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顿饭就归了张神医,小景虽然心里闷闷不乐,替自家公子打抱不平,但是菜一端上来,香味往鼻子里一钻,就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阿玲贴心的替王婶夹了菜,“王婶,辛苦你每天给我们做饭了。”王婶笑的慈眉善目,欣慰地点头,“好好好,谢谢阿玲姑娘了。”
一声姑娘触到了阿玲心里的疙瘩,她皱皱眉,有些气愤的咬牙,“该死的黑白无常。”
王婶见她变了脸色,有些忐忑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孟老板手里的壶一斜,替王婶斟满了杯中酒,“没事,她突然牙疼。”说着笑着转头问阿玲,“是不是呀,阿玲姑娘?”
姑娘两个字,咬的格外用力。阿玲从悲愤中醒过来,见自家老板朝自己笑的璀璨,心肝一颤,急忙点头,“是是是。”
张神医低头吃菜,朝着桌子露出一个粲然的微笑,这个人,明明很好嘛。他在心里想道。
一阵风卷残云后桌上杯盘狼藉。几人瘫在椅子上酒足饭饱。突然窗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孟老板。”抬眼见李文钦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孟老板起身作揖,“李公子。”
“孟老板怎么在这里,今夜翠微姑娘作宴说是请了孟老板,又说孟老板身子不爽就不来了,没想到却在这里呀。”
李文钦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伸手拉住孟老板,“走走走,既然碰上了,哪里有让你走的道理,翠微姑娘可还等着呢。”
“李公子,在下确实是不舒服。”
李文钦明显不相信,打量了一番,“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嘛。”
说着拖着孟老板就往楼下走,还不忘嘱咐身边的小二,“这菜送到万花楼。”
小二急忙点头应和,两人几步已到了楼梯口,脚下一滞却是被人绊住了脚步,张神医拉着孟老板另一边的袖子,朝李文钦作揖道:“李少爷,他今日确实是生病了。”
见是医馆的张神医,李文钦立马也笑着回礼,他爹对他说过,出去玩闹惹事,这沧州城却有两个人是不能惹的。
一个是浮梦酒馆的孟老板,听说此人能通阴阳两道,能见邪祟妖魔,邪的很。另一个就是浮梦酒馆隔壁医馆的张神医,此人是药王谷的嫡传弟子,不过是来沧州历练,妙手仁心,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往后有个头疼脑热还得仰仗他。
“张神医,你也一起去玩玩?”
张神医摇头道:“谢李少爷好意,今日要扫兴了。”指指孟老板,“他牙疼,要命的很,还得回去吃药。”wWW.ΧìǔΜЬ.CǒΜ
说着生生把孟老板从李文钦手里抢了过来。
孟老板被他护在身后,微微翘了嘴角。李文钦也是个有眼色的,急忙道:“无妨无妨,那便下次约了。”
说着朝孟老板道:“孟老板,再会。”
见他下楼走了,阿玲两步窜到孟老板身边,笑嘻嘻道:“老板,你怎么也牙疼了?”
阿玲本想嘲讽他,谁知孟老板幽幽叹气,望着张神医道:“别提了,今日是有人的醋坛子打翻了。”
张神医被他深情款款的眼神盯的发毛,甩袖就往楼下走,“吃饱了就回。”
脸颊却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当夜几人又以初三的庙会为赌注,下了一盘棋。
这盘棋却是阿玲一个人下的,因为回到酒馆的时候,那封无影信躺在孟老板的榻桌上,于是她便找了个由头说去医馆赌棋,留下他一个人在房里。
那封信静静的躺在桌上,信封上只有一个字,孟。
孟老板却像不着急似的,斜躺在榻上,拿出吟雪剑擦拭了一遍,到那泛旧的剑穗时尤为小心。
又拿出酒饮了半饷,像是有些醉了似的,才抖着手将信拆开。
薄薄一页纸,寥寥三句话。不知从何处寄来,也不知是何时写的。最后落着四个字,安好,勿念。
念字稍微有些晕染,看得出写信人笔下也曾凝滞犹豫。
想到这里,孟老板微微笑了,和往日的笑完全不同的笑容。
纯粹而又简单,桃花眼的艳色都被这笑容冲淡,只余下干净的暖意。
这笑越来越大,最后竟成了哈哈大笑,像是疯魔一般,笑着跌倒在榻上,笑地喘不上气又呛的连连咳嗽。
隔壁下棋的人听到夜里忽然爆发的笑声,惊讶的面面相觑,然后表情越来越诡异,张神医扔下手里的棋子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阿玲急忙几步挡在他前面,“棋还没下完,你往哪里走。”
“算我输了。”张神医往左一步,想绕过阿玲,阿玲亦是往左一步,挡住他,“那怎么行,我赌棋山庄从不受嗟来之食,赢要赢的光明正大,快来,继续下。”
言语间那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成一串急促的咳嗽声,张神医神色担忧被她拖拽着按到了棋局前。
咳嗽渐渐消停,孟老板抬手一摸,眼角竟被呛出了泪花,他仰面躺在榻上,那页信被他牢牢捏在手里。
眼角的泪,缓缓滑进鬓发中。
依依来的时候孟老板还呆呆的躺在榻上,她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落在地上。
“依依。”孟老板底底出声唤她。
依依被惊了一跳,“你醒着呀。”
“你们分别的时候,你觉得他会回来吗?”没头没脑的,孟老板抛出一个问题。
依依坐在榻的另一边,轻柔的声音却无比坚定,“会,他肯定会回来的。”
“如果,他......”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如果他死了呢?”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等他回来。”依依柔声道。
“傻姑娘,若是他死了,早就投胎去了,你去哪里寻他?”
半饷无声,孟老板似乎觉的自己的说的有些直,正要开口安慰,依依却缓缓道:“他,确实是死了。”
孟老板一愣,安慰的话被吞进了肚子里。
依依继续道:“呼延叛乱,乱军一路打到了沧州城外,饿殍遍地,死伤无数,他便是那时死在守城之战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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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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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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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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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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