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雨薇吓了一跳,手里的碗筷险些划出去,“不不不,我没有要吃霸王餐的意思!我去后厨帮你把那些碗筷都洗了!”
齐雨薇说完就绕过店老板直接去了店里。
小时候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洗碗,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洗过一件。可现在情况所逼,她必须要靠自己的双手自力更生。
水池里堆着的那些脏兮兮的面碗少说也有七八十个,上面的油渍有的已经凝固,齐雨薇在水池里倒了不少洗涤灵,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池里的泡沫很快淹过了那堆面碗。
齐雨薇知道店老板就在身后望着自己,她把棉服上的袖子挽起来,十根细嫩的手指头毫不犹豫的扎进了水池里。
冷水噬骨,透心的凉。
齐雨薇被冻得鼻头通红,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她一边慢吞吞的洗着碗,一边回头对店老板微微一笑,“老板,你需要跑腿打杂的吗?端盘子、刷碗、洗菜我都会。你可以先试用我几天……我只需要有一个睡觉的地方,还有一天三顿饭!”
…
一晃七八天过去,眨眼到了新年,可齐雨薇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家家户户洋溢着热闹和喜庆,央视频道的主持人正在电视上主持新年晚会。可大年三十这一天,对于齐家人来说,是最不值得庆祝的一天。
想到齐雨薇很可能躲在某个角落里受苦,甚至连生死都未卜,齐老太就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
“把桌子上这些大鱼大肉的……都给撤了吧!”齐老太叹息一声朝佣人道:“给齐晋媳妇儿每样儿夹点儿端到屋里去,其余的,你们就都吃了吧。”
佣人一边拾掇着一边回答道:“老太太,这些菜才刚上桌,一口都没有动呢。”
“我知道,做的再好也没人吃。一想到老二(齐雨薇)没回家,我这心里头就堵得慌。”
佣人不再说话,按照齐老太吩咐的去做。
依往年的规矩,齐晋应该是一晚上不回家,陪哥几个打麻将玩色子狂欢到天亮。可他现在有了老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自然要留在宅子里陪纪欧娃和蛋蛋,还有未出世的女儿度过大年三十。
这种做法引起了闫鼎润的强烈不满,兄弟几个在电话里骂他见色忘义。齐晋由他们去骂,就装作自己没听到。
纪欧娃身子骨儿越来越重,齐晋希望自己能陪她度过最艰难的这一段儿,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要寸步不离守着纪欧娃。
儿子的出生,早就成为他心头一块儿蒺藜。女儿的出生,他不想再让自己后悔。
一家三口还有未出世的“齐贝艺”,就这样窝在房间里看联欢晚会。
纪欧娃真心觉得,只有这一刻才是真正属于他们一家四口的。哪怕身边有一个外人盯着,她都觉得不够自由,纪欧娃只盼望着女儿赶紧出生,尽快搬出齐家。
齐晟并没有回来,他知道这个家没几个人欢迎他,便留在了万茜园过年。
余曼彤为此沾沾自喜,她觉得纪欧娃真是她的福星。打从纪欧娃进了齐家,齐晟几乎没怎么回去过,夜夜都留在她这儿。
夫妻之间要是没了感情,基本上就剩下婚姻的空壳。经营者稍有不慎,就能被趁虚而入者击垮这段婚姻。
余曼彤盼望着纪欧娃和齐晋永远都不要搬出齐家,长此以往,齐晟和李姝迟早会在婚姻上出现严重的裂缝。
…
店老板并没有齐雨薇想象中的那样苛刻,最起码包管她一天三顿饭。仓库的隔间儿里有一张旧木板床,齐雨薇给门口儿安了一个破旧的棉布帘子,狭小的隔间儿就成了齐雨薇平时休息睡觉的地方。
除此之外,店老板每天会额外给齐雨薇十五块钱的工钱。
就这点儿钱对于一个城市里的千金大小姐来说,可能连一杯奶茶的钱都不够。可今时不同往日,齐雨薇现在有吃、有住,还有额外的小钱给自己买一些必备用品,她就已经很满足。
小镇上过年的气氛并不浓重,除了家家户户门口上张贴的“福”字,齐雨薇感觉不到一点儿过年的气息。店老板是个孤家寡人,这家面馆是他唯一的家当,他叫齐雨薇守着面摊,自己去屋里看联欢晚会。
齐雨薇没觉得店老板多苛刻,反正她闲着也没什么事做,回到自己那间小破屋只会更冷,好歹餐厅里还有一个炉子能暖和暖和。
店里还坐着两桌客人没有走,齐雨薇站在炉子旁边烤手,她经常觉得有一道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到她身上,等她回过头去,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又消失了。
“邪门儿……”齐雨薇暗骂一声,她蓦然想起姜昊天死时躺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小店里阴森森的感觉又席卷重来,齐雨薇顿时毛骨悚然,她拢了拢衣领,闷不做声把帽子扣在脑袋上。
一直坐在角落里慢慢喝酒的男人,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失笑。阴郁的侧脸被店内昏暗的灯光照耀的发白,轮廓分明的五官略显瓷气儿。
邢子渊只吃了半碗面就叫齐雨薇过来结账,齐雨薇望着他剩下的半碗面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那盘小凉菜,自己都替他感到可惜。“加上您要的白酒,一共十八块。”
邢子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的搁到桌子上,齐雨薇注意到他发白的皮肤,顿时好奇的问道:“你也不是这里人吗?”
邢子渊没否认,“花崎县城有很多外地来客,难道你不知道?”
邢子渊抬头看向齐雨薇,他发现对方有一双很灵动的眼睛,那里面藏着不谙世事。再顺着往下望见齐雨薇为他找钱的那双小手儿,跟他猜的没错,是个小姑娘。
齐雨薇还不知道邢子渊正在打量她,她从腰上的零钱包里找了两张一块的给他,“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才来本地没多久。”
“我对这里也不是很熟。”邢子渊盯着齐雨薇的眼睛说完这句话,随即拿起那两张一块的放进上衣的兜里,戴上帽子转身出了门,齐雨薇撸起袖子开始拾掇邢子渊留下的剩饭。
“伙计,结账!”
齐雨薇听到最后那桌客人在吆喝她,赶紧答应着朝那边走去。“就来!”
“您要了两瓶白酒,两盘凉菜、一盘花生米,还有两大碗面,共计五十八块钱。”
这种消费在小面馆里算是多得了,齐雨薇刚刚报完价钱,那桌醉醺醺的客人当下把一个喝空的酒瓶打翻下去。
“没钱!老子天天在你们这儿吃饭,也不见你们老板打折扣!今儿个大年三十,这顿饭钱就当你们老板请客的!”
酒瓶子掉在地上转了个轱辘没打碎,两名喝醉的男客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就要走,齐雨薇赶忙上前拦住,“我说二位,咱家的面本来就不挣钱,大过年的您不能让我们白忙活。零头给您抹了去,收您五十成不成。”
“五十?”要走的两名男人哼一声,偏胖的那位扭头睇了齐雨薇一眼,“你看看老子像是有五十块钱的人么!”
“……”
“再看我,老子把你眼珠子抠下来!老子杀过人,你知不知道!”
齐雨薇吓得连连后退,她倒是偶尔听吃面的客人念叨过小镇上治安不好,也曾亲眼目睹过对面的牌馆里有人成群结队打架斗殴,那些血飞溅在地上到处都是,但小镇上的人貌似见惯不怪,很快就能将血迹清理掉。
齐雨薇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醉汉勾肩搭背的离去,她叹口气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残局。
大不了,她几天的工钱不要赔给店老板,像这种客人以后会经常遇到,她是来逃命的,何必给自己惹事呢。
不过很快,连十分钟的时间都不到,齐雨薇刚刚收拾完毕正打算关门,扬长而去的那两名醉汉其中较瘦的一位又折了回来。
“这,这里是六十块,不,不用找了!”
齐雨薇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这名醉汉把钱扔到桌子上,慌慌张张的又跑了。
“见鬼!”
齐雨薇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走霉运。她把那六十块装进零钱箱里,转身拉好卷帘门跑去自己的小隔间儿睡觉去了。
…
阴暗的小胡同里,将两道身影拉的很长。
邢子渊一脚蹬在男人的胸口,威胁过齐雨薇的那名醉汉哆哆嗦嗦的靠在墙上。
“杀过人算什么本事,我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将人折磨到生不如死。”
精致小巧的手术刀在阴森森的空气里闪闪发亮,邢子渊阴狠的笑了下,将手术刀横着对准了对方的脖子,“一刀下去,你的血流一天一夜也流不完……”
“在你的血流干之前,你只能一动不动的等待着死亡。一点点体验着生命消逝的感觉。”
邢子渊的声音有种阴绵绵的可怕,就像是冬天里坟墓上的鬼火,一点一点把人撩烧到理智崩溃,这与他冷酷斯文的长相并不符。
醉汉早已经被吓到尿裤子,邢子渊听到“哗”的一声,随即一股骚味儿飘进了鼻孔里。
邢子渊嫌弃的皱了皱眉头,随即撤回脚,放开他。
醉汉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我错了,有眼不识渊公子。不知道那是您的兄弟,求求求求求您大度一点儿。”
“以后叫你的兄弟们,都离面馆儿的那个小子远一点。”邢子渊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藐视的目光睇着脚边的人道:“再敢吃霸王餐,用你的肉做打卤面。”
“是是是!”
“不准给任何人说见过我。”
“是是是。”
“滚——”
…
一晃新年过去,日子又是流水儿似的过。
眨眼间过了二月,又到了草长莺飞的春天,纪欧娃生产的日子马上就到,齐晋将公司内所有的工作都交代下去,专心留在家里陪纪欧娃待产。
男人每过一天都会在月历牌上用红笔划一个标记。
“还有九天。”
蛋蛋一大早就去幼儿园上学了,齐老太到公园里遛弯儿,李姝要去利美公司打理生意,家里除了佣人之外就生下夫妻两个。
纪欧娃捧着自己沉甸甸的肚子,开始忧虑起来。
“你说,我是刨妇产还是顺产。”
一提起这个犹为严重的话题,齐晋也紧张,他不知道纪欧娃当初生蛋蛋的时候是怎样自己撑过去的,不过这一胎他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情况允许就顺产,毕竟顺产对你身体恢复好。假如有一丁点意外,”齐晋眼底的光开始沉淀,大掌缓缓抚摸上纪欧娃凸起的肚子,“那就只能把女儿剖出来。”
虽然请了全国最有名的妇产科主任,医疗设备也都是最先进的,但齐晋还是不放心。女人生孩子受的那点儿罪啊,齐晋听家里的老太太念叨了不下一百回。
“可我不想留疤!”纪欧娃紧紧攥着齐晋的胳膊,皱着秀眉道:“剖宫产要切好几层,上次我不知道涂了多少去疤药才把那些痕迹抹平的。”
齐晋有机会真得好好感谢康晏,要不是托他的福,纪欧娃可能根本恢复不到现在这么漂亮。一个男人能在一个女人最丑最狼狈的时候接济她保护她,齐晋觉得,康晏那一刻是动了真爱的,只是他爱自己胜过爱别人。关键时刻,最爱的女人能用来做挡箭牌。
“视情况而定,”齐晋拉回心思揽着纪欧娃说道:“到时候女儿听话你就顺产,否则……”
“嘶~”齐晋刚说到这里,纪欧娃忽然捂着肚子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齐晋,我肚子好痛,一阵一阵的。”
齐晋的表情如临大敌,他知道这是纪欧娃马上就要生了。
待产的医生团队早就提前住进了家里,这些人听到动静立刻从客房背着医药箱下来。
“孕妇血压正常、血脂正常,宫缩频率二分钟一次!赶紧送往医院待产室!”
纪欧娃那张精致的脸蛋儿痛到扭曲,头上的栗色发丝全部都被汗水染湿,齐晋坐在救护车上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临产前每一刻对这个男人来说都无比煎熬。
“我好疼……”纪欧娃紧紧抓着齐晋的手,她坚持住不让自己喊出来,可下半身传来的剧痛令她实在忍无忍,“啊……”Χiυmъ.cοΜ
齐晋身上的衬衫全部都被汗水打湿了,纪欧娃痛苦的样子就像是在挖他的肉,男人英气的眉宇紧紧拧了“川”字,“再忍忍,很快就到医院了!”
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行驶着,车上的医生都不说话。全都都望向救护车中间的那个男人。
齐晋把自己的右手虎口对着纪欧娃嘴边,纪欧娃不舍得咬下去,齐晋担心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和舌头,立刻叫随行的保姆拿来块干净的毛巾叠好了塞到纪欧娃嘴里。
女人疼的挤出了眼泪,齐晋感觉到纪欧娃抓着他手臂的那只手越来越紧,指甲几乎都要嵌了他的肉里。
他心疼的抓心挠肺,一个劲儿的吻着她的鼻、眼、唇角,温柔的坐在一旁安慰她。
齐晋想说说两个人的过去,可那些几乎全是不好的。关于他和宋小鱼那些美好的记忆,他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他只好给纪欧娃唱了首歌。
二十多年,这是第一次,纪欧娃听到齐晋的歌声。
从前怎么央求他都不肯,现在倒好,关键时刻开了窍。
男人的嗓音十分磁性,沉稳中发出中特定的温柔,颤抖的音色里隐藏着他对妻子的满腔爱意。
“girl,真爱你了,有你就无求了……。若还有舍不得,就誓与你分隔。”
一曲闭,全车都安静的望着齐晋。
那个不太会表达内心的大男人,正在俯身颤巍巍的亲吻他的妻子。
男人喉结不停滚动着,冰凉的唇瓣在女人额头上停留了好久好久才离开。
纪欧娃眼底的晶莹一瞬间滑落。
齐晋听到纪欧娃身上微不可察的传来“咚——”的一声,他瞬间睁开眼,当看到纪欧娃下半身盖着的薄被单正在被透明的液体逐渐染湿,齐晋立刻沉着脸对医护人缘喝道:“这是不是羊水破了!我女儿有没有危险,要是有危险,赶紧先保大人!”
“……齐先生您别紧张,”负责为纪欧娃接生的妇产科主任笑眯眯的对齐晋道:“宫缩剧烈,羊水破了很正常。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您太太已经开到七指了,情况非常好,顺产没有任何问题。”
齐晋听了以后并没有任何放松,他一路紧张着,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样艰难。
产房里时不时发出纪欧娃的哀嚎声,齐家的人全都来到产室外面候着,齐晟沉着脸一言不发,李姝表情也不好,齐晋慌乱的手足无措,只有齐老太眉开眼笑的。
“你急什么急,”齐老太望着齐晋笑呵呵道:“你听听我孙媳妇儿这喊声,多有劲儿啊,现在保准连头都露出来了!听奶奶的,放一百个心,这一胎保准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齐晟看到儿子焦头焦脑的样子,忍不住沉声道:“不放心就进去看着生,何必在这儿干着急。”
“那不行,”齐老太一把拉住要冲进产房的齐晋,“女人生孩子都讲究个避讳,你怎么知道你女儿哪个时辰出生,本来人家要露出头了,结果看到你觉得害怕,脚先出来怎么办?”
齐晋皱起眉头盯着齐老太,“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说法。”
“你不知道的多了!信比不信好。为了她们母女,只最好忍一忍。奶奶,总不可能害你!”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谬论,齐晟皱着眉头瞥了眼老母亲,没说话。
齐晋被齐老太这么一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这都进去二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出来。”
齐老太责怪的看了齐晋一眼,“少胡言乱语,你女儿就在里头听着呢,万一她捣蛋不出来怎么办!”
齐晋:“……”
很快,护士一脸欣喜的从产房里面抱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恭喜齐先生,是位千金,六斤八两重!”
齐晋连看都不看女儿一眼,迫不及待的冲进产房。
齐老太登时乐开了花儿,不过她还不忘第一时间询问她的孙媳妇儿,“大人呢,大人没事吧?”
护士笑眯眯的回答:“母女平安,纪小姐很坚强,小小姐也非常配合。十指刚刚开全,小小姐的头就出来了。”
齐老太长舒一口气,这下子,她的人生圆满了。
李姝第一个从护士手中接过自己的孙女儿,前不久她还担心自己因为讨厌宋小鱼的缘故会讨厌她生出来的女儿,没想到一见面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小家伙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望”着,好像真能看见什么似的。
李姝打心眼儿里喜欢,“你瞅瞅这双眼,是不是随了她姑姑雨薇。又圆又大,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齐晟看了眼,小家伙儿眼睛正好“对着”他,齐晟也笑眯眯道:“像,一看就是我齐晟的孙女儿。”
李姝乐得合不拢嘴,登时貌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严肃的对齐晟低声道:“往后不要再提验DNA的事情。”
齐晟不悦的望了妻子一眼,皱着眉头道:“那不是你先提起来的,我只不过是顺从你的意见。”
因为脱力导致昏迷的纪欧娃正好被从产房里推出来,齐晋在一旁紧紧跟随着,齐晟和李姝很有默契的一起保持沉默。
…
纪欧娃一直睡到晚上才醒来,齐晋就守在病床边一刻不曾离开过。
“我睡了多久?”
齐晋见纪欧娃睁开眼,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有了笑意,“六个小时……你辛苦了!”
纪欧娃想要喝水,齐晋立刻将病床给她抬高,一连两杯清水下肚,纪欧娃才觉得自己的嘴唇不再那么干涩。
“医生说你现在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奶奶给你熬了小米粥,要不要喝一碗?”
齐晋弯腰俯身在床前,十分温柔的询问纪欧娃,他刚刚为纪欧娃梳理过的头发很快就又乱了,齐晋知道纪欧娃有多在意她的长头发,伸出手又为她解开发筋,重新编了编。
纪欧娃有气无力的回答道:“要,可是觉得一碗不够。”
“那再加一块巧克力,医生允许吃巧克力。”
“那我要吃巧克力粥……”
“好。”
纪欧娃侧头望了一眼齐晋,不禁好奇道:“你眼睛怎么红了?”
“……刚进沙子了。”
“病房里还刮风?”
齐晋抿下唇,“问那么多做什么,不是没力气了么,那就少说话。”
齐老太从另一间病房里走进来的时候,齐晋正在拿着梳子为纪欧娃打理她的长头发,男人每个动作都十分细心温柔,简直将病床上的妻子当作宝贝一样来对待。
齐老太看到这一幕,笑弯了眉眼,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
“欧娃,觉得身体怎么样啊?”齐老太走进了问。
纪欧娃浑身没劲儿,可还是勉强笑笑,“没事,奶奶,除了肚子有点儿痛,哪儿都挺好的。”
“呵呵,肚子痛是好事儿,那证明在宫缩,大肚子慢慢就恢复了。”
齐晋为纪欧娃梳好以后,又拿来热毛巾为她擦脸擦手,知道纪欧娃臭美,让她见人的时候保持清爽的样子。齐老太对大孙子的一番行动很是满意,等到齐晋给纪欧娃拾掇清了,他又对齐老太嘱咐道:“奶奶,你陪她一下,我去盛碗粥。”
病房外面有佣人和保姆,纪欧娃想喊齐晋回来,齐老太却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让他操心是对的!你受的那些罪,他一点儿没尝试。奉献了一颗种子就当了爹,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齐老太一本正经的嘱咐纪欧娃,“以后换尿布、喂奶,只要齐晋有时间,都要他亲自来。蛋蛋那回齐晋没经着,这回可得好好使唤他!”
…
齐老太嘴上不拿自己大孙子当回事儿,但心眼里还是疼着的。
齐晋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齐老太接到自己手里,扬言要亲自喂家里的大功臣用饭。
纪欧娃受宠若惊,要自己坐起来吃饭,可齐老太坚持,纪欧娃只好作罢。
见齐晋站在病房里不动弹,齐老太有些“嫌弃”的瞥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正在盯着纪欧娃喝粥的齐晋当下抬起眼皮子,“这里是病房,您让我去哪儿。”
齐老太刮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女儿。难道你不去看看她?”
“……”
…
齐晋早就想看女儿,可女儿有许多人陪着,一出生就能享受公主的待遇,他并不担心。
相反,纪欧娃才是真正需要他去陪伴的人。
齐晋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小小的,软软的,那么大丁点儿,可总感觉她跟自己想象的中的不太一样。
实在是……太丑了!
李姝和齐晟站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夸,齐晋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夸的。皱巴巴的五官像是被泥团子捏出来的一样,皮肤也没有想象中的白,黄不拉几的,眼睛紧闭着,除了鼻子勉强还算得上是好看一点儿。
不过即使丑出了天际,齐晋也喜欢。
她小嘴儿蠕动的那一刻,齐晋心里的弦,也跟着动了下。
大概这就是上辈子的缘分延伸到今世,齐晋看到女儿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父女“对望”,小家伙儿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而迟钝的“打量”着头顶上的爸爸,乌黑的眼珠子黑亮的像是葡萄。齐晋嘴角划开一抹初为人父的笑意,荡漾的人心扉欢畅。
小葡萄,小葡萄,小名还真的没取错。
李姝乐呵的不行,她见齐晋伸出两只手臂将小家伙儿从床上抱起来,凑近了轻声说道:“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跟雨薇特别像。”
齐晋抿唇盯着怀里的女儿,他从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可这一刻仿佛是无师自通,男人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柔。
“她长得像她妈。”
李姝听齐晋这样一说,不由的仔细看了看刚出生的孙女儿,可不是么,小鼻子天生这么翘挺,大眼睛乌溜溜的黑,跟宋小鱼小时候一模一样!
李姝不高兴,可不得不承认齐晋说的对。
她瞬间没了抱孙女儿的心思,转身对齐晟说道:“看也看了,反正咱们两个在这里又不受待见,赶紧走吧,何必留在这里招人厌烦。”
齐晋听着这话特别不顺耳,什么叫不受待见,纪欧娃再和公婆有仇,也不可能阻止他们见自己的亲孙女儿。
齐晋想出口挽留,不过齐晟早就和李姝走出了病房。顿了顿,他还是觉得算了。
…
花崎县城的春天来的格外早,这才不过阴历三月份,镇上的人们就褪去了棉裤棉袄,换上了单薄的外套和长裤。
小面馆儿一如既往的忙碌着,邢子泰每天晚上必到。
小镇上三教九流的什么人物都有,齐雨薇被欺负了也总是默不吭声,邢子泰暗地里帮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一来二去,齐雨薇在这个小镇上就和他混的熟。
这个男人会用小刀把木头刻出各种各样的模型,还会用筷子当成武器射中天上飞翔的小鸟。
齐雨薇看着他将一根许久不用的圆珠笔搁在指间转来转去,那只笔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能在他各个指间穿梭自如,速度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齐雨薇顿时欢快的拍手叫好,“你可真厉害!我上学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过能把圆珠笔转的这么快的!你要是去比赛,一定能得冠军。”
邢子渊勾下唇,他搁下圆珠笔,端起酒杯直视齐雨薇那双灵动潋滟的眼睛,“时间长了你也可以。”
“你每天都练吗?”
“差不多。”只不过他练的是手术刀,杀人快如麻。
齐雨薇托腮望着他,“我觉得你戴眼镜的样子特像一个人。”
邢子渊顿了下,他勾着头,身上的黑色布夹克将他的阴郁气息完全展露出来,“谁?”
齐雨薇想了想,诚实的回答道:“动画片里的人物,不过是反派。他能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人,并且喜欢解剖人的尸体!”
“你害怕。”邢子渊的声音沉冷如冰,宽边眼睛遮住了那双瞳孔里的情绪。
“不是,”齐雨薇兴奋的道:“我以前反复看这个动画片,总是琢磨他作案的高级手法。你说,谁的身边要是有这样一个朋友,那就天不怕地不怕啦!可惜呢,那只是动画片。”
邢子渊笑了笑,没说话。
面馆里还有零星几个客人,邢子渊坐在角落里并不显眼。
他听到齐雨薇清脆如小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来,“不过呢,我总觉得他虽然牛叉,但是又好可怜,身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题外话------
暴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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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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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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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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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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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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