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诉他必须要那样做,那样才是对的。可在情感上,他已经无法接受即将失去闻亦荣的事实。
他觉得自己像海啸来临时的一艘孤舟,被别人、被生活袭卷着,不知将前往何方。xiumb.com
不管是疾呼,是狂啸,是叫嚣,都没有人会因为他而驻足,施舍一丝丝怜悯与助力。失去了闻亦荣,他注定无依无靠。
苏臻心里生了一个黑洞,不仅能吞噬他的感情,甚至会吞噬他自己。
在离开前,闻亦荣对他说要再做一次爱。
这或许是最后的分别仪式。
他没有拒绝。
尽力配合。
可是没有用。
他们的身体都像干涸河流,挤不出一点水分来滋润对方。
疼痛折磨着两个人。
后面出了血,进行得才顺利一些。
苏臻把脸埋在枕头里。
他眼眶酸胀得像被人用力打了一拳。
他想自己一定哭了。
可是当闻亦荣从他身体里抽离后逃入浴室,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枕头上干干净净,没有被水渍浸湿过的痕迹,倒是床单上,留下丝丝艳红。
这是对他们彼此的,最后的告别。
苏臻用被子裹住自己。
这一夜,他们整夜无放在,相拥而眠,只在夜里从梦中惊醒时,试图从对方的呼吸频率中,读出些什么。
然而,都是徒劳的。
一夜很长。
有时也会很短。
窗外天已经放亮。
苏臻也早就醒了。
可他保持着入睡的姿势,假装未醒。
临阵脱逃并不容易。
因为闻亦荣已经醒了。
他把搭在身上的苏臻的胳膊移开,随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离开了卧室,但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苏臻装不下去,他怕错过与闻亦荣最后道别的机会。
苏臻坐在床上,看着闻亦荣打开衣柜,找出衣服换上,随后半跪在床边,托着自己的脑袋,在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闻亦荣对他说:“再睡一觉吧,这一觉睡醒,就什么都结束了。”
苏臻眼圈儿突然就红了。
闻亦荣摸了摸他的脸,不舍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仔仔细细地看着苏臻脸上的第一个细节,就像要将他刻在心上。
“我走了。”闻亦荣说,“再见。”他从床上退开,直起身准备离开苏臻的世界。
没有再见,是再也不见。
苏臻扑上去,抱住闻亦荣:“我后悔了。”
闻亦荣推开苏臻:“成熟一点,别让彼此都变得难堪。”
他把苏臻的手从腰上挪开。
闻亦荣从苏臻的手时一点点脱离,就像是在一点点离开苏臻的世界。
闻亦荣转身离开,留给苏臻的只剩下一个背影。
苏臻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永远失去这个人。
他什么都顾不得,光着脚丫就追了出去。
他追到门廊,闻亦荣已经打开了家门。
“闻亦荣。”苏臻叫他。
闻亦荣转过身来,与苏臻的视线碰在一起,又迅速移开,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然后用责备的声音说他:“你怎么不穿鞋?还只穿了睡衣,冻感冒了谁来照顾你?”
他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毛毛拖鞋,给苏臻穿上。又挂下架子上挂着的,去金顶看日出穿的厚羽绒服给苏臻披上。
闻亦荣碰碰他的脸,说:“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放心不下你。”
“还有……我爱你。”
闻亦荣在苏臻嘴唇上轻啄,即刻退开。
苏臻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按了回来。
四处唇瓣结结实实的碰在一起,滋生出爱的火花,将他们两人都烧着了。
一个离别的浅吻变得缠绵。
分开时苏臻已经气喘吁吁,脸颊飞霞。
闻亦荣退开一步,转身,朝对面朱先生家走动。
他敲门。
苏臻心里想:不要有人应。
造成不要有人应。
可屋里很快就传来一声:“来了。”
随后,朱先生家的门打开了。他看到闻亦荣,神情冷静地说:“你来了。”他侧过身体,让出过道。
闻亦荣抬起右腿,迈了进去。又回过头来看苏臻最后一眼,他朝着苏臻扬起一抹笑,恋恋不舍回过头。
他大步走进朱先生屋。
他的背影高大又宽厚,可又孤独又寂寞,还带着绝决与狠辣。
苏臻用尽力气才让自己没有立刻哭出来。
朱先生对苏臻说:“关门吧。”
苏臻站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动。
朱先生又说了一声。
苏臻还是没动。
朱先生无奈地叹息一声,亲自帮苏臻关上了门。
一声脆响,合上的不止是一扇门,还有苏臻与闻亦荣的过往。
从此之后,这世界上再没有闻亦荣,只有林静宣。
可知道归知道,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苏臻安静地站在门口,他在等待。
他不知道等待的是绝望还是希望,总之,等下去就对了!
苏臻用那个姿势,倔强地站在那里,不吃不喝。等到日照当空,再到太阳西斜,再到……月亮东升西落。
他在夜里冻得瑟瑟发抖,却未挪动一下脚步。
一直待到天光大亮,阳光从玻璃墙照进来,晃得他眼睛疼。
他微微眯起眼睛。
不知道这一场等待什么时候能结束,但只要等下去就好了。
不管千千有多漫长,最终都会有宣判之时。
苏臻的等等不算慢长,一天一夜再加半日。
当太阳再次当空之时,他家的门终于有了响动。
钥匙插进锁眼里,随后转动。
清脆的机械运动的声音,明明很微弱,可在苏臻听来却像是放大了数万倍,如震耳欲聋的鼓声。
‘咔嚓’一声,尘埃落定。
坚硬结实的防盗门缓缓打开。
苏臻摒住呼吸,瞪圆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几乎要撞破他的胸膛,从身体里飞出来。
太紧张,太急切,他有些承受不住,眼前阵阵发黑。
在时明时暗的视线中,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进来的人高大挺拔,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高领针织毛衣,黑发有些乱,但应该是用手指特意扒拉过。
苏臻的视线往下移,定格在眼睛。
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刹那间,苏臻的心跳停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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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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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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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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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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