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领主游戏[基建种田]>第 181 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南帝元年的汝南,在一片表面热闹的歌舞升平中悄然结束,只有无人山间的白骨依旧狰狞着,不肯舍了这光阴。

  转眼就是来年二月,冬末的风吹得人仍不想出门,但是在霍家庄子上,却有一群人提着篮子在田间行走。

  她们要去赶妇好书院的早课。

  自今年元月始,庄上原本用来收容流民妇女的妇好书院也开始招收庄上的女子了。

  佃户们舍不得作为劳动力的妇女去上学,于是纷纷将家里的女儿送来。

  佃户们不在黄籍上,没有户口,是没有资格参与评品的,女子就更遑论当官,但是私人的庄子上,佃户的前途并不在外出当官这条路上,对他们而言,一生之中最大的升迁,就是能从佃户升为庄上的管事。

  而管事往往需要更高级的技能,读书写字,算账盘点,被少数人垄断。

  佃户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家里孩子除非是走了天大的运气被主人挑中去做童仆,否则佃户出身的孩子一辈子也别想学到这些技能。

  但是如今的妇好书院无疑提供了一丝机会。

  庄子上当管事可不分什么男女,男主人需要管理庄上事务和对外事务的管事,女主人嫁进来之后也需要管理自己嫁妆和家中事务的管事;

  甚至很多时候,因为男主人往往有外面的事业,除了重大事务要男主人过目,庄子内部的事大多都是女主人在管,所以庄子里管事的人员里,妇人有时候比男子还多。

  是以在做出将女儿送去读书以竞争未来的管事的决定的时候,佃户们是不需要什么纠结的。

  只要是人就想往上走,在利益面前,什么男的女的,什么偏爱,都要滚到一边去。

  大抵唯一遗憾的就是这教人读书的书院是夫人和家里的小女君兴趣来了办的,所以只招女子,不然,家里的男孩也能送去学认字了。

  因为书院招庄上佃户们的女孩读书,庄上某些和霍家沾亲带故的管事们也私下不满了一番,但是到底因为这是庄上所有佃户都共同拥护的,教书又直接由王夫人和陆瑶主导,他们没有从中作梗的机会,管事们的不满也不了了之。

  最后干脆管事也送女儿来读书了。

  妇好书院上午教识字,但是不管饭,所以才有了大清早一群小女孩拎着篮子走在田埂间的一幕。

  她们的篮子里拎的都是昨晚备下的早饭。

  妇好书院后面住着不少妇人,她们早上起来也要烧灶做吃的,到时候说几句好话求那些妇人替自己也把早饭一起热一热,就可以替家里省些柴火了。

  等和后院的妇人们一起吃过早饭,小女孩们便要进前院的教室里读书了。

  这时候帮她们热饭的妇人们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她们的老师。

  这些妇女既是老师,也是学生。

  上午给她们这些初学者授完课,下午还要接着上自己的课,读自己的书。

  妇人们给她们授课,不过是为了赚一份外快罢了,她们自己也有课业,还有人准备考今年的春考,学习十分刻苦,只有一部分人自知能力有限,肯定是过不了春考了,才转而来给后来的新生们授课。

  她们读的书也和普通的书不同,上面的字和外面的字不一样,上面删了许多笔画,要容易识记许多。xiumb.com

  这还是家里有人识字的管事家的女孩发现的。

  管事家的女儿回去将妇好书院教给女孩子们的是另一种字的事给父母说后,反而让那些管事都放心了不少。

  在他们看来,这明显是夫人和女君在闹着玩呢,只不过人家家大业大,玩个游戏也可以拿这么多人做实验,领着全庄的女孩子陪玩,甚至还从外面收了人进来陪自己玩。

  当霍家庄的人都认真地陪家里的夫人女君玩着这一个大型的办书院的游戏的时候,外面世界已经翻了天。

  从正月十五过了元宵开始,陈光新收的猛将扈季丛就开始了对全郡各处流民帅们的穷追猛打。

  在本地豪族大量资源和正规军的支持下,扈季丛带着他的一万流民兄弟从汝南西一路打到汝南东,荡平了三个流民帅的营地,攻陷了本郡豪族庄园八座,经历了大小战事十八场,斩获战利品无数。

  汝南境内剩下的七八个流民帅势力因为他这匹黑马的出现,人人自危,不得不开始联合到一起,有的两两联合,有的三人结义,当然也有人畏惧扈季丛的威名,干脆带着自己的部众连夜投靠了扈季丛的。

  正当扈季丛一路势如破竹,在陈光的支持下正准备再吞掉一两个流民帅的势力的时候,一个谁都想不到的敌人出现了——

  北方的胡人竟然跟着南下的流民过了河,抢到汝南来了。

  白家位居汝南最北,最先察觉这一股胡人的兵马,连忙派人找陈光求援。

  彼时扈季丛正带着人马在外替陈光打一支流民军,陈光身边只剩下自己的部曲家将,不得不一面派出人前往扈季丛处通知扈季丛北上击退胡人,一面联系刘、赵两家,让他们准备好抵御随时可能进入郡内的胡人。

  最后的流民帅一方,陈光出于一些自己的阴暗考虑,最终没有通知他们。

  陈光带着七千多部曲连夜驰援白家,但是还是来迟了一步。

  白家庄上一万多部曲荫户,尽皆被杀,一路尸山血海,妇人和小孩残破的尸体被插在杆上,甚至有被啃咬过的痕迹。

  而看胡人离开时留下的马蹄印,这群至少有五千人的胡人骑兵抢光了一个一万多人的大庄园还不知足,竟然继续南下,进入了汝南腹地。

  陈光大骇,连忙领兵拼命追击。

  若是真让这群胡人过了汝南郡,继续南下,那他陈光大名将要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供后来的汝南人狠狠唾骂了。

  陈光在后面拼命地追,一面还拼命派信使去通知还在更南边的扈季丛,希望他能及时接到消息,将南下的胡人拦住。

  因为一个更可怕的事情是,他之前没有通知汝南腹地的流民帅们!

  他在出发前觉得以前从未有胡人南下到汝南,所以这次即使来了胡人,人应该也不会太多。

  即使有一小群漏网之鱼突破了白家的防线南下了,也不可能对流民帅的大营造成什么威胁,反而正好可以替他消磨掉一部分流民帅的实力,所以他特意不通知,想多消磨一点流民帅的实力。

  而如今来看,这哪里是消磨一部分实力,善骑射的胡人铁骑对上汝南豪族养在庄园里的步兵部曲是一边倒的屠杀,对上流民帅又能有多大区别!

  尤其是他没通知下面的流民帅!

  须知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偷袭冲杀,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座大营被大批骑兵冲击,再凶猛的士兵也要乱起来!

  到时候又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白家之困他赶不及尚情有可原,流民帅之困他要是再赶不及,那他可就要成胡奸了!到时候即使是陈家都保不住他!

  陈光带着人马在汝南北部的路上夺命狂奔,也有人在汝南南部的山林里,拼命地赶路。

  对方赶在天明前将消息送达了霍家,当看着信件被接信的人接过的那一刻,此人倒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

  消息被急急送到陆瑶手里,陆瑶也大惊,飞快提笔给扈季丛写信,让他立刻和攻打的流民帅停止交战,一起前往汝南腹地救援并通知那里的流民帅,对抗已经越过白家南下的胡人骑兵,同时派人送信给汝南腹地的几处流民军势力。

  然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没有人知道现在扈季丛已经到了哪里,也没有知道他能不能接到自己的消息。

  陆瑶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等所有能送的消息都送出去了,陆瑶起身叫来了王夫人。

  王夫人立刻派人去田庄召回老兵残将,同时召集庄上部曲准备武器和甲胄,随时准备北上阻击南下的胡人。

  “胡人此刻离我们虽远,但是没有人知道北边的人能不能挡住他们,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将胡人拦在家园之外。”

  王夫人雷厉风行地在庄上准备出兵驰援的事,霍宴几次劝她不住,最后只好任她去了。

  “我卜过卦了,是吉卦,怎么夫人你就不听劝呢?”

  “行了行了,我也说不过你,你要去就去吧,到时候空跑一趟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当天下午,在田庄上养老的两百老兵入了霍家庄主庄,王夫人也集结庄上部曲完毕,在妇好书院里的流民妇人听说了胡人南下的消息,纷纷要求加入到这次北上驰援的队伍里。

  王夫人自小习骑射,骑射功夫并不比寻常男子差,对女子从军也没有偏见,欣然准行,

  因为这群妇人的加入,霍家庄上的士气达到了顶点。

  等老兵来,王夫人便请教老兵们经验,将庄上两千部曲都交由这群老兵带领,只留几百老弱幼和主人霍宴守家,然后北上。

  等到王夫人和大部队一起离去,霍宴想到自家女公子一个人呆在林下居恐怕会孤单,遂派人去请陆瑶到自己这里呆一段时间。

  结果等仆人去报信回来,霍宴才知道,陆瑶也早就和王夫人一起随大部队出发了,说要为驱逐胡人尽一份力。

  书轩里,霍宴听完阿卯的回报,手里抓着一枚棋子陷入了沉默。

  良久,室内才响起他的声音:“罢了罢了,这是天命,随她们母女去吧。”

  ……

  汝南腹地,不老山下,流民帅黄冲的队伍就驻扎在这里。

  不到三里外的一个山谷里,就是汝南境内的另一支流民帅的军队,这支流民帅的首领名叫周玄,和黄冲家里有些弯弯绕绕的交情。

  当初扈季丛开始攻打各大流民帅的部队,流民帅们人人自危,黄冲便找上了周玄,两人约定互相扶持,不管扈季丛攻击谁的部队,另一个的队伍都要过来救援并给其他流民帅送消息,以防扈季丛各个击破,让他们流民帅的势力最后一个也剩不下。

  如今到了冬末,马上就是春耕了。

  流民帅们虽然初来乍到,但是也都有为自己的队伍寻找长期生息的路子,既然要长期在这里发展定居了,就不能不种地。

  于是当其他本地豪族的庄园里还在休息的时候,各个流民帅已经在自己屯驻的地方附近安排了人努力开荒了。

  开荒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就的事,为了能在今年就种上东西,流民帅这里的人都铆足了劲使劲开荒挖地,大寒天的,不少人都举着锄头在荒地里挥汗如雨。

  一个流民跪在地里,认真挑翻过来的土里的草根。

  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忍不住整个人都趴到了地面上。

  蹲在他附近挑草根的人见了嘻笑道:“黄老四,你干什么呢?地里有屎啊你这么急着吃。”

  “别说话!”黄老四呵斥一声,眉头皱着,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趴在地上听,但是这回那点震动的声音好像又消失了,黄老四挠了挠头,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当天傍晚,天光渐暗,散在荒地里干活的流民们也渐渐收了工具,慢悠悠地回营,准备吃晚饭。

  营里专门负责煮饭的妇人也早将晚饭准备好了,见他们身上冒着蒸汽满头大汗地回来,有做母亲或妻子的就嗔怪一句:“热水烧着呢,快去擦擦身上,手都脏成什么样了就来偷偷拿菜吃。”

  也有干活的妇人沉默地将手在身上衣裙上擦擦,上前拿了馒头就蹲到一旁的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晚间的篝火边,女人和男人的谈笑声回荡在山脚下这片连绵几百米的大营里。

  忽然不知是哪里传来一声哨声,营里人奇怪地左看右看,哨塔上的人也放下了端着的碗,趴在哨塔上四处查看。

  忽然有几支点着火把的队伍从林中各个方向冲出来,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快靠近,不等哨塔上的放哨兵警戒出声,就有一支暗箭从夜空中射出,一把射掉了哨塔上的人。

  漆黑的夜里,“咻咻”箭声不断,等大营里正忙着吃晚饭的人忽然有人发现不远处有一支骑兵队正在朝大营靠近,惊叫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骑兵队飞快地冲进了大营里,踢翻了篝火,见人就砍,见女的就抓。

  营中大乱,黑暗中,妇女的哭喊声和男人的痛呼声响成一片,黄冲在紧急时刻带着家小和一千精兵冲进了树木密集的林子里,才隔断了骑兵们的追击。

  黄冲赶忙去周玄的大营求救,却发现周玄的大营也并不比自己好多少,忙乱中他见到一大支队伍从周玄的大营里冲出来,黄冲看不清来人是谁,赶紧继续往林子里逃。

  黄冲在恐惧下在林子里赶了大半夜的路,直到天边有些明了,才又重新收拢了部将往回赶。

  路上他遇上了周玄的部将,也一起收到自己队伍里,继续往回赶路。

  等到中午,一行人终于再次接近了自己的大营,前段时间他们开荒的地还在那里,但是上面已经堆满了尸体,满地狼藉。

  大火在营中烧了一.夜都未熄灭,过去几个月的积累,一.夜之间,尽皆丧尽。

  黄冲还没有忘记他是为什么才会带着大批族人背井离乡,到从未来过的淮水以南过日子的。

  如今,当初背井离乡时经历过的事情再次浮现,黄冲往前跑了两步,忽然扑在土堆上,悲怆地大吼一声,热泪盈满了眼眶。

  “日子日子!这日子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丧尽天良的胡人!我.日.你奶奶!我.日.你全家!”

  黄冲悲愤的怒吼回荡在山林间,他身后的族人尽皆擦泪。

  等发泄完了情绪,黄冲却不敢就这么一蹶不振,他强打精神重新整理了队伍,然后吩咐人下去整理掩埋那些族人手下的尸体,整理被胡人烧过的废墟里仍然能用的东西。

  吩咐完毕,黄冲走在最前面。

  等路过一具小儿的焦尸时,他强忍鼻酸,解下自己的披风,将那具已经烧得蜷缩起来的尸体盖住了。

  “埋了吧。”他哑着声音道。

  到了傍晚,黄冲这边的残营整顿完毕,又带着人去整理周玄那边的。

  昨夜慌乱间跑出去的士兵也自己跑回来了,只是在看到大营变成这样,皆又都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早,黄冲收拢了自己这边残存的士兵和周玄那边的残兵,等到再也没有人从林中跑出来,他从坐了许久的一块石头上站起来,带着队伍往东边投奔另外三个流民帅的联军去了。

  黄冲的大军行至半路,一支队伍从他斜后方忽然插出来,黄冲这支队伍已经是惊弓之鸟,见有队伍靠近,第一个反应都是应战。

  等黄冲这边射出去了几支箭,那边的队伍才忽然停下来,一个洪亮又熟悉的声音从队伍那边传来:“敢问前面的是黄冲兄弟还是周玄啊?还是你俩都在?”

  黄冲在亲兵紧张的注视中摇了摇头,隔着士兵对不远处的扈季丛高声道:“我们都在,我周哥哥脸上被箭刮伤了,不好说话,扈首领有何见教?”

  “黄冲兄弟别怕,我不是来打你的。我不久前刚收到消息,一大批胡人从北边冲进汝南了,白家恐怕拦不住。咱们为什么会到汝南来大家也心知肚明,要我说,什么都比不上胡人可恨。”

  “现在胡人竟然渡河,汝南也危险了。咱们也不能一直往南逃啊,现在第一要紧的是把胡人打回去,汝南内部的事,等以后再说,你看怎么样?我本来在打吴良鹰的,听到消息后都讲和了,吴兄弟也在这里,不如你俩说说话?”

  扈季丛说着,身边让出一个位置,又一个大嗓门在扈季丛那边响起:“老黄啊,我是老吴,扈兄弟说得对啊,咱们之间再怎么打,那是咱们中原人的事,是自己人打,现在胡人南下,不能让他们趁机占了便宜!你看咱们几个找个地方,商量商量一起对付胡人的事怎么样?”

  黄冲在原地迟疑片刻,就果断道:“好,两位哥哥也都是汝南一等一的英雄,我信两位的信用。我们先弄胡人,自己的事,等打退外敌再说。”

  黄冲说完,就让身边部将让出一条路,走到了外面,领着人隔着一条夹道和扈季丛等人对面。

  等他带着人靠近,扈季丛顿时皱眉,迟疑道:“黄兄弟这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啊,发生了什么事?周兄弟呢?”

  “别提了,”黄冲苦笑,“胡人已经南下了,前天晚上他们夜间袭击了我和周玄的大营,我们各自逃进了林子里,之后回来,我到处都找不到周玄,恐怕他已经阵亡了。”

  “我本来收拢了我们两部的残兵,就是要去投靠梁奎他们一起商量围剿这股胡人骑兵的事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们。”

  “既然你们和我一个目的,那就一同前往梁奎处吧,我们几家集结了大军,到时候正好一起调派,布置搜捕这群胡人。”

  扈季丛当即点头道:“好,我等便一同起行。”

  首领商定,这三支部队便一同往东去。

  没过多久,这群人再次碰到一支部队,却是除他们和梁奎的部队外最后一支流民帅的部队。

  “张泗水,你这是……”

  不等扈季丛这边的人说完,对面的张泗水便一脚踩到一个土坡上,大声道:“对面的,你们也是收到胡人南下的消息来梁奎这里集合的吗?”

  扈季丛皱眉道:“我们没有收到要到梁奎这里集合的消息,但是我们的确是准备找梁奎一起商量对付胡人的事。”

  张泗水呵呵笑道:“管他的,反正正好么。那我们赶紧赶路吧,不然等我们集合到一起,胡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时候再想围他们,那可就麻烦了。”

  “好!”扈季丛应和一声,心中忽然觉得豪气万丈。

  无端的,他觉得张泗水这奇怪的举动背后,有他那位小主公的影子。

  因为他接到陈光的消息后,也正是想过如果当时收到这个消息是他家小主公,对方会怎么做。

  然后他才根据自己对主公行事风格的推断,做出了不直接弃吴吉鹰北上,而是把胡人南下的消息告知的吴吉鹰,最后说服他和自己一起通知汝南郡内其他流民帅,准备团结起来对抗胡人的决定。

  因为只有真正和胡人对抗过的流民和流民帅们,才知道胡人有多可怕。

  也正因此,扈季丛才知道陈光那点试图让漏下的胡人消磨流民帅实力的小心思有多可笑。

  胡人来了还内斗,那简直就是找死。

  此刻再遇一位前来驰援的流民帅,无疑是对扈季丛他们士气的巨大鼓舞。

  四支军队在汇聚后,因为有了共同的残暴敌人,不同阵营的士兵与士兵之间都变得友好起来。

  等扈季丛等人四支大部队一起急行军到梁奎等三位流民帅联合在一起聚集的地方,扈季丛就发现,梁奎的地盘上除了投靠他的另外两支流民帅的部队,还多了一小股看起来格格不入的队伍。

  而且那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扈季丛等人的部队朝着梁奎等人扎营的地方靠近,等双方之间只相隔半里,扈季丛这边的四支部队也终于停了下来。

  不用扈季丛这边叫营,梁奎那边就有人迎了出来,一脸熟络的样子:“来了兄弟。”

  张泗水呵呵笑得一脸憨厚,同样熟络,一副同志相见,分外亲近的样子:“来了,兄弟。”

  扈季丛见他们像是早知道有人来的样子,而且来的人也毫不设防就靠近了他们这边,也纷纷放下了一些防备。

  张泗水还一脸“我早就说是这样”的样子,对他们说道:“我就说,是有人报信,让我们在这里集合嘛,你看那边不是还有一支队伍,人是少了点,看着好像也没什么劲,不过你看人家也来了嘛。”

  来接他们的人也道:“几位英雄,我们首领等你们好久了,胡人南下,救急如救火,是片刻也耽误不得了,请快入营,共商大事吧。”

  扈季丛等人抱拳:“还未请教姓名?”

  “在下梁文鹰,是首领的亲兵。各位英雄请。”

  “梁小兄弟请。”

  一行人到了梁奎帐外,梁奎早就听闻了他们到来的消息,在这里迎他们了。

  等扈季丛他们靠近,就只听梁奎正转头对一个小儿道:“我说也该到了,别急嘛。”

  正说着,梁奎一回头,顿时眉开眼笑,道:“小女君,你要见的人这不就到了。”

  扈季丛头一偏,绕过那膀大腰圆的梁奎的遮挡往后看去,等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他顿时眼睛一瞪,震惊地不能自己。

  这时候梁奎已经迎了过来,他豪爽地大笑着朝扈季丛拱手:“扈首领,别来无恙啊。”

  扈季丛也拱了拱手:“梁首领,久闻大名了。”

  梁奎笑道:“我才是久闻你扈季丛的大名了,扈英雄的名字,整个汝南谁不知道的,连人家小女公子都听说你的大名,吵着要见一见你的真容呢。”

  梁奎说着,就为几人引见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这是霍家王夫人的女公子。我们这次能及时得到消息在此共商讨胡事,皆是霍家王夫人义举。”

  “王夫人乃真巾帼也,她意外收到消息得知了胡人大举南下的消息,又猜想到那狗东西陈光说不定会故意像我们隐瞒消息,特意派人给我们几路英雄都送了消息,并让大家在我这里集合。结果陈光老货果然不通知我等。”

  “不过大家既然都及时赶到,想来大家都收到王夫人消息了吧?”

  黄冲道:“哼,那陈光老货,活该他被胡人捅烂肠子!我和周玄兄弟的大营在两天前的晚上被胡人抢了,看来是因此和王夫人送消息的人错过了。不过后来我收拢残兵,打算找你,便正好遇到了扈兄弟和老吴。”

  扈季丛道:“我本来是和吴兄弟在一起的,前两天胡人收到了陈光的消息,让我迅速北上救援白家。我等从北边来,焉不知胡人的可怕,恐怕不等我前往白家,胡人就已经冲杀完了白家的拦截,直接往南来了。

  我一合计,干脆和吴兄弟谈和了,吴兄弟也深明大义,立刻收了兵,然后我俩一合计,打算先通知了大家,再共同联军抗胡。”

  “只是没料胡人来速竟然这么快,我们在半道上就遇到了黄兄弟。”

  最后张泗水摸着肚子道:“哈哈,那看来还只有我运气好了,我就是收到了王夫人的使者,得知了胡人南下的消息,我一想,胡人南下,那不得把天都捅破了,所以我赶紧带了人马过来会和了。”

  梁奎摇头叹道:“战乱之中,消息有所延误也是正常,最可恨是那陈光老货,鼠目寸光,差点误了大事。扈英雄能如此深明大义,及时赶来通知我等,真叫我心中感激。”

  “我也说是这样。”吴良鹰点头道,“扈兄弟虽然和我们立场不一,但是我们到底都是从北方来的,大家平日里各自有家小要顾,打起来,那也是没办法。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我们北人自己靠得住。”

  “各路英雄们,你们是要在这里拜天地啊还是怎的,怎么都堵在门口不进来。”这时一个爽利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众人忙回头,就见王夫人一身飒爽戎装,掀开了大营的门帘出来。

  “我在里面久候你们不至,便出来看看,没想到外面竟然聊起来了。”

  梁奎忙为众人介绍:“这便是我说的那女中豪杰王夫人了。霍家我不说大家应该也有所耳闻,汝南大族,之前也没掺和过我们和汝南豪族之间那些破事,倒是一直光施仁心,遇到流民中有妇孺的,都一应收到庄里生活了,听说还教那些妇人读书识字,简直是一等一的好人。我听说这些事都是王夫人的主张,要我说,单是这一点,王夫人就比这汝南诸男子要强到天上去了。”

  “据我所知,王夫人也是我们北方人吧?太原王氏的并州铁骑,天下闻名啊,难怪王夫人如此英姿飒爽、气魄万千了。”扈季丛道。

  王夫人颔首笑道:“扈首领谬赞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上什么英姿、气魄了,只是看到能帮的,就搭把手罢了。大家也无需再客套了,胡人如今为祸汝南,一时间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还是速速入营,营中有沙盘,我等商量讨胡之事罢!”

  一行人赶紧进入营帐,陆瑶也不紧不慢地吊在人群尾巴上,跟在王夫人身边,进了营中。

  营内的沙盘早就布置好,一群人论过长短,都一致推举以熟悉汝南山林地势,善奔袭穿插的扈季丛做这场围剿战的主导者,而手下人数最多,物资最足的梁奎一方则负责为几路大军供应后勤。

  黄冲、张泗水、吴良鹰三方则道:“我等带兵前来,就是为了集合众人之力诛灭胡人,你尽管调遣就是。”

  王夫人则道:“我霍家在汝南一代都素有声望,门生荫客遍地,所带部曲里还有两百久经沙场的老兵,里面有善查探追踪者,若要提供情报,我可略尽绵薄之力。”

  “胡人踪迹难觅,我们这次的围剿之战,情报最重要,那就辛苦王夫人了。”

  一群人守在沙盘便商讨了一天,终于定下全部计策。

  等大计定下,梁奎营帐附近的军队就迅速被调遣起来,散做东南西北几路,各自负责巡防一部分领地,保护腹地百姓,而王夫人的部曲队伍则被两百老兵带领,前往黄冲原本被胡人冲击过的大营查探,寻找胡人的踪迹去了。

  一天后,王夫人处得到消息,得知胡人刚刚抢过一个村庄,正往山林中隐匿而去,王夫人迅速派人通知其余四支队伍,一时间,四支大队皆收拢起来,朝着胡人的所在地包抄而来。

  这天下午,黄冲和的部队在一个小树林和胡人的骑兵遭遇,双方立刻打响了遭遇战。

  黄冲派出部下飞快离开给另外三支部队报信,自己则带领本部的人马和胡人骑兵死战。

  原本只是遥遥坠在胡人身后负责追踪的霍家老兵带领的部曲们见状,也赶紧上前,支援黄冲。

  有了两支队伍的合并,汝南一方总算和胡人骑兵进入了僵持阶段。

  但是胡人骑兵进入汝南腹地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能不知道汝南这边肯定有人要围剿他们呢?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机动性,胡人骑兵才不肯和一群步兵拼消耗呢。

  于是胡人骑兵和黄冲等人僵持一段时间见不能迅速战胜,便欲要冲出去突围。

  黄冲部和霍家部曲拼命阻拦,但是在胡人骑兵的强大机动优势下,两方人的阻拦也显得无力了。

  眼见这大好的合围之势要失去,忽然从他们右后方杀出无数军士,瞬间将本来已经要冲进山林逃跑的胡人骑兵淹没。

  没过半刻,又一队军士从另一边杀来,大吼着加入战阵。

  最后一队军士也在不久后赶来,形成四层合围,包围圈一圈圈缩小,胡人骑兵彻底失去了骑兵冲杀的空间。

  最终五千多名胡人被这四路大军悉数围杀。

  战胜后,黄冲身上还绑着布条,血迹不断地从他肩膀处洇出来,但是他却浑然不顾,反而一脚踩在一个胡人的头颅上,喊手下军士拿酒来。

  军士拿来黄酒,黄冲又哭又笑着,喝了一口黄酒,将剩下的酒都倒在地上,最后一刀将那个胡人的头颅砍了个稀烂。

  “告我父老乡亲,告我族众亲友,告我周玄兄弟,今日,黄冲给你们报仇了!哈哈哈哈!”

  黄冲迎风饮下一口火辣辣的酒,眼睛被风吹得通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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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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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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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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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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