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笑道:“这不回来了么,子牙呢?”
经哪吒简要解释后,浩然才知道,朝歌处逃出的难民,把神仙的故事带进了西岐,并添油加醋地夸张数倍。
姬昌沿着流民描述的方向一路寻来,遇见溪流边独自垂钓的姜子牙。昔时四侯聚于客栈内,那张传递消息的纸条便是子牙亲笔所书。西伯侯性命可谓有一半是子牙所救,当即恭敬把子牙请入西岐,本拟邀请哪吒同行,后者却坚持留在山谷中等待浩然归来。
“信。”哪吒扬手抛出子牙的便笺。
浩然展开那信,笑道:“我不过说了句客套话,就得为这家伙卖命个没完……真小看他了。”
哪吒不语,微微侧过头,认真端详浩然的神情。
浩然收起信笺,道:“昨日我去了结一番心事,此刻十分舒心。”
纣王题诗被洗去,浩然又在山河社稷图上留了个莫名其妙的墨宝,为的便是完全遮掩纣王亵神一事,把女娲的不满转到自己身上。至于女娲是否会动怒,再派个狐妖来找自己麻烦,便不得而知了。
浩然笑着解释道:“反正我一无所有,再如何,也不过是一条命。”
哪吒突然道:“他也不过是一条命。”
这话倏然令浩然不知如何反驳,挠了挠头,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信上说什么。”哪吒问。
浩然道:“又要到朝歌去一趟,你须在潼关外接应。”说完又转头道:“铜先生,你也去朝歌?”
铜先生答道:“正合我意。”
浩然点了点头,哪吒却疑道:“你在和谁说话?”
姜尚算准了妲己除去比干后,下一个目标便是武成王,自己被姬昌邀进西岐,西岐势力庞杂,文有上大夫散宜生,武有镇都将军南宫适,要想站稳脚跟,便要在西岐发展自己的亲信。此时便把浩然接进西岐城内,显然是不明智的,正好打发其与哪吒回朝歌去,尝试说服武成王加入己方阵营。
然而黄飞虎与纣王自小一同习武,私有闻太师同门之谊,公有君臣大义,要让忠心耿耿的武成王倒戈谈何容易?子牙留信中特意嘱咐浩然不得过早露面,必须等到黄飞虎受妲己陷害,走投无路时方可出手,籍太极图来无影,去无踪的异能,于刑场上救出黄飞虎,余事等待回到西岐后再谈。
浩然初见此留言,几乎以为姜尚也是穿越者之一,何以对历史走向的把握如此准确?根据史实记载,黄飞虎确实因轩辕坟围剿一事,遭到妲己迫害,最终叛向西岐。只是这信,实是令人毛骨悚然,浩然看了信,便随手烧了,把哪吒留在潼关外,自己与铜先生再度回到朝歌。
阔别朝歌三月,却似已过了数十年之久,城内少了许多人,想必是因纣王建造鹿台一事,背井离乡,逃避苛役。若说一年前浩然初进朝歌时,此城是个朝气勃勃的青年,这时间却已显出疲老之气,昏昏沉沉。放眼望去,王宫顶上妖氛缭绕,阴云密布。
寿仙宫内,妲己玉指如兰,缓缓铺开一副画卷,笑道:“鹿台明早便能竣工了,臣妾却不知大王想请来哪路神仙?”
纣王一手抿着唇,另一手环着妲己的腰,许久后方笑道:“孤八成是失心疯了,一时心血来潮,建这劳民伤财的玩意,此时再认真想,竟是忘了原意。”
妲己端起铜爵,盈盈喂纣王喝了一口,纣王又说:“孤总觉得,天上不知有何物,闻太师跻身仙班,可见神仙鬼怪之言不虚,本已身为人间天子……”
妲己笑着打断道:“仙人长生不老,臣妾只望大王能……”
纣王摇头道:“不,孤建这鹿台,原不是为了自己。”说毕眼望御花园,神智迷糊,道:“前日孤在黎山上,偶遇两名仙人。爱妃,孤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催促,只想请来天上真仙,但要寻何人,孤却又说不清楚。”
妲己暗自心惊,忙娇嗔道:“这些臣妾原是不懂的,听说武成王夫人贾氏,师从于西昆仑一位极厉害的道君,明日唤她前来,便可为大王解惑了。”
纣王笑道:“孤听说过,贾氏之师是与鸿钧教主齐名的一位道君,也不知是真是假。”说话间妲己把灯挑暗些许,调笑声中,娇吟不绝,听得御花园中的人红了脸。
御花园中的浩然面红耳赤,朝铜先生看去,心想戴着面具也是有好处的。正思忖是否攀在这树上过夜时,铜先生却道:“飞虎之妻是陆压道君未记名之徒。”
“陆压道君?”浩然好奇道。
铜先生把浩然抱起,轻飘飘落地,一个转折,朝宫外飞去,浩然忙问道:“去哪?”
铜先生道:“自是找地借宿,你要在御花园里听一夜□□不成?”
铜先生胸膛坚硬,稳固,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草气味,浩然也不挣扎,便任由他抱着自己,在朝歌大街小巷内穿梭,进了远处一间华宅的后院。
“陆压道君乃西昆仑散人,与鸿钧教主同阶,数千年前成圣,有诗道‘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道君还在前’,但他并未广收门徒,后人是以不知其名。”
浩然于铜先生怀中下地,二人站在花园的假山后,携手沿着门廊走进宅邸中。铜先生又道:“陆压道君之徒,出师后所作之事,与其毫不相干……”
浩然望见宅内灯影绰绰,油灯昏黄,似是有人,小声笑道:“不像其他当师父般护短。”
铜先生似有感触,道:“所以他是个异类,自古为师之人,鲜有几个是不护短的。”
亭台长廊如迷宫般交错,铜先生却仿佛对此地十分熟悉,拉起浩然的手,左一拐,右一转,找到宅邸深处的一间房门前,房内有人。
灯火把那人的侧影投在窗纸上,铜先生看了片刻,道:“我这面具原是一件法宝,唤作‘陌路’。”
浩然诧道:“有何用?”
铜先生的话中带了几许笑意,答道:“不想现身,便无人得见。相逢如陌路。”
说毕铜先生牵着浩然的手,轻轻推开那房间的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是间书房。
房中之人是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子,浩然屏住呼吸,不知铜先生来见此人有何用意,只得跟了进去。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目光穿透浩然与铜先生身躯,落在漆黑的花园中。旋即起身上前来,把门关上。
浩然方明白过来,那男子看不到铜先生,也看不到自己。男子关好门,坐回案前,低头研读桌上堆的竹简。
浩然仔细端详那男子,只见男人面容刚毅,唇角转折,于灯下如刀刻的石像般俊美,浓眉大眼,带着一丝军戎之气,当是一员大将。身后披风直拖到地,浩然却从未在朝歌见过此将领。
铜先生只是静静站着,默不作声,面具内有一滴温热的水落了下来,溅在浩然手背上,浩然正转头时,书房外却来了人
“张奎?”那男人沉声问道。
“末将在。”
书房门被推开,一武将进来跪了。男人道:“西方渑池缺一守将,文书在此,三日后你去上任。”
张奎拜道:“是。”
那男人又说:“须得时刻注意西岐动向,姬昌若有异动,当及时向朝廷传递军报。”
张奎又道:“末将谨记闻太师嘱咐。”
浩然正要惊呼出声,铜先生的手掌却无声无息伸来,把他张开的嘴掩了。张奎接过任命书,退了出去。
这就是闻仲?!这就是满朝文武恐惧无比的闻仲?!案前坐的男人就是四朝殷商帝师,闻仲!!浩然曾听过闻仲之声,然而却是在那碧游宫的八卦门之后,那时间听不真切,只觉闻仲声音浑厚有力,那么铜先生又是谁?铜先生声音也有些微熟悉,铜先生与闻仲是什么关系?
闻仲似有所察觉,朝铜先生与浩然所站之处望来,看了许久,看不出异状,又低下头去,把手中竹简卷起,系上牛皮索放好,叹了一口气。
铜先生一手揽着浩然肩膀,与他走到书房侧旁的书架处,默默坐下,让浩然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那边闻仲尚不知书房内多了两人,呆呆出了半晌神,从怀中取出通体漆黑的一物来,凑到唇边。
那是一个埙,大小,形状,均与铜先生亲手送给浩然的埙一模一样,只是闻仲手中乐器漆黑,而浩然获赠之物雪白。
闻仲试了试音,片刻后“呜呜”地吹了起来。调子沉缓而哀伤,却是降了音阶的“月前殇”一曲,暗哑沉重之意尽显无疑,浩然恍惚间只见月下沙场在面前铺开,银光遍野,折枪沉戟,那温柔月光笼在自己身上,倦意忽起,便这么睡了。
隔天傍晚,鹿台竣工。天子下令,朝歌大庆三日,家家张灯结彩,菜肴香气传遍全城。王宫西侧的高楼上更是灯火辉煌,星星点点的火把沿着楼梯一路点上,仙乐声隐隐飘来。
浩然与铜先生走进王宫,午门外摆满筵席,杯觞相碰之声不绝,认真看去,今日殷商大臣,却不剩几个熟面孔了。而纣王与妲己早就离席,在鹿台顶楼坐定。
二更已响,两人坐在红漆栅栏上,眼望长身而立的殷天子。铜先生低声道:“东皇钟,我本不想让你前来,但稍后之事,却与你大有干系。”
浩然问道:“殷受德已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又有何干系?”
说话间只见兵士从楼下引上来一女子,跪拜道:“贾氏带到。”
那女子一身蓝锦长袍,袍上绣着无数花蕊,乌黑长发,面容白皙,却不跪下,只道:“贾氏参见大王。”琇書蛧
“陆压小师叔的这名弟子,十年前下山,嫁了一个凡人,外柔内刚,脾气如烈马般难以驾驭……”铜先生轻声道。
浩然疑惑转头,道:“你唤陆压道君作什么?”
铜先生咳了一声,面具后看不清表情,贾氏又道:“不知大王唤妾身来有何事?”
纣王吩咐左右赐座,又有人斟上酒来,贾氏只坐了,天子便把请仙之事细细说来,最后道:“孤长居宫内,颇感寂寞,盼得仙人降临,一解心结。听闻你是西昆仑仙人陆压道君之徒……”
贾氏淡淡道:“师尊从不理会人间盛衰,任由门徒自生自灭,妾身只问一言,大王心结却是在何处?”
浩然一听此言,心头微微一痛。纣王摇头笑道:“孤也不知……不知在何处。”
贾氏答道:“如此心不诚,伤春悲秋,小题大做,是请不到仙人的。”
妲己插口道:“心诚不诚,当是黄夫人说了算?”
纣王忙笑道:“孤近日来也觉得……这理说不大通。”
贾氏起身道:“既来了,妾身便与大王试试,本有王后娘娘在,这仙人却是……”语未完,截了话头,朝那供在鹿台正中的青铜大鼎走去,鼎中香火缭绕,贾氏双手拢袖,袍服拖地,秀发微散,闭上双目,竟不再言语。
纣王听不懂贾氏话中本是在讥嘲妲己,狐妖却是听得懂的。浩然与铜先生依旧是坐于那栏杆上,轻声交谈道:
“你怎知道飞虎老婆的脾性。”
铜先生答道:“她嫁了人,脾气已有收敛,没用法宝万花袍把妲己一笼,抓了去,已是温和多了。片刻后有任何异状,你切记不可冲动,否则一旦错过机缘,我再帮不了你。”
浩然点头不语,只见贾氏在铜鼎红案前站了许久,更壶滴漏去了大半,已是四更,午门外群臣各自散了,纣王与妲己起初还是正襟危坐,不敢妄言妄动,少顷等得不耐烦了,便径自劝酒饮酒,低声谈笑起来。
贾氏就如一尊极美的泥像般站着。直站到夜色浓郁,全城熄了最后一点灯火。鹿台上油灯燃到尽头,颓然灭去,四周一片漆黑,当是破晓前最黑暗之时,纣王方醉醺醺地起身,道:“黄夫人好意,孤心领了,看来的确是孤的心意不诚……”
贾氏身上长袍于暗夜中隐隐发出金光,冷风把袍袖微微带起,纣王正要再说点什么时,倏然间万花袍上金光逾盛,大鼎中森然燃起烈火,那火绿莹莹一片,把整个鹿台顶楼照得阴森无比。
火焰朝空中卷去,似是撕开了夜色,贾氏此时方圆睁双眼,蹙眉喝道:“何人?”
鼎内之火不知受何力一激,朝贾氏身上回卷,万花袍上金光抵住绿火,黑暗中亮起一双眼,紧接着“嘻嘻”笑声传来,一名少女缓缓浮于半空,怀中抱着一物,笑道:“我道何人唤我,原是你这妖孽。”
浩然失声惊呼,目光死死落在那少女怀中法宝上。
那是一个青铜所造的长瓶,瓶身刻着无数古朴文字。
炼——妖——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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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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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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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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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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