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默却是头一遭见此种吃法。看得稀奇,顺势嘲弄朱曦飞厚此薄彼。他与朱曦飞畅谈许久,只得了两杯冷酒,一把花生米。
“你可是猪妹妹?猪妹妹,这猪肉是猪哥哥特意留给你的。快来尝一口!”
林安默正在喝酒,听见一串“猪”,呛得接连咳嗽,哈哈大笑。
朱曦飞傻呵呵乐着,夹起烤好的肉片送至花翥唇边。
肉香钻入鼻中,朱曦飞笑得有几分傻。花翥却不自觉朝后躲。
脑中嗡一声响,心恶狠狠跳了一跳。
她,竟然在害怕?!
从永安城至今,花翥见过各种男子。
他们中有的凶悍残忍,有的贪色好财,她也曾害怕,却从不畏惧,迎难而上。
朱曦飞是公认的好人,对她更是温柔体贴。今日他将情愫表露无疑。
她却只想逃!
恐惧。
抵触。
逃避。
花翥突然意识到,除开帮东方煜做事时避不开的接触与师兄妹间的说笑她对男子竟是格外抵触,尤其是对她有心的男子。
朱曦飞不过靠得近了些,她脑中竟出现永安城的日日夜夜,疯狂,残忍,欲望,哀嚎。遍地的血,十九岁的皇太后,还有被丢入乱葬坑中的宫女。
脑中也再度浮现那个曾经的家中的小院。院中迎春花开得正盛,她娘抱着小小的她,在院中徘徊、徘徊。
战友,可行。
别的,不可。
花翥面色惨白。
朱曦飞认为她只是这段时日没吃好。
林安默眉梢微动,欠身拿过朱曦飞手中的筷子,将那片肉塞入口中,笑言肉不错。正色对朱曦飞道花翥自己有手。
呆滞了片刻,朱曦飞一拍脑袋说自己胡来,不懂规矩,这才给花翥拿来碗筷,没忘记给林安默盏中添酒,给他碗中倒马奶茶。
花翥抱紧小野猪,小口吃着,尽量不被朱曦飞看出端倪。
又很快自嘲。
即便她不做掩饰,以朱曦飞的性子又如何看得出端倪?
即便她各种掩饰,难道林安默看不出古怪?
释然,抱小野猪的手也松了几分。偶尔捻起一块花生喂小猪。
朱曦飞不再逗她,只沉着脸同林安默说起杨佑慈的婚事。
杨佑慈定了亲,是司马家的女儿。
花翥惊得险些跳起。先前的愁绪与不安登时一文不值。
定亲?
可
她分明记起成功劫取粮草那日杨佑慈坐在院中,靠着一棵大杨树,手中握着一只像是婴儿穿的小小的鞋,眼神中有担忧,也有伤痛。
话差点儿涌出口,翕动的唇却又紧紧闭上。
不能说。
她将那夜看见的事深深埋入心底。
茵蕤总说她不懂人情世故,可终究在那个家中长大,宅院中女子勾心斗角之事,她也不是不知。
便埋首,小心摩挲着小野猪后背的鬃毛。鬃毛尚柔软。m.χIùmЬ.CǒM
朱曦飞未曾留意她面上的不安,只当她过于震惊。
又道杨佑慈的新娘是司马元璋的亲妹妹司马锦心。
“若能顺利夺得天下,那司马锦心便是皇后。”朱曦飞嘲弄司马家既忙着与杨佑慈结亲,何不赶紧将女儿送去覃风寨?
司马家的意图世人皆知。
林安默举杯笑言:“幸好林某人没有妹妹。”
“可杨大公子有妹妹。名为杨云蕤,过几年也可出嫁。北方司马家,南方林家。”朱曦飞又对花翥笑还是自己好,无爹无娘,再怎么和亲都和不到他身上。
素来镇定的林安默面上一僵,赶紧搁下杯盏问花翥可愿与他凑合成个亲?“你我各玩各的,我进我的秦楼楚馆,你玩你的俊朗小生。”
朱曦飞连连点头,问花翥自己可算俊朗小生。
花翥心神不宁。望着两人,全然说不出话。
朱曦飞只当她累了。
林安默微微眯眼,用过饭后便与花翥一道回去。花翥依旧挽着他的胳膊。
“翥姑娘有心事。”
花翥不言,将那夜之事吞入心底。
“看来是不得了的事。那翥姑娘可得记好了不得了的事,只需自己知晓。”
空中起了凉意,日头微斜。
北面大安城门处忽起硝烟。
花翥拽着林安默爬上瞭望台远望。
只见大安城中杀出一支百余人的兵马,每人身上都背着巨大的木水桶。快到司马家军营处时他们取木桶砸向地,不恋战,紧随带队那人逃回城中。
几乎同时,城墙上出现一整排的箭手,手握长弓,剑尖点火,一声令下万箭齐发,裹着火的箭落于破烂的木桶上,一片火光。
空中浮动着酒香,那木桶中装的原本是酒。
风起,刮向大营。火舌舔舐开道路,点燃不少军帐,与天边那一抹红相得映彰。
“这几日的太阳都是极好的。处处干透,正好点火。”林安默慢条斯理斜靠着瞭望塔一角。
本已拿起武器准备支援的林家军见他气定神闲,放下手中的利器,围着火堆继续烧板栗。
板栗是从蓉县带出的,算不得新鲜,却也慰藉乡愁。
鲁大山从火中抢出两个,烫得直咧嘴却舍不得丢掉。小心翼翼擦灰、取肉,送宝般捧给宋喜悦。
那边,火却却来越大。
黑烟冲天。城门复开,还是那支队伍,依旧百余人,裹着棉被、包着头巾冲入火中,挥刀便砍。
花翥见他们来去自如,棉被上也未沾火光,至多冒几缕黑烟,揣测那棉被、头巾都浸透了水。
“这一轮偷袭玩得不错。”林安默啧啧称赞。
“真不帮?”
“司马枭今日与林某说得清楚,他围城,我打援。”
“终究是友军。”
“喔?”林安默长声,微眯着眼,唇角似笑非笑。
花翥却冷静下来。
她望着滚滚而起的火,嗅着火中人的皮肤被烧焦的味道。
想着林安默的用意,心中咯噔一声,心跳比过往的任何一刻都快。
原来如此。
只听林安默喃喃自语:“谁说一把烂牌就打不出清一色?”
花翥的心绪渐渐沉稳,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洗。
没错。
谁说非要走捷径,非要夺取战友性命才能得偿所愿?
谁说一把烂牌就玩不转牌局?
她听着哀嚎声,看着混乱的司马家军营。
在战争中人的性命只是尘埃。
得之,失之,不过一瞬之事。
谁定天下,谁写史书!
林安默笑道:“看翥姑娘的眼神,心中定有了妙法。”拉过花翥的手,手指在她手心,一笔一划。
杨。
花翥抿唇,笑意难抑。
她与他总是能想到一处去。这便爬下瞭望台一路小跑向东方煜的营帐。
朱曦飞似乎正准备带人前去救火,青悠努力阻拦。
花翥冲入营帐一把抓住朱曦飞的手。
若是战友,偶有碰触也就罢了。
若是倾心,定要远离。
“别去!”
朱曦飞是她的战友。
朱曦飞不解,可花翥这般说了,便也不再坚持。花翥扯着朱曦飞直奔东方煜的营帐,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告知。
朱曦飞瞪大眼,张大口,全然不信此话竟是从花翥口中说出的。
花翥本以为他会像别的男子那般嘲弄她。
不想朱曦飞一拍膝盖,大笑露出白牙:“厉害啊!不愧是猪妹妹!真厉害!”
未曾料想到的夸赞让花翥心中的火又燃起了几分。
她却还是战战兢兢看着东方煜。她更希望得到他的夸奖。来自东方煜的夸奖与来自其他人的夸奖终究不同。
其他人只是夸奖。
东方煜是肯定。
花翥等了许久,东方煜终于露出笑意。
“这才是为师精心养大的小花猪。”
花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当夜,林安默与司马枭大闹了一场。
司马枭骂林安默不支援。
林安默道一早便说得清楚,司马家围城,他打援。
司马枭要对林安默处以军法。
林安默笑道:“军法?司马家在北方,我林家在南方,北方的将军有何资格处置我南方的兵?”
司马家与林家,分明是战友,却俨然成了对手。
花翥当夜也不休息,只脱掉鞋在军中布满细石的地面上来回行走。在思考,在完善自己的计划。
贺紫羽紧跟着她,头顶小乌龟。
她不睡,他不睡。
翌日。
花翥带着属于自己的一百四十二人和部分粮草回覃风寨。贺紫羽又哭又闹,花翥拗不过他,只能带上。
此事被司马枭得知,他便当众呵斥司马元璋当年看上了个什么贱人,人尽可夫。“这么急着回去,难道是想要自荐枕席?”
花翥施施然行礼,笑而不语,仰着头离开得很有几分豪气。
林安默还在睡觉他总说睡得好、皮肤才好。
朱曦飞不能远行。
只有青悠送她。
两人牵着马走在最前面。
青悠将东方煜对花翥计划的填补告知花翥。
朱曦飞前前后后军中十年。而今麾下已有五千人。
林安默与司马元璋皆出身将门。麾下都近万人。
花翥,麾下不到两百。
“别恨师父,师父在帮你。”
花翥漠然前行,她昨日提出自己想法时东方煜大为赞叹,她本以为东方煜已对自己彻底改观。
驻足,花翥望着尚在昏睡的天,幽幽一声长叹,山峦已渐青翠,河中之水也渐渐上升。那些憋在心中许久的话终说出口。
“师兄。我已不再是孩童,有些事,我懂。”
东方煜让她回覃风寨引诱杨佑慈,将杨佑慈彻底控制在手中。
将来成事后杨佑慈受制司马家,自然不会将她纳入后宫,却一定会给她兵马为自己所用。
花翥知晓,东方煜素来喜欢捷径。
何况当初东方煜收她时便有这样的想法。一开始是厉风北,现在换成了杨佑慈。
他只会选最可能称帝的那个人。
东方煜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也不在乎这个世道变成何等模样,不论世道如何,他都能寻到适合世道、且满足自己心意的生存方式。
只是眼下他的生存方式收到了威胁。
东方煜的大徒弟逸归选择了厉风北。
青心恨东方煜。
冽泉早被逐出师门。
眠舟生性平淡。
青悠虽说忠,却只长于伪装刺杀。
唐道与贺紫羽年纪尚小。
而今能完成东方煜心愿的人,只剩花翥。
“我知晓自己是何种身份。知晓利刃便应有利刃的模样。但利刃不傻。”
青悠眸光登时暗了,花翥等了许久,他才叹息道有些事看得不清楚,装作自己不知其中因果,方才快活。
一团团愁云爬满他的面部,遮掩了所有的光。
他似又成为那个初见时手中握着一柄刀责问花翥是否是东方煜新欢的少年。
花翥不敢问,却又约略知晓缘由。
她记起唐道的事。
唐道被留在了汀丘,留在了司马家。理由是他身子孱弱,多走几步就会生病。
东方煜说他身子弱,他就身子弱。
到底,他们都是他的利刃。
只是入师门时花翥未曾想到师门会樯倾楫摧。自己会成为东方煜最看重的利刃。
念及师门,她又觉有趣。
丁戜欲建帮派,取名为戮夜阁,自封为阁主。她的师门却是连名字都没有。
问青悠,他也没有答案。
便问:“那师父的师父,又是何人?总有门派吧?”
青悠也只在东方煜心情好时听东方煜说师祖是世外高人,复姓公输。东方煜曾道自己在师祖那处学的不过是皮毛。师祖从未将真正的技艺传给他。
“总觉得师父说起师祖时怨气极深。我总觉得师父对师祖”
青悠闭口不言,笑吟吟起朱曦飞,说起他对花翥的各种好。
话锋一转,目光却冷了。
道:“小师妹,情字,别碰。只要碰了,穿心蚀骨,苦不堪言。”
“是。”
花翥留意到,青悠的眸子添了一丝血色。
前路漫漫,两人终有别。
花翥目送青悠远去,只在心中记下“公输”这两个字。
贺紫羽从牟齐儿的马背上挣扎着跳下,抓着花翥的手蹦蹦跳跳。
昏睡的天终于醒了。
清晨的太阳算不得刺目,迎着阳光前行,双目依旧被晃得生疼。
花翥一手牵着贺紫羽,一手略遮掩前额,避开光最刺眼的部分。
她本以为光是亮亮的白,今日对着光前行,才觉光中带着浅浅的金色,又五彩斑斓。不管东方煜而今如何,当年在永安城,当他将一包荷叶糖放入她手中的那一刻,他就是她的光。
东方煜昨日说她是他的狗。
他要她以色侍人,又要她以剑谋定天下。
狗会永远跟随主人。
而狼,会弑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本章
1、本文既然走历史正剧风,那肯定有人喜欢小花猪啊#.#
但是小花猪过去的经历让她只能和朱曦飞做朋友、战友。换成现在的话说,她对男女之情有轻微的ptsd。
2、这个故事中,小花猪会几次开大#.#
3、清一色是麻将用语
说起一把烂牌打出王炸,我还真遇见一个,斗地主亲们都知道吧,有一次我围观别人斗地主,对面三个人每个人手中不是对子就是大小王要不就是连号牌,被斗的那个地主,手中没对子没连号没大小王,然后地主居然打赢了!当场膜拜……毕竟当初作者君有一次斗地主,手中几乎全是对子、连号还有大小王,然后作者君输了……望天……
4、这次趁着放假,连着更了好多章但是明天,作者君又要上班鸟┭┮﹏┭┮我会努力的……
感谢在2020111822:08:262020111923:2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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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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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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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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