冰冷的眼也覆上了一层厚霜,那模样不像他,倒像极了死去的何蓦。
席三默却没有发觉,只道他冷,紧了紧手握着他,才对霍离点点头:“观园塔不让女人进来,四嫂也不敢进来,闪儿不喜欢看园的人跟着,所以就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事的,放心吧,看完我们就离开。”
霍离怎么能放心,那塔可是二十层高,而且这么冷的天,还没有人跟着,他心里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是不好嘛又有点兴奋,说兴奋嘛又忐忑的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可是霍闪只是个孩子,他有必要再怀疑一个四岁的娃娃吗?
这样做,会不会太惨忍?
他降了降要求,也缓了缓跳起的心:“你如果坚持,那就不许挂电话,一直开着,带我也看看观园塔的雪景。”
霍闪松了一口气。
飞机起飞,电梯到站,席三默拿着手机走出来,却是一下惊呆了。
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露天天台,没有修建高墙,没有安装玻璃,四周只围着一圈铁栏杆,视线也完全不被阻挡,她一出来,就看见一片美丽起伏的雪景,震撼心灵,广阔无边。
塔顶,雪风拂面,寒气篸人,阳光失去温度成为色彩的点缀,席三默站在塔顶有些兴奋,举着手机转着圆圈,把眼前的景色传给霍离:“漂亮吧,是不是很漂亮,难怪古人喜欢登高望远,确实是不一样的感受,心胸都宽了许多。”
霍离不喜欢下雪,也不喜欢雪景,那是一种忧伤的回忆,他觉不出兴奋,只敷衍了几句:“好了,上面雪风太大,快点回去,别把闪儿吹着凉了。”
霍闪一听,连连摆手:“我不冷,我不冷,我天天都来这里,早就习惯了。”
“天天来,是不是也就把这些景色记到了心里呢?回去把它画出来给婶婶看,好不好……”
不待霍离哄完,霍闪已是两百个不满意,他事情还没有做呢,怎么能下去,他打断了霍离的话,笑着说:“我当然能画出来,我还能把五婶画进去,不过我要拍一张照片才行。”
“好,拍完就下去。”霍离答应了,一张照片能有多长的时间,一张照片能有什么危险。
霍闪拿了席三默的手机,并指着南边第三格铁栏杆,让席三默站过去。
席三默没当一回事,紧了紧衣领,拢了拢头发,走到霍闪指定的地方。
霍闪举着手机,并没有挂断电话,转相机功能,他让霍离在另一端继续观看,不信霍离看到那一幕,会不再发疯。
他冷笑着指挥:“再后退一点,再往左边移一点,我要把五婶放到正中间的位置,做个美丽的雪娃娃……”
霍离全部看见了,席三默站在栏杆前,听话的摆着姿势,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雪景,又看了看霍闪的位置,觉得差不多时才往后靠,靠在栏杆上。
谁知她刚一靠上去,那栏杆忽的晃了一下就往后倒去,她的重心立即随着发生改变,整个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往后跌去。
完了完了!
谁干得缺德事,谁把这螺丝拆了,这么高,我还不摔死啊啊啊……
不,不对,不是要摔死,而是……
重回天朝的时机到了!
猫了个咪,不会这么惨吧,霍离还在飞机上啊,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下人先回去?她先回去了,那霍离又会在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是一年两年之后,那她岂不是会熬得全身发霉?
难道章大师让她熬,就是让她两地分居的熬?
耳边的风在哗哗地响,她像一个秤砣似的急速下坠,霍闪站在边缘举着手机,冷冷地望着她,那眼神就像死去的何蓦附了体。
“霍离,你不要害怕,我会等你的,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的……”
“啪”的一声,席三默重重砸落在地面上,一股钻心的疼痛击败了她,她跌进了无尽的黑暗中,被一股巨大的潮流包裹袭卷,不知去向。
霍离傻了,原来心中兴奋又惊忧的感觉,是席三默重回天朝的时机到了,可是席三默回去了,他又要怎么办,他又要怎么回去?
“降落,降落,快点降落……”席三默的头上蜿蜒流出的一大片红色的鲜血,格外的刺目,也格外的刺激着霍离凌乱的神经,他站在机窗口,狂躁地“啊”了一声,就冲窗户撞去。
窗户撞出了一个大窟窿,他跌到了云端,穿过了云层,默儿,不要怕,我来了,摔死了,我也就回去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风声中又夹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道士的声音,送他来这里的那个道士。
他在细细地说:“欢迎王爷重回天朝!”
悬起的心,落下!
急躁的神经,抚平!
时机原来也可以自己创造!
霍离再没有一丝恐惧,他笑了,伸展四肢,躺在空中,缓缓地闭上眼睛:“默儿,不用担心,我不会摔死,我也回来了。回到天朝,我就去找你,记得等我!”
章大师很满意这一幕幕的发生,他打了一个响指,事到如今已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就要看他们在天朝的表现了。
席三默,加油哦,剩下的就全看你的了!
席三默才不要加油呢,她浑身痛得就像在承受满清十大酷刑,连着手指尖都有针扎入的痛苦。
“小姐,你醒一醒,小姐,你快醒一醒啊……小姐,小姐……”
小姐?
有人在叫她小姐?
虽然身上很痛,耳中也嗡嗡的一片鸣声,但这个声音她能听出来,和洛姗姗的声音一模一样。
洛姗姗!
小姐!
她已经回到了天朝!!!
涣散的意识,被这惊人的推算吓得全部滚了回来,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啪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迷糊的视线也瞬间清晰,床前的人儿映入了眼中。
是她,是洛姗姗,她还活着,还生龙活虎的站在她的眼前,一样的脸,一样的身量,不一样就是那盘起的双髻打扮,还有那一身飘然的古装长袍。
眼泪,夺目而出,顺着眼角滚落出来,她无力说话,只噏动嘴唇,望着洛姗姗:“姗姗,洛姗姗……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哈哈哈哈……”洛姗姗有功夫,这轻微的声音,她全部听到了,她喜极狂泣,一个俯身扑到了席三默的身上:“小姐……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差十天就三年了……三年了……我都害怕你醒来,会不再认识我……你还认得我,还认得我……小姐……我讨厌你……”
三年?原来走了这么久!
洛姗姗,不用怕,就算我走得再久,我都能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你,因为我们是世间最好最好姐妹,席三默被洛姗姗压得死死的,无力抱她,只有眼泪滚滚而出。
“小姐,你跑哪里玩去了,你都不管人家的死活,都不知道人家多担心你。如果你今天再不回来,我明天就上吊死了去陪你。呜呜……”洛姗姗哭得好不痛快,眼泪流了席三默一脖子,鼻涕她也不客气的,全蹭席三默的衣服上了,谁让她一睡就是三年呢!
席三默浑身找不到一点力气,只能由着洛姗姗,其实她多想再问一句,洛姗姗,我是谁,现在的我又到底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和身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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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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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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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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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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