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依旧继续。
花翥眯缝这眼,听着坍塌声,感受着自己脚下一阵接一阵的震动。忽然记起汀丘。
东方煜心情好时也曾与青悠玩游戏,用木条搭建小房子,木与木之间无任何榫卯。抽出一根木条,比谁有本事让房子彻底坍塌。每次都是东方煜胜。
今日的冈仄县,与东方煜手中的小玩具也无甚区别。毁一处,全盘尽失。
万清宵彻底失了锐气。匍匐在地上喃喃道如何可能。
鲁大山双膝跪地、不住磕头。牟齐儿与宋喜悦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对先前发生的事她们心中虽有准备,却也花容失色。
花翥让她二人抓着鲁大山也是担心她二人在巨大的震动下心慌意乱四处乱逃反而丧命。鲁大山稳重,也不像坏人。
烟尘在空中漂浮了很长时间才缓缓落下,虽是正午,阳光却分外柔软。
陈海生吓得口吐白沫,摊在角落,身下湿了一大片。
鲁大山不再磕头,跪在地上,视死如归。
林安默舍了马,披在最外的白色披风上扑满了黄褐色的灰土。他在破破烂烂的路上走得很慢,偶尔脚下传出一声细弱的木板的折断声,长披风在地上拖出宽宽的曳痕。
悠然前来。靠近后头一件事便是上下打量花翥,啧啧,道:“别的女子个个端庄优雅,貌美如花。翥姑娘虽说是个女子,却还不如我林某人”
“端庄优雅、貌美如花?”
被花翥抢白,林安默也不气,哼了声便走向万清宵。“你可服?”
仰头,万清宵满脸黄土,连眼珠都也污浊不堪。“你是如何破机关阵的?”
“破阵?”
从怀中摸出一把小扇子,见袖口沾了黄泥,林安默满是不悦,责备花翥阵势闹得太大,害得他袖口染了尘,若是离开此处便遇见了美貌的小寡妇,他美貌不能外漏,袖口又有黄泥,如何哄得美人一夜春宵?
絮叨完,远望林家军将残余马贼消灭殆尽。林安默这才懒懒道,他甚至未靠近那满布机关的山头。
“这一带的草木只要够得着的都被马啃得干干净净,偏是那小河谷,水草丰美。傻子都知有诈。林某却也不能责怪与你,毕竟能力之事,人有不同。”
花翥忍笑。
万清宵气得直哼哼,道难道林安默就全不担心机关中的人杀出来?
“他们应该已被林某留下的两千人马杀尽了吧。”
“他们怎么可能出来!”
“得得,说你蠢你还哼哼唧唧。说话,得注重前句后句、不可矛盾。你才道难道不怕机关中的人杀出来,又言他们怎么可能出来,说话如此矛盾,不好。”
那万清宵依旧嘴硬,道若不是靠着黑火药,若不是他一时大意。林安默也不会得逞。
“胡言乱语。用黑火药炸你,搞得此处云腾雾起的,又不是林某。”
说话间,三个面上被熏成一团黑的人从一群被飞扬的黄土弄出团团黄褐色的人群中走出。
花翥认了许久才看清一个是钟于行,一个是林丁。
剩下一个,却是秦芳。
钟于行道今日黑火药能有这种可怕的威力全靠秦芳。
秦芳双手漆黑,指尖血迹斑斑。笑道自己被张洲拐走前家中本就是做烟花生意的,家中养了不少烟火师,从小就知晓烟花应如何配,更知烟花不可如何配。知晓黑火药应如何放置,更知晓不能如何放置。
花翥觉得古怪:“火药之物,难道不是避水与避火便行了?”
秦芳不愿告知花翥。笑言若是连那细节都被花翥知道了,她这唯一可供谋生的技能不也没了?
又叹道:“妹妹只觉委屈,当年不知自己有这本事,不然,便可将那欺辱于我的混蛋张洲活生生炸成肉泥!”
“女儿家,别学翥姑娘,动不动喊打喊杀。秦姑娘不愧天生丽质,满脸烟灰都遮掩不住风情。”
秦芳瞄了眼林安默,面上满是黑灰看不清模样,眼神却带上了一丝少女般的羞怯。垂首抓着衣角,几乎将衣角搓出口子。
花翥瞪向林安默。
他摇着小扇子,气定神闲,见万清宵依旧质疑西面的机关林如何挡不住林家军,冷言冷语道:“林某不过找来军中最擅长的骂街的男人,将你手下的祖宗十八代尽数拖出问候了一番。”
开扇,他遮住微笑的唇,偏是那眼睛笑意难掩,成了两道弯。
“你骂,难道在下的属下就不知骂回来!”
“骂了,他们先说要睡我娘。可林某的娘已过世十年,林某便道那可得他们先死且娘未曾投胎。他们又道要睡我妹妹,可家父不争气,没能给林某生个妹妹。他们又道要睡林某娘子,可林某没娘子。他们又道要睡林某的嫂子”
“啪”林安默合了扇子。
笑道:“这个,林某真有。可那是兄长的事。”
“你你也不能将所有人引诱出!”
林安默喃喃:“与蠢人说话着实辛苦。”
见四处的黄沙彻底散去,他便优哉游哉脱掉盖在身上的白袍,取下面纱。依旧披散着发,漆黑的发丝上有檀香的味道,站在一群浑身上下裹着黄土的人中,若神祗。
他浅笑,道万清宵之计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瓮中也备下了可怕之物。
“可用这种计策对付我和翥姑娘却太过可笑。”
瓮中之物可怕?那便将瓮里的东西尽数引诱出来,逐一诛杀。
林安默带军走过从冈仄县到西面山群的路,只一次便将地势记得清清楚楚。排兵布阵,轻而易举。
那万清宵望着彻底毁掉的冈仄县,叹息道若之计不想着引诱花翥等人,直接从后偷袭,便可占据主动。
林安默拿着手绢帮秦芳搽脸,顾不得搭理万清宵,花翥便回应道:“不论如何,你的结局,都是如此。”
请君入瓮之计,听来有趣,若是招来花翥与林安默这种有本事砸瓮的,所谓的妙计不过自取灭亡。
可若万清宵不主动引诱,沿路没一个百姓,难道花翥与林安默就不会生疑?一旦生疑、略做思索,便会想到最可疑的便是这冈仄县。万清宵依旧难逃一死。
“早知便不在此处建县!”
花翥依旧摇头。
道:“不在此地设县,难道你等就迎不来今日?杨恩业心思缜密,偏是对林渊伯父与章容深信不疑。若章容不找这么一处不适合建县之地偷偷养兵,一早被杨恩业发现端倪。章家早就满门抄斩。
“你们寻到此处几乎掏空地底。以木为支撑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县城,用木托起阴谋。想来还断了原本河道。水流不走便只能下渗,朽了地下的木桩。故才会被黑火药轻而易举毁成这般。
“你们不傻,自然会想到此点。可章容称帝后至多三年便会对林家下手,林家要出兵大兴只能从这条路上过。你们是隐藏的杀手锏,至多也再待几年。故而你等不在乎木是否朽。毕竟此处迟早会被废弃。不管如何,你的结局都只是一个死字。”琇書蛧
万清宵彻底无言。
钟于行双手合十,叹息道不过是因果。
在花翥的示意下,钟于行与鲁大山促膝长谈了许久。成功将其策反至花翥麾下。
鲁大山为人憨厚,花翥深信若有他带路,闯入万清宵设在西面的机关阵并搭救被围困的百姓便容易了许多。
不想还未行动,林安默留在那处的军士便带着五百俘虏与一千七百余消失的村民回到几乎成为废墟的冈仄县。
花翥本以为留下的那两千人是绑架了马贼才得以进入阵中救援百姓。为首的周把总却道:“林小将军不过让我们放了一把火。”
“可他说那处水草丰美,应不易点燃。”
“若真一片火就烧了去,马贼死了,百姓不也死了?要的就是不易点燃,烟子才大,毕竟那风是往西边吹的。”
花翥一愣,看着百姓面上的黑烟,笑成一团。
林安默……
不愧是林安默。
百姓们得救,那一千七百余人皆对万清宵恨之入骨,却对鲁大山颇十分感激,道若不是鲁大山着力护着,他们早已变成一具具尸体。
他们感激林安默,便帮着林家军翻出了冈仄城下的东西。
兵器。
粮食。
还有两箱收刮来的金银。
此处便是章容的私仓,是章容为应对危机藏下的杀手锏。
依照花翥与林安默的约定,冈仄城下的东西归花翥。
西面马贼扎营处收刮的东西归林安默,那里除了两袋粮食就是一百九十四匹马。
花翥只留了一点城下的东西,别的尽数与林安默交换。
她不要金银和粮食,她要林安默收刮来的马匹,林安默不可能全部与她交换,但花翥也得了一百五十匹马。
茵蕤算账后觉得花翥吃了亏。
花翥自有理由。
从蓉县到此,她一路都在留心观察,绝大多数女子在脚力上不如男子,这便是东方煜所谓的天定。而马可以减弱此项差距。
“况且,那些粮食、金钱依照道理都会成为军费。”她冲着茵蕤一挤眼。“依照约定,有林家军的便有我们的。那么重,我们不过一百人,根本运不走。”
茵蕤大笑:“你这小女娃娃,若是将这头脑用在男人身上,估计出身低微,也能引得相公宠妾灭妻。”
花翥不知茵蕤究竟是夸她还是骂她。只是,看着那一批批昂着头,鼻孔呼哧呼哧喘着气的骏马和站在马身旁有的欣喜、有的惊慌的女兵,心中蓦然松了不少。
她也见到了那个总喜欢嘲笑她的王把总。此次她在王把总眼中看见了一丝敬佩。
她欲做的那些事,终究在质疑声中一点点、一件件做成了。
而今日之战,是她创建军队后的首功。
林家军消灭马贼继续向前,军中人马也从先前的六千人变成了七千。
增加的一千人中有被掳走的村寨中的男子,也有被作恶不多的马贼。林安默道而今人很重要,不可真杀光。
花翥的军中也增加了人,从八十二变成一百三十一。
其中一人是鲁大山。
比起白衣白马、潇洒自若的林安默,鲁大山对花翥更尊敬几分,若是被玩黑火药的秦芳看一眼,他便吓得双腿发酸。
自己军中人数增加,花翥却没有太多的欣喜,只因增加的那些大都是被马贼掳走的女子,终究逃不过“失贞”与“留在当地活不下去”。
失落时茵蕤安抚道:“至少,她们用不着死,有了去处。”
花翥振作起精神,却又陷入更深的愤怒。
怜惜百姓的的鲁大山归降。
狡诈又胆小的陈海生被牟齐儿拿去练手,取了性命。
作恶不多的马贼被编入林家军,做最辛苦的活。
反倒是领头、杀人无数的万清宵被林安默纳入麾下,林安默甚至拨给了他十人,让他在军中做了个伍长。
只因章容绝不会让一个与自己全然没有关系的人做这等隐秘之事。而章容的娘,姓万。
“此人有用。翥姑娘要明白世上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大片的灰,像是被炸后的冈仄县那般仿若地狱的灰。”
花翥不服:“你不担心他反?”
“翥姑娘,狼也分等级,在狼王面前,许多狼不过是狗。”
“你是说你是狼王?”
“林某风姿绰约,貌美如花、优雅端庄,怎会是凶神恶煞,一口咬断人咽喉的狼王?”
“你身为男子说自己风姿绰约、貌美如花、优雅端庄?”
“不想翥姑娘分明身为女子,却更配得上孔武有力、虎目灼灼、桀骜不驯。”
“谁是狼王?”
“在林某心中的狼王唯有翥姑娘。”
花翥一怔,仔细看林安默,惊觉他不像说笑。
林安默絮絮道自己曾与眠舟聊过几句,眠舟曾说起东方煜称呼花翥“狼崽子”的事。
“在林某眼中,那狼崽子已慢慢长成了大狼,终有一日大狼能当上狼王。翥姑娘,林某别的不行,看女人很准。”边说边丢开花翥与骑在马上的牟齐儿说笑,侧身,坐在马上在牟齐儿脸颊上亲了一口。
花翥用力夹了夹马腹,快走几步。
眼若不见,心便不烦。
后一日,茵蕤问花翥那日与林安默各写一字,两人写的可是“火”字。
毕竟又是黑火药,又是放火。
花翥却笑着摇头。
不是“火”。
是“杀”。
她以为林安默会杀尽,林安默却告诉她,世上有黑、白、还有灰。
作者有话要说:我个人挺喜欢写小花猪与林安默斗嘴的总觉得在这种时候,小花猪更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毕竟她也只是个女孩子。
关于本章
黑火药能有这么大威力,有火药自身的力量,更多的是地被掏空,水土流失……这一话真的好环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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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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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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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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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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