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金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女子过不去千万千万……白袖心里忐忑,像乱拨的弦。
只见美人轻移莲步,于亮堂的晨光中向正厅中央款款走来,红唇轻启,声声媚入心骨:“奴家听说段先生寻回了爱女,我道是谁,竟是故人。”
“故人?”段胡氏吃惊,扭头看向白袖,“徵儿,你们之前认识?”
“我……”
“的确认识。”金酉弦抢过话,“奴家在黔知州曾遇到过这位妹妹,当时妹妹经济拮据,奴家便施舍了一把。”
白袖暗惊,金酉弦何时变得如此深沉?这么一说,只会让众人晓得她一家欠了金酉弦人情,还卖了个乖,扮了一回好人。
“这样啊。”段胡氏眉开眼笑,“你二人竟如此有缘,金小姐的父亲上任刑部尚书,今后便各自帮扶着点。”
“知道了,娘亲。”白袖乖乖作答,转身对金酉弦莞尔一笑,“金小姐,这么久过去了,您真是越来越美了,不知那日一别,奕王殿下可有再联系您?”
“你——”金酉弦怒目,美眸中暴风肆虐。
丞相母女正好走进大殿,这句话刚好落进二人的耳里。
刘夫人扯住刘语倩的袖子,朝她摇摇头示意。
呵呵,跟老娘斗。
“好了好了,也快晌午了。”段胡氏瞧着二人,心中已然有数,“快去用膳吧。”
午膳在段府后花园中进行,所有人按照宾客贵贱之分从左至右自上而下依次坐好。阳光在大地上镀了一层暖暖的金圈,花园里三色堇斑斓、山茶花烂漫、水仙柔如烟。没有蝴蝶,便觉冬风翩跹,没有绿柳,便赏青松盎然。
段峮站起身,端起一杯酒恭恭敬敬道;“鄙人为官多年,为国尽心尽力,唯有一事不能眠,便是我家小女,幸而天佑我女,今日得以重逢,今日在此宴请各位分享鄙人之欣喜,让各位见笑了,还望今后小女有落难之时,各位看在鄙人的份上,能伸出援助之手帮帮我家徵儿,鄙人定感激不尽!”说罢,拉着白袖和段胡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敬酒,
场面感人肺腑,在场宾客无不热泪盈眶。
敬到丞相家的,那刘夫人拉着刘语倩站起身来,将酒一饮而尽,然而刘语倩拿着酒杯,旁边的丫鬟忙替她沏了茶,以茶代酒让她回礼。
“语倩妹妹为何不饮酒?”白袖疑惑问道。
刘语倩掩袖一笑,道:“徵儿姐姐这些年想必在外受教不足,颇吃了些苦头,对我大綦的风俗不甚了解,这定了亲的女儿家在成婚之前是断不能饮酒的。”
段峮脸色黑了黑,顿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却依旧和善道:“徵儿这些年未教养在我与内子脚下,学的礼仪也与夷都有所出入,还望各位多多谅解,今后对我女指教一番。”
段峮这些年在翰林院做事,左右逢源为人谦和,在朝中结交了不少好友,加上知识渊博见解独到,连皇帝都敬让他三分,强调“我女”二字,是护犊子的爹没错了。
刘夫人瞪了刘语倩一眼,端起她的酒,赔笑道:“倩儿年少莽撞,说话失了分寸,还望院士一家莫要跟她计较,妾身在此以酒代小女赔罪。”说罢拉着刘语倩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伯母言重了,语倩妹妹不过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我这个人呢一向大度,我既不计较这些,还望伯母不要责怪妹妹。”白袖施施一笑。
“不愧是院士的女儿,如此气节倒颇有院士的风度。”说罢与段峮对视一眼。
段峮的黑脸终于重见光明,高高兴兴地拉着白袖继续敬酒去了。
刘语倩咬了咬牙,剜了白袖一眼,愤愤地坐下。
便宜老爹的交友实在太广泛了,幸好白袖每次只抿一小口酒,不然未过一巡她就得和在座说拜拜。
到了金酉弦,美人翩翩然从坐席上起身,动作那叫一个娴静而不失妩媚,随性而不失优雅,生生叫在场宾客都直了眼去。
一滴液体砸在郭炤手上,他惊醒一般往下看去,忙揩掉嘴角的津液,左顾右盼,幸而无人看见。
“家父今日刚到夷都,事急从权,未能至宴,便让小女代他前来祝贺,小小薄礼也不成敬意,还望院士一家谅解。”
薄礼?那么大一箱子金雕,果然是绿圣州来的人,有钱得很呐。白袖嘴角抽了抽,迎了酒去。
这时管家匆匆前来,神色惊慌,奔到三人前险些栽倒,段峮扶住他,皱眉道:“老朱,怎的如此慌张?”wWW.ΧìǔΜЬ.CǒΜ
朱管家嘴唇哆嗦着,仿佛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颤颤道:“奕……奕王殿下来了。”
全场倒抽一口凉气。
段氏夫妇面色一变,刘语倩攥紧了手中的丝帕,金酉弦面色煞白,白袖则一脸懵逼。
一群外来的人操着扫帚洒着水慌慌张张不知在忙活个什么所以然,连假山都开始擦拭,片刻功夫后,一人自假山后款款而出,蓝衣飘飘,长发如瀑,清冷绝艳,眉目间的凉薄,仿佛要冻噬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奕王殿下——”所有人起身行礼。
他面不改色,一脸冷漠,微一挥手免礼,轻启薄唇,淡淡道:“听闻段院士喜寻贵女,父皇特授意本王前来祝贺。”说罢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接一个箱子被人抬了进来。
在场人无不瞪大了眼:这礼也太丰厚了吧!
刘语倩瞬时眼波含泪,指甲深深地掐住丝帕,刘夫人看她一眼,手抚上她的背。
南荣奕走到段峮面前,恭敬道:“父皇言段院士才高八斗智慧无双,还望今后多为皇家、为百姓造福。”
段峮感动得老泪纵横,屈腰施礼道:“殿下纡尊降贵来寒舍道贺,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
南荣奕浅浅一笑,目光扫到白袖身上,平静无浪,却让她心跳不止。
上次的争吵到现在为止,两人都没有好好地说上一句话,如今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那本王就点到为止,身兼要事,恕不奉陪了。”说罢转身,冰冷决绝,毫不犹豫。
“恭送奕王殿下。”
段峮转身,对金酉弦歉疚地笑笑,金酉弦心领神会,莞尔道:“无妨,段院士继续吧。”
如此,宴会算是顺利地进行。
御书房。
“朕明明只叫你将那库里的金钗玉帛送些过去,怎么回来的人说你抬去了数十箱贺礼?”皇帝坐在书案后,蹙眉问道。
南荣奕施礼:“禀父皇,段院士这些年虽未成为儿臣的导师,其高风亮节,岸芷汀兰,博闻强识却令儿臣佩服,便擅作主张自己也送了些礼去。”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微微的刺痛,半晌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也有敬佩的人的时候。”
南荣奕无动于衷。
皇帝复叹了口气:“奕儿,可是在怪父皇擅自给你赐婚?”
南荣奕眉头动了动,缄默不语。
皇帝走下来,到他身前擒住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俩,但凡落了一点下风便会遭到临阵倒戈,父皇是希望你有更多的筹码去跟他斗,明白吗?”
南荣奕身子震了震,抬眼看他,皇帝如磐石坚定如深渊深邃的目光,像一盏刺眼的烛光。
一股暖流自心底逆流而上,柔声道:“儿臣明白。”
皇帝松下紧绷的脸,按了按眉心,挥手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南荣奕退下之后,他站在原地出神良久,涣散的目光不知落在哪里,良久之后只听得他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呢喃:“樈儿……”
——
“哇!秀……徵儿姐姐,皇上大手笔啊!”秦霂看着那几十箱子的金银珠宝奇珍异宝瞠目结舌道。
数盏茶功夫之前,宾客散尽之后,两个穿着盔甲的人偷偷溜进了段府,潜进白袖的闺房,把她娘吓得一口一个“采花贼”就要脱口而出张口大喊,幸而白袖眼疾手快制止了这一惨象,跟段胡氏认认真真解释一番后,段胡氏心有余悸,颤颤巍巍道:“原来是徵儿的朋友,怪不得打招呼的方式这么别致!”
白袖汗颜:在您心里我就这么……与众不同?
“谁叫我父亲是当朝翰林院士,还是皇上的同窗呢!”白袖洋洋得意道。
转过头被吓了一跳:“红释,你怎么又在擦鞋?我这里很脏吗?”
红释停下手中动作,用着极其嫌弃的口气道:“你这里胭脂味太重,我的鞋受不了。”
“……”
转眼到了腊月上旬,琼山围猎的日子。
瑞香茶楼。
“这次围猎,你去吗?”包间里,一蓝一红对坐而饮,一个清冷独艳,一个明艳如火。
白袖笑道:“你们男儿家的事,我去瞎掺和什么?”
“她们也会去。”南荣奕望着她,眼里盛满了期盼。
白袖笑意凝了凝,略一沉吟道:“我对围猎却是不感兴趣,如今的爹娘刚刚寻回女儿,即使是假的,我也应该多陪在他们身边。”
南荣奕目光沉了沉,眼中像钻进了灰蒙蒙的天空,半晌叹声道:“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事便去找红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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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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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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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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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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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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