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撩起前襟,走上青石瓦台阶,先冲里面打了声招呼:“老爷子。五叔。”/p
里面两人正对坐喝茶,前者一头苍苍白发,却依旧精神矍铄,在浓密眉毛下的深色眼睛,露出微微一点寒芒:“小初,来坐。”后者穿着青色罩袍,端着茶碗正笑着:“正聊到你,你就来了,正是时候。”/p
李初捧起热茶暖了一暖失温的身躯:“老爷子叫我来,是为了夏至么?”/p
老者和中年人对视一眼:“大家伙儿都想听听你的意思。”/p
李初抿了一口茶,碎发下眼睛轻瞥道:“这几年来,南方贸易发展的不错,咱家的举措也中规中矩。但北方毕竟有帝都,在夏至的经营下开了新路,商贸不再是我们一家的地方了……”他啜饮着,“南方被境外势力处处掣肘,反而北方双管齐下,又和雪国那边搭了线,我们在军政上本就敌不过北方,现在……”/p
他放下茶碗:“家里居然还有人质疑那个计划是否要执行。如果再不有所作为,夏至就要同我们开战了。”/p
青袍的中年人迟疑道:“小初,当年我们两家可是说好,你在北方我在南,互不干涉的,现在要和夏至做生意。家里有人说你软,又把前些年的话拿出来重新……你先别动气,他们不是看不清状况,只是这夏至真的能像你所说的……?”/p
“五叔,我没动气。”李初转着瓷茶杯,冷冷的没有表情,“夏至是我见过最难缠的对手,他狂放大胆,同时又细心谨慎,敢做事敢说话,更敢杀人。”他玩着茶杯的手指一顿,“这些生意,都是我们占了便宜,夏至也知道,他要入场券,就必须得付出代价。这样一个精明、狡诈、为了自己,能无所不用其极的对象,你们居然还敢怀疑他有没有能力带北方南下。”/p
李初叹了口气:“我知道现在很多人也感觉很难办,夏至做事滴水不漏,他咬定我们不可能与他撕破脸皮开战……咱家也一直没有能把桌子掀了的能力。以往都是南主财,北主政,无财不能成军,无军不能守财,两家互相配合,各取所取,倒也融洽……”李初喝了一口茶,“但时代不同了,老爷子,不是南方输了夏至,是南方输了半个时代。北方崛起,已经势不可挡。”/pxiumb.com
老爷子摸着下颌稀疏的白胡子:“你打算怎么做?”/p
李初眼睛微微一抬:“他有他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他要南下,我便北上。政不同财,那都是人……而人,就有弱点。我们互不干涉,互不理睬,拼的就是谁下手快,哪边经营的更牢不可破。直到某一方耐不住了,我们就开战。”/p
老者一时有些语塞,他看着李初寒芒毕露的眼睛,有些不认识他了。/p
“小初,这么做,能行吗?”五叔问。/p
李初站起来,放下逐渐温凉的茶:“当然。何况,我也不喜欢那个夏至。”/p
他拂袖而去。/p
只留下老者和中年人面面相觑。许久,五叔问:“刚才那真的是小初么?”/p
老者有些些微的恍惚:“二十年来,我从未见过他在谈论别人时露出乖戾的神情。小初常说,无论什么事都不能以情感臆断,可是……”/p
“不必担心,”五叔拍拍老者,“小初也成长了。有些时候,听任直觉也并非坏事。”/p
不知不觉的时候,签订羁绊条款中两个人的性格,已经能相互重叠和影响。柯文的乖戾随性,李初的理智缜密,都在无形中影响着彼此的判断和言谈举止。/p
“嘶……”/p
柯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很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p
他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热腾腾的茶饮和针锋相对的敌手。/p
柯文伸出右手,残破的手掌有一道深深的割痕,把他掌根整个切成两半。现在血已经被冻住,整只右手都没有知觉,浮满冻疮,如果他再不就诊,很可能右手就会整个坏死。/p
总比丢掉性命要好。柯文浑身都剧痛无比,他能爬上火车取暖已经用光了所有运势。柯文咳嗽着用左手拿起电话,慢慢拨号,然后把手机凑到耳边。/p
他就是在输电话号码的时候昏迷过去,等到身体逐渐暖和过来才慢慢苏醒。他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再度昏迷过去,不过还好,电话通了。/p
“пpnвet,你好。”/p
柯文喘了口气,用俄语道:“快来接我,我在国境火车上,半小时后就会到东北。来接我,余清这个疯子一定在每站都派了人。”/p
“……Пoчey?”那个人问了一句“为什么”。/p
“3aok。”柯文说了一个名词,他有气无力道,“长城,我会把长城给你。”/p
“长城!?”他激动的用中文重复了一遍,旋即,那边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我明白了,你在几号车厢?”/p
“三号……四号中的……盥洗室里……”柯文断断续续道,他神志越来越模糊,眼帘像灌铅了一样沉重,“快点……过来……”/p
“目的地有要求吗?柯文,柯文?”/p
“6ykвaльho……”柯文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声随便,这时他只剩最基本的语言反应,俄语在他嘴里结结巴巴的跳出来,“……юг……haюгe……”/p
他说的是“南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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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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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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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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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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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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