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虽然无主,但峰上却有殿宇楼阁,颇为壮观豪华,在过去每逢惊蛰悟石之月,主峰掌门一脉便会迁到此峰中来,直到一月期满才会换回去。
山峰本无名,钟鼎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承意。
承意峰顶,钟鼎临风而立,何杰桐恭恭敬敬站在他的身后。
钟鼎面朝主峰方向,轻轻道:“这一批山门弟子之中,倒是不缺少资质不错的好苗子,只是不知道他们谁能够脱颖而出,又能够悟出什么来?”
何杰桐恭恭敬敬站着,垂着头,沉默之下并不说话。
钟鼎默了默,突然问道:“你与柳祯交好,你不好奇他能够走出几步吗?”
何杰桐愈发埋着头,嘴唇微动,可是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才好。
身为掌门弟子,哪怕所选择的不是悟石之路,没有亲身经历过悟石之事,但耳濡目染之下,对此也该不陌生,何杰桐清楚地知道悟石过程中应该要注意的东西,自然也知道若真想得到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在作出选择之前,应该站在中间的那条线上,然后竭尽所能地走到最接近两块天石的地方。
不过何杰桐之所以熟悉,主要还是为了有朝一日柳祯决定悟石时能派上用场,但此时他已经知道,这些都不需要了,因为柳祯并没有去悟石,跑到东来峰去了。
偏偏现在这事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钟鼎面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很是为难。
钟鼎不以为意,轻轻笑了笑,道:“明面上所知道的,悟石所得决定于一个人的资质与心性,人皆不同,所悟所得自然有所差别,不过资质与心性虽然是重中之重,但如何在这悟石的过程中,将固有的资质与心性表现出来,又能够表现出多少,才是最后决定能够得到多少的依据,因此空有资质与心性是远远不够的,有些人相比他人两者皆差,可是却偏偏能够走得更快更远,一切在冥冥之中便自有天数,其中的道理……呵呵。”
顿了顿,钟鼎才接着道:“这些事情之所以不说,也是为了你们好,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只要自然而然有所表现,该你的自然是你的,但若因其门道,刻意而为,只怕最终也是徒劳无功,要知道初生牛犊之所以不怕虎,在于无知,有时候无知不是坏事,无知之时才有勇才能争,有些事情一但开始之时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所以哪怕你陈师叔那个孩子也要去悟石,为了能够让他走得更远,也是有选择地将一些东西隐瞒,不得不说是用心良苦。”
何杰桐静静地听着钟鼎说话,头埋得更低了。
“可惜了。”
听到这一声叹息,何杰桐才猛地抬起头来,他看向临峰而立的钟鼎,问道:“弟子没有选择悟石求道,是不是让师傅失望了?”
钟鼎摇头,慢慢道:“论资质,你虽然与你几位师兄相差无几,可若论心性,你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能清楚知道并看明白自己的资质,因此做出决定,这一点自然不会有错,踏上这条修仙路,大道当前,总是需要争上一争,悟石求道争的是自己的道,但自己的道未必能够走得多远,但若有人的道走在了自己前面,而且可以走得更远,说不得也得要去走上一走,在他人的道上争上一争,大道的终点,应该都是一样的啊。”
听着钟鼎的感慨,何杰桐心下稍安,同时也想到柳祯,心想柳师兄之所以固执地想要拜青阳子师伯为师,只怕为的也是那一条可以走得更远的道吧?
如此想来,柳祯与钟鼎,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得上同一类人。
钟鼎又问道:“那名为顾辰的少年,你也见过了,你觉得他可以走多远?”
“这……”何杰桐犹豫着,摇头道,“弟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了解不深,不敢妄议。”
钟鼎却沉声叹道:“到底是你那位师伯挑中的人,心性不差,至于资质……”
想到查到的顾辰的身份,钟鼎神色复杂,那已经不是一个“好”可以形容,简直就是好得一塌糊涂,那么好的一根苗子,昆仑派居然就任其枯萎了?
何杰桐却颇为自信道:“哪怕他资质不错,但想来无法与柳师兄相比的。”
钟鼎斜睨着他,满怀讥讽,心中冷笑,心想你怎么也是掌门弟子,却整天在一个山门弟子身前身后献殷勤,这算个什么事?柳祯的资质确实不错,最起码比你要好上不知凡几,但与那位曾经的昆仑道子一比,又算个什么?
看着低头垂首的何杰桐,钟鼎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对这个弟子越来越生出失望情绪,突然冷冷道:“那你觉得你的柳师兄能够走出多少步?”
何杰桐不敢说话,尤其是他听出来钟鼎这话有些阴阳怪气,更是吓得头不敢抬了。
钟鼎眯了眯眼睛,察觉到不对劲,语气更冷了几分,道:“怎么?没听到为师在问你话?”
“弟……弟子不知……”
“不知?还是不敢说?”钟鼎突然沉声一喝,“说!”
何杰桐吓得跪在地上,埋着头,支吾道:“师……师傅……”
“柳祯有没有去悟石?”
“……没……没……”
“跑去东来峰了?”
何杰桐冷汗直流,不过想到方才钟鼎的那一番言论,分明对此种做法有所认同,应不怪罪,顿时略鼓起勇气道:“是……”
钟鼎呵呵冷笑两声,转过身面向东来峰的方向,许久许久之后,喃喃道:“不走阳光道,偏过独木桥啊。”
何杰桐听出钟鼎的气恼,大着胆子道:“师……师傅,柳师兄虽然拂了师傅与几位长老收徒的美意,惹得师长不悦,但他也是……也是……”
钟鼎似笑非笑,道:“也是什么?说下去!”
何杰桐一咬牙,颤声道:“他也是为了求一条能够走得更远的道啊,这个……师傅您刚刚也是说过的。”
钟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钟鼎没有出声,却让何杰桐战战兢兢的,也不知道现在钟鼎到底算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使得他一口气想要松下来却还是堵在心口,惴惴不安。
“你下去吧。”
“……是……是……”
犹豫着,何杰桐只能退下去。
何杰桐退下,这里便只剩下钟鼎一人,山风卷起他的道袍,在峰顶之上摇曳,长鬓随着风拐着弯,就是静不下来。wWW.ΧìǔΜЬ.CǒΜ
静不下来的不只是山风,还有人心。
正如钟鼎方才所说的,自己的道是最适合自己的,但未必可以走远,如果有人的道分明已经走在前面,而且可以走得更远,那他弃了自己的道,走上他人的道,又有何妨?大道的终点,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只是百舸争流,脱颖而出的只有其中之一,而除了那第一,其他的船只哪怕最后也抵达终点,终也只能黯然失色,最终脱颖而出的始终只有那一个,走在前面的也永远只有那一个。
大道唯一,谁又愿意成为过客?
钟鼎不介意他人选择自己要走的道,只是最起码,不要有人挡了他的道。
承意峰上山风呼啸,只是承意承意,承的又是谁的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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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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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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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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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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