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茗养了小半年,身体恢复得也差不多了,一双儿女瞧着也都平安无事,正在琢磨着如何把宫务大权收回来。这种事儿,原本就是皇后的勾当,一句话吩咐下去也就罢了。可现在的情形却有些不大对,纯贵妃病了许久,太医每每请脉,不过说些要宽心静养之类的套话。真正管事儿的是舒妃叶赫那拉氏、令妃魏佳氏,皇后要收权,虽是名正言顺,却也要有个说法遮掩一下儿。
容嬷嬷却是有些等不及了:“娘娘,您再这么让她嚣张下去,这宫里,可就要变天了!”
钟茗皱眉道:“嬷嬷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怎么就变了天了?”
“娘娘难道没觉出来么?这宫里,近来向着延禧宫的糊涂东西是越来越多了!一点子的小恩小惠,就让他们忘了谁才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了!”
钟茗倚着引枕暗自思量,令妃的办法倒也简单,不过是和颜悦色一些,哪个奴才遇上了难处她适时的拉一小把。最主要的是,她现今是得宠的妃子,又有了阿哥、格格傍身,便是不主动做什么,也会有人上赶着去巴结她。正如这宫里的人极听皇后的命令一样,是人之常情。令妃却比皇后除了这“人之常情”外多了一样东西——和蔼,孝贤那样的元配主母自是能贤惠,可那拉这样的继室,首先要的是威严——你不能指望着正房大老婆跟个偏房小老婆似的行事,不管是对丈夫还是对别的什么人,身份不同,行事标准便不同,那拉氏能做的是把自己弄成个标准的、生硬的皇后,可令妃却能仗着身份跟乾隆撒娇献媚、对奴才小心体贴。
再者,钟茗本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凡事按着成规来,不走大褶子、不像那拉氏那样太过坚持,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了,让她长袖善舞,还不如杀了她比较快。不过,倒也不用怕,钟茗慢慢地对容嬷嬷道:“令妃便是待奴才再亲近,也不可能把自己好不容易升上来的身份再降下去,自降身份地‘平等’地与他们相交的。只要别再让她有机会四处结善缘就是了,保不齐,还会有人觉得她这是假模假式呢。”
容嬷嬷却不乐观:“上一回让她襄理了一回宫务,倒给坤宁宫弄了个偷听壁脚的来!可恨那丫头居然死死地咬定是自己好奇,居然不供出令妃娘娘来!皇后娘娘,不能再让令妃这么发展下去了,奴婢只怕会养虎为患!”
钟茗眯着眼睛道:“当然不能让她在这后宫里继续坐大!可也要有个好听的说法儿才行!最好是她自己个儿识趣儿交出来,否则!总要让皇上觉得我不是急吼吼地要抓权、要跟令妃过不去才行。”
容嬷嬷一脸愁相:“好不容易盼来的好事儿,她怎么可能自己个儿交出来?”
钟茗咬着指甲套儿,努力想着剧情,老佛爷已经走了,小燕子要来了,如果到时候还让令妃在宫里管着事儿,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原著里皇帝从围场里带回个疑似私生女的中箭者,不是想到要交给皇后而是弄到了延禧宫,还让令妃照看着,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个女人不简单!哪怕是对着原著里看着凶恶的皇后,她还能爬到这样一个位置上,根本是技高一筹才是真的。到了后来,小燕子出宫,只要跟她说一声儿就成,弄两个来历不明的宫女,她答应了就能入宫,也不管这里头是有皇帝的私生女还是天地会的刺客。[1]
在皇后指出小燕子礼仪有欠缺的时候,令妃居然明着说:“定给皇上一个仪态万方的格格!”这叫板叫得可真有劲儿!
见钟茗一直不说话,容嬷嬷更急了:“娘娘便不想想两位表少爷先前受的惊吓么?她们今日能算计着两位表少爷,明日怕是要算计到十二阿哥与十格格的头上了!”
钟茗的脸一瞬便沉了下来,那布尔的两个孙子瑞庆与宁庆被恩封为二等侍卫,乾隆恩典许其当差的第一天到坤宁宫来请安。隔着帘子,钟茗只一个劲儿地嘱咐着要他们守规矩,不是皇帝下的命令,什么都不要听,没有明纸写的上司手令什么也不要做。兄弟两个资质并非上佳,武艺上头也只是能看得过去而已,知自己是恩封,又在祖父那里听了许多关于侍卫堆里的破事,本就有些心虚。听了皇后姑母的话,又想起祖父命他们只管听皇后的吩咐,当下像是找到指路明灯了,真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乾隆为些还对钟茗道:“合着乌拉那拉家的灵气都跑到你一个人的身上了,瑞庆与宁庆两个憨厚得不像话!”
“你就说是傻罢!”
乾隆哈哈一笑:“还是实诚人好,傻人有傻福!”
确是傻人有傻福,因记着要诀,两人不多言、不乱走、在吃食上头也极小心,倒是博了不少对他们有偏见的人的好感。可也有仍旧瞧不起他们的,也有要给他们下绊子的。据两人事后说,是有几个一直巴结着他们的——估计是看上了皇后内侄这个身份,邀他们去喝酒(居然是在当值的时候),见两人推辞,便说已经找好了替班的人,并不会耽误了差使,两人硬是被拉出了宫门口儿,可身上仍穿着侍卫的服色,需要换便装,两人想来想去,趁作东的人也回家换衣服的时候转身又跑回去站班了。
一边往回走,一边还觉得心里抱歉,放了人家的鸽子是不守约的表现。刚到宫里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替班的人根本不在!两人原是觉着这一回去少不得要跟替班的人费一通口舌致谢,自己两人口拙,一路往回走还套了一路的说辞,连次日失约的说辞都绞尽脑汁地想好了。到了一看,原本该自己两人站的位置上根本就没有人!抹一把汗,正在惊讶间,里头传话,说是皇上突然想起他们俩来,要见见……
呆呆地面圣回来,兄弟俩面面相觑,又都庆幸。次日被人好一通埋怨,瑞庆也不是个太肯吃亏的人:“你们说是有替班的,我跟兄弟因忘了样东西回来拿,却不见他们的人,偏偏正遇着皇上宣我们!你倒是说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要是当时我们真没回来,这一顿排头可不是谁都能吃得下的!”
被问的人一愣:“我说好了的呀!都答应得好好的!我还许了他们一人一个鼻烟壶呢!”
再查下去,替班的两个人居然在当天往宫里赶来的时候双双落马摔伤了!这一下兄弟俩再傻,好歹也算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都觉得肯定有猫腻了。回去一禀祖父、父亲,被唾沫星子喷了一头一脸:“什么时候吃不得酒?!非要在当差的时候吃?!隔日你们不是不当值么?就不能改一改时候儿?!拉你们吃酒的人今天当差么?不当差他们进宫找你们做什么?不能等你们回家了再相邀?你们这是被算计了!”一面教训,一面让那拉太太递牌子求见皇后。[2]
钟茗当时一听就觉得有问题,这宫里的侍卫多是世家子弟,还有宗室中人,关系错综复杂,少不得互相倾轧,万幸这两个侄子老实,否则连着自己并整个那拉家都要没脸了。更要命的是,这两个是乾隆钦点的侍卫,闹了个玩忽职守的过错,好面子的乾隆必会觉得脸上无光,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想到这里,钟茗也冷了脸:“说不得,明儿先跟舒妃透个话罢,断没有舒妃松了口令妃死咬着不放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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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钟茗时来运转了,没等她跟舒妃透过话,现成的借口来了——十四阿哥病了!皇后到底是皇后,虽然目前在静养中,可消息也不算很闭塞。钟茗听容嬷嬷兴高采烈地报告了这一“好消息”,脸上淡淡地:“小孩子身子弱,自是容易有些不好,让太医用心诊治。”
次日一早,宫妃们到坤宁宫来请安的时候,钟茗还特意问了令妃十四阿哥的情况。
令妃起身回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已宣过太医了。”
钟茗点头道:“有什么进展,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儿,我也好放心,十四阿哥有什么要用的东西,或短缺了,也只管跟我说。”
令妃道:“奴才替十四阿哥谢皇后娘娘恩典。”
多贵人博尔济吉特氏抬眼看了一下皇后又看了一下令妃,有些不安,心说,人说皇后和令妃在宫里斗得厉害,可如今这情形,看着又不像,这宫里的水还真是不浅。又想到临进宫前家人的嘱咐,越发提醒自己行事要小心了。
因老佛爷并不在宫中,慈宁宫请安这一条便免了。钟茗又问了几句纯贵妃的病情,还是得了千篇一律的说法,便让众人都散了。钟茗却乘辇到慈宁宫溜了一圈儿,在慈宁宫正殿里略站了一阵,召过留守的孙嬷嬷与唐嬷嬷,一如前几日那样问了饮食起居如何,有无要求之类这才回来。
正遇到乾隆来看女儿,拿手指戳着十格格胖嘟嘟的腮,一旁永璂也有样学样,两人直到把十格格戳得不耐烦得变了脸要哭了,才一齐心虚地缩回手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钟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先对永璂道:“你倒找着差使了!书房不去了?你晴姐姐回来,我可是要她考较你的功课的,答不上来你可给我仔细了!”
永璂一吐舌头:“儿子早上的功课都齐了,师傅们留下哥哥们讲更深的,说到儿子再大一些才会学一整天的。”
“你就把弄哭妹妹当功课?”
“皇阿玛也……了么?”被乾隆瞪了一眼,“我去复习功课了!”
钟茗哭笑不得地看着永璂一溜烟跑了,转眼看乾隆,他尴尬地笑着:“看看十格格、看看十格格,多招人喜欢啊!”
钟茗抱到十格格交给一旁的乳母抱下去,这才对乾隆道:“十格格固然是好,可皇上也别忘了别的孩子。”
“怎么?”
“十四阿哥病了好几天了,”钟茗皱眉道,“皇上去看看吧。”
乾隆点头道:“昨日朕看过了,也问过太医了,说是偶感风寒而已。”
“小孩子的事儿,还是多上上心的好,”钟茗摇摇头,“横竖我如今也修养够了,正可接手宫务,让令妃专心照看十四阿哥别顾了这头撂了那头儿才是正理,断没有自己清闲看着别人着急上火的道理。”
乾隆一想,也对,原就是因为皇后修养才让令妃管事儿,现在皇后好了,十四阿哥病了,正该着让一切恢复先前。
钟茗又说:“我便先打发人去延禧宫说一声儿罢,”见乾隆点头,钟茗又加了一句,“索性多问一句,今儿皇上翻了谁的牌子了?正好用印。只令妃近日怕是要分心的。”
乾隆一想:“多贵人罢。”
“我知道了,”一面命拿印玺来,一面叫来小凌子,“去延禧宫,对令妃娘娘说,她只管专心照顾好十四阿哥,宫务上的事情我来就好,让她不用挂心。”
小凌子重复了一遍,见钟茗点头示意没有别的话要说了,这才去传话。
一时钟茗用好了印,对乾隆道:“迟一会儿再宣多贵人去养心殿罢,不然她一准儿扑个空,怕脸上不好看。”
“正是,朕去过延禧宫回来再……唔,午膳摆在坤宁宫罢,用过了再回养心殿。”说完,乾隆向里间看了一回十格格才往延禧宫而去。
延禧宫里,令妃听得乾隆来了,忙迎了上来,脸上犹有愁容,强笑道:“皇上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十四阿哥,太医怎么说了?”
“说是风寒,已下了方子,夜里发了汗,好了些了。”
“唔……”
“皇后娘娘使人来说……”顿了一顿,怯怯地看了乾隆一眼。
“嗯?”
“她说,让奴才只管在延禧宫里带孩子,宫里的事情自有她来处置,奴才安份呆着就好,甭光惦记着掐尖儿揽权、处置宫务!”[3]Χiυmъ.cοΜ
乾隆一挑眉,静静地看了令妃一会儿:“眼下的情形儿,你正该在延禧宫里照看十四阿哥方是正经。”
令妃垂下头:“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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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茗处置宫务的第一件事,不是梳理这大半年来的人事变动是不是有问题,而是收拾了一堆今年新贡的东西往五台山上送去。其次才是仔细看一下宫里的变动情况,重新安排了一下去年新进的使唤宫女的差使。
十四阿哥薨了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钟茗正在慈宁宫里跟孙嬷嬷、唐嬷嬷聊天儿,容嬷嬷作陪。两个嬷嬷赐了座儿,容嬷嬷站在钟茗身边,一齐说着在宫外的家人。听到两个嬷嬷都是包衣出身,却是未婚,钟茗心中一动,低头道:“容嬷嬷比你们也强不到哪儿去,我原有个奶兄,却是夭折了,不若,找个机会,你们都琢磨着外头晚辈里有好的过继一个,老了也有人供碗饭。”
三个嬷嬷都喜不自胜,一齐跪下谢恩。钟茗道:“且先别谢,我只这么一说,又有老佛爷身边的桂嬷嬷,跟你们的情形差不多,这一弄,人就多了,未免显眼,总要有个好说法才成。后年就是老佛爷七十万寿了,是个好机会,只你们要多等一阵儿了。”
孙嬷嬷、唐嬷嬷都道:“得娘娘一句话奴婢们感恩不尽,奴婢们岂敢奢望定是能成的?娘娘能想到这一层去,便是奴婢们造化不够也当为娘娘佛前祈福了。”
钟茗笑道:“你们可都自己记着了,到时候,或竟不用到那时候,只要你们觉着时候对了,招呼容嬷嬷一声儿,让她给我提个醒儿就成。”
两个嬷嬷对望一眼,孙嬷嬷道:“奴婢们索性抛开脸面,再跟娘娘说一句,桂嬷嬷那里,还是娘娘屈尊说一声儿才好,她也好承您的恩典不是?”
容嬷嬷笑道:“正是呢,娘娘便多劳动劳动?”
“好!”
小凌子跌跌撞撞跑来:“娘娘娘娘,十四阿哥没了……”
[1][2][3]看有话说^0^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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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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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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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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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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