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客官,你当来住店的吗?犯花心里嘀咕,不过道士这个随口乱来的称呼怎么都改不了,她也都懒得再说了。
那小老头颤颤巍巍的看了道士和犯花几眼:“那个……我们是外地来的戏班……”
道士对于老头卡的位置很莫名其妙,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那个……我们戏班以前来的时候,都是借住在道观里。”老头终于切入正题,犹豫的看着道观的这两个新主人,似乎在等他俩是什么意思。
道士毫不犹豫道:“不行!”
小老头一愣,心道:我还没说关键的呢,你怎么先给我否了。
之后不管小老头怎么说,道士只咬准了不许住,硬生生把戏班给赶走了。
后来犯花嫌他小气,问他干嘛那么坚持,那个戏班每年都来的,只是几个女戏子而已,他又不会吃亏。道士漫不经心的解释道:登台唱戏的戏子都是女的没错,可乐师、班主啥的都是男的,男男女女的一混杂,他是没啥,命犯桃花你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以后还过不过了。
倒弄得犯花不情不愿的感动了一阵。
整个苦丁镇,地方小,人也少,除了闲磨牙基本没什么事情可以解闷,每年就靠着这个四处奔波的戏班演戏娱乐全镇。戏班其实也没啥钱,而且苦丁镇唯一的一个客栈也因为平时没什么外地人来,房间都少的可怜,大部分地方都用来摆桌子卖酒菜,他们一大帮人就是有钱花也住不下,还不如住那个空空如也有够大的道观。
道观原来的那个老道士香油钱经常捞不着,每年也就靠着这个戏班来给的房钱过活保证不饿死,老道士收的钱又比客栈少,几年来戏班和道观倒好似寄生于被寄生似的一直互利互惠。
这么一易主,愣让戏班没地方住了,无奈之下只好去求县官大老爷想辙。班主这么一去,正好给了正愁找不到办法收拾道观的县太爷送来个现成的好借口。
县太爷也不管道观就该住道士,愣是叫道士和犯花给人家戏班子腾地方,美其名曰:为了苦丁镇全镇百姓。
“敢情出家人就不是百姓了。”道士唉声叹气道,“直接归天上管了是吧。”
犯花也急了:“你把我们撵出去我们住哪儿啊?”
“你,回家去。”县太爷对犯花笑道。
“那我怎么办?”道士最关心的还是自己住哪儿的问题,命犯桃花的徒弟嘛,她自己有家,怎么也用不着他这个没家的关心。
县太爷就给了句:“随意。”
“果然出家人被歧视。”道士又开始唉声叹气。
这时候,一个忠心徒弟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犯花大义凛然道:“道士住哪我住哪,你休想欺负出家人。”
其实她是知道只要一回家,马上会被团把团把塞花轿里嫁人去,有这么出家这一出,想再自由的出来是没可能了。她可还记得花娘在她出家以后当着她的面揪着花爹责备:“都是你放任的女儿们这么随便,想出门就出门,这可好,随便的都出家了你也不知道!”
一想到这个,犯花猛地又想起:哦,对了,爹娘好像最近都不来强扭她回家了,先不说爹,娘可不像是这个性子。
她还不知道,其实这事完全是县太爷揽下来了——他和花家定下一个月内肯定让犯花回家去的约定。当然不光是为了犯花回家,犯花不回家,花娘就成天来衙门闹腾,他更烦,所以,说来说去主要还是为了自己安生,毕竟犯花肚子里那几根肠子他太清楚了,要让她听话易如反掌。
不过,县太爷现在却觉得有些后悔了,因为这事难办了——这丫头和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道士凑一块儿简直就是臭味相投舍不得走。县太爷叹息:早知道当时就该多要几个月。
在犯花的坚持、坚持、再坚持下,县太爷仍旧让戏班去住道观,而道士和犯花,则无可奈何的暂时安顿在县衙。
道士听完更郁闷:住县衙?那还不被县太爷挤兑死,更可怜。
犯花抗争成功,乐颠颠的和道士回去道观收拾东西,顺便抱她的桃子一起搬过来。
县太爷刚换上便装本来是想比较有礼数的迎接一下,一眼看见犯花抱着的桃子,惊得一步都迈不过去了,犯花鄙夷的白他一眼:“哼,还男人呢,连猫都怕。”
县太爷噎了半晌,死盯着桃子看了好一会儿:“县衙不能养老虎。”
道士越过犯花往前走:“我都说了不是猫了。它要是猫,我就把它活吞了。”
“不就长的凶猛点吗,干嘛非说桃子不是猫,它还能上树呢,老虎会吗。”犯花不满道。
道士啧啧两声:“你还不许人家老虎发奋图强去学啊。”
犯花屋里养着桃子,弄得谁都不敢进她的房间,甚至是接近房门口——连丫鬟都不敢去收拾屋子。养一只桃子简直比门口放八只恶犬都管用。
好好的大院子,自从有了桃子,每时每刻都很沉静。
后来,丫鬟们看着桃子既不咬人也不挠人,每天跟着犯花乖得很,最重要的——还会爬树。这小镇上的人谁又真的见过老虎,都是因为道士这样说,县太爷也这么说,才都当桃子是老虎,其实仔细看看……是不是猫长的太凶了呢?Χiυmъ.cοΜ
世界上什么最可怕——无知最可怕。什么比无知更让人无语——无知完了你还轻信,信得还是错误的那边。
道士和县太爷是不清楚犯花是故意的,还是真把桃子当成猫了,不过,那些个丫鬟显然已经把桃子真的当成猫了,都竟相半怕半喜的抱着抚弄。桃子只是懒洋洋的眯着眼,任由温香暖玉抱着它,似乎还挺享受的。
道士毫不掩饰他在满院子的人头里,唯独对黑葫芦最感兴趣,但黑葫芦则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根本不加理睬。当然了,犯花一样也对黑葫芦很感兴趣,但没像道士一样没事儿像个跟屁虫一样缠着黑葫芦不厌其烦的问来问去。
道士很有闲情雅致的坐在廊上咬着根黄瓜旁观,感慨道:“一代灵兽,终于也堕落了。”
就在道士在这边咬着黄瓜,白虎桃子在那边咬着真的水灵灵的大桃子的时候,黑葫芦捧着一大摞卷宗走过。道士停下动作,就这么死盯着他,但黑葫芦面无表情的彻底路过,貌似一个和此地毫无瓜葛的路人甲。
道士反倒一副更肯定的样子:还装过路的,你骗谁啊!那么大……那个、是白的一只白虎趴在那里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装什么装。我就不信你路过,谁家的师爷不过年不过节的倒腾出那么一大摞案宗出来晒太阳。哼哼,我看你就是专门来看白虎的,还装不认识,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犯花瞅见黑葫芦,不由自主的就想跟过去,县太爷一把拉住她。县太爷其实就跟在黑葫芦身后一起过来的,无奈众人注意的都是黑葫芦,谁都没看见他。
道士也凑过来,故作神秘道:“你悠着点,那家伙,可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县太爷看着道士的眼神有些古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看来也是个知情的。
“不要低估七大姑八大姨们的流言蜚语。”道士自豪道。
只有犯花什么都不知道,深深感觉到不公平,一通撺掇县太爷让他快说,县太爷很犹豫——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教他不要像个碎嘴婆似的背后说人闲话教的很到位,县太爷很听死人话的不愿意由自己来讲。
道士百无禁忌,继续对犯花装神秘:“我告诉你啊,这家伙其实啊……是咱们始安郡那个老郡主的小白脸。”
始安郡,很大,包含着苦丁镇,当然,也包含着束竹县,主要还是个什么王的封地,这个王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这么遭天谴,媳妇罗列了一大堆,结果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白浪费了那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媳妇。这郡主比他老爹更厉害,仗着自己皇亲国戚并且天高皇帝远,一连养了十四个面首——俗称就是小白脸。不能不承认,此郡主的身体,是非常好的。
这郡主十四嫁人,十五死驸马,死了驸马就开始养小白脸,养到现在一十九年,可谓气色越来越红润,皮肤越来越细腻……后半节已经是道士开始的胡诌了。不过这个郡主长的虽然长的只能算是个小家碧玉,皮肤却认真很不错。
后来这郡主突然一觉醒来觉得十四这个数字不吉利,就广招天下美男——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十九年来她都没觉得不吉利,怎么突然这么一觉过去就觉得不吉利了。
按道士的分析,愣说是郡主八成是芳心动了,冷不丁的看上谁了找的借口。因为广招天下美男到最后,郡主就领进门黑葫芦这么一个。
当然,黑葫芦的传说不是因为这个领进门,而是在这之后——作为面首进门的黑葫芦,进门之后立刻玩了一把被压迫阶层大翻身,抛弃面首这份有前途的悠闲职业,硬生生的要跑去当侍卫。这一下可把郡主给气着了——你这不是鄙视我下不去手吗。一怒把他扔到苦丁镇当了师爷,隐含意思其实就是扔在下层人民那里吃苦去了,心想你扛不住还不就屁颠屁颠的得回来。不过,这郡主还挺怜……草惜……树的,没扔他当更苦巴巴的衙役。
以上,便是公认版黑葫芦的经典传奇故事。当然,对于这一段经典历史,黑葫芦自己一个字都没提过。
犯花听的一愣一愣的,意犹未尽的对道士道:“接着说啊,说完。”
道士两手一摊:“完了,没了,散场了。”
犯花看道士,总觉得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斜楞着眼瞥他:“不可能,你肯定还憋了一半回去。”说罢,瞅向县太爷,似乎想让他继续补充。
县太爷莫名其妙的收尾:“还应该有什么,这就算完了。”
犯花半信半疑的又看了看道士,虽然还是疑惑,但无奈县太爷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追问。
道士见犯花不信他,只听县太爷的,不禁哀怨道:“出家人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贫道可是不打妄语的。”
“和尚啊你。”犯花鄙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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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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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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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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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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