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一脸愤怒的狐婉玉,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了,大小姐,得罪了。”
说完这句话,直接将狐婉玉往打横抱起,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狐十八!你放我下来!你听到没有!你若是再不放我下来,我就要咬你了啊!”
狐婉玉冷不防被他抱起,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子,待明白他要干什么之后,开始出声威胁。
可狐十八却好似再次变成了聋子,任她如何叫喊,就是不吭声,只抱着她在夜色中穿梭。
狐婉玉在夜色中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里有一点酸,渐渐蔓延开来,直至整颗心在温柔里酸楚的发痛。
那股挥之不去的委屈,再次袭上心头,她心下一狠,双手使劲一拉,重重地咬在他的下巴上!
耳边传来一声“嘶”的吸气声,之后便没了声音。
即便不抬头看,狐婉玉也知道,他定然又在忍着痛,是啊,在她面前,他好像从来不喊痛。
狐婉玉心里一软,慢慢地松开了牙齿,又伸出粉嫩的小舌,在那被咬的地方舔了舔。
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身前,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我没有哭,我只是眼睛突然很干涩,需要流些眼泪而已。
十八啊,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是背着我,背着我在云层间穿梭,背着我在树间摘果子。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那段时光,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估计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自从我慢慢长大,懂事之后,小时候的纯真一去不复返,我学会了算计,学会了勾心斗角。
因为娘亲什么都不会,她需要有个人帮她筹谋,而弟弟和妹妹还小,也需要人照顾。
娘亲护不住我们三个,而且一直很天真,从不会多想,便只好由我来做。
其实,你知道吗?十八,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就好像天天都戴着一个面具,活得一点也不像我自己。
我想做的是一只自由翱翔的鸟,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为了存活下去,不遗余力地讨好或是算计。
有时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就觉得好陌生,总感觉那不是我。
唯有看到你的时候,我才会记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我,才会记起那个真正的我。
因为是你陪我走过的每一天,每一处都有你的痕迹,再也抹不去,就像是长在心口的一颗朱砂痣。
可是慢慢地,连你也疏远我,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
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又聪慧过人的九尾狐族大小姐。
是的,我掩饰的很好,甚至可以骗过爹爹。
可我知道,我可以骗过任何人,唯独骗不过你。
那时候我就在想,就是因为你看穿了我,知道我是一个充满算计又阴险的人,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才会疏远我的吧?
十八,你是不是很讨厌现在这个口是心非的我?是不是恨极了心狠手辣的我?
可是十八啊,你知道吗,如果可以选,我一点也不想做九尾狐族的大小姐,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九尾狐,可以跟你一起快乐地长大的九尾狐。
可终究万事不由人,我没的选,是啊,别无选择,为了娘亲,也为了弟弟妹妹。
如果有下一世,我希望我可以为自己活一回,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的。”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已经近似于自言自语了。
狐婉玉不知道他有没有全部听进去,可这些话憋在心里上万年了,就好像压在心口上的一块巨石,再不卸下来的话,她怕自己会被压死。
原本以为娘亲一无所有,最起码还有爹爹的宠爱,可今天忽然知道,那一切不过是个泡影而已。
这对她的打击可谓十分巨大,就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崩溃了。
狐婉玉将脸贴在狐十八的身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忽然便安定了下来,那是她熟悉的地方,也是她熟悉的心跳。
她暗暗地想着,幸好今天有他在,即便他心里恨着自己,怨着自己,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他在就好了。
狐十八抱着她在夜色中穿行,听着她低声哽咽,好似孤苦无依的小兽一般,心底蔓延起无边的痛,铺天盖地,刊心刻骨。
他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一些,想要将她融进骨血里,想要就这样永远抱着她,再也不要停下来。
想要永远守护在她身边,不管她做了什么事,不管她变成什么样的人,那都是他心尖的一块肉啊,怎么可能会恨,又怎么可能会讨厌!
可他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终究是配不上她的,云泥之别。
他只能远远地躲在一处,独自舔舐伤口,偶尔的看上一眼,都是奢念。Χiυmъ.cοΜ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任夜风轻拂。
狐婉玉抬头,就着溶溶月光看他的侧脸,那样专注、那样不舍地看着,哪怕只看上一眼,就觉得从地狱里升天,从指间处回暖。
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流泪,唯独他,是啊,这一刻,有他在,便好了。
“大小姐,玉琼阁到了。”
即便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舍,终究还是走到了,终究还是要松开手。
狐十八将她轻轻地放了下来,微微低垂着头,脸上的神色完全看不清。
狐婉玉站直身体,慢条斯理地将秀发抚了抚,又恢复了往日端庄的大小姐。
两个杏黄衣衫的丫鬟听到响声,走了出来,恭声问好。
“大小姐。”
“十八统领。”
狐十八见两个丫鬟已到,转身便要离开,脚步刚迈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又顿住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过头来,低声说了一句,“大小姐,不要惹怒族长。”
言罢,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狐婉玉看着那抹黑影消失在视野里,嘴角不觉轻轻勾起,眼中水雾渐起,却闪着藏不住的甜蜜。
可当她转过头时,又是一副端庄的模样,面上带着浅笑,却不达眼底。
“秋烟,明日你去玉山跑一趟,给胜遇姑姑捎封信,就说青丘办喜事,让她到时候务必来喝杯喜酒。”
“是,大小姐。”
狐婉玉抬脚往大殿里走去,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阴翳。
她站在窗前,看着天空一轮圆月,好似喃喃自语般说道:“好久不见,还真的挺想念胜遇姑姑的,就请她来看场好戏吧。”
月如银盘,银辉洒满庭院,月光透过雕花木格窗棂,在她的脸上错落成银色的亮点。
西山,玉山。
一个身穿淡黄长裙的丫鬟急匆匆地穿过庭院,朝一处大殿走去。
进了门,左右看了看,低着头,小声道:“神女,青丘派人来送信了。”
过了一会儿,内殿传来清浅的声音,“进来说话。”
黄裙丫鬟低声回了“是”,便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穿过一道金漆点翠玻璃围屏,便看到一张黄花梨美人榻,上面正斜躺着一个身穿红衣的艳丽女人。
胜遇一手撑着侧脸,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刚刚说青丘来派人送的信?可是芃芃姐?”
黄裙丫鬟双手作揖,微微弯着要,将锦帛双手奉了上去,“来人是婉玉小姐身边的丫鬟秋烟,想来是小小姐有事找您。”
胜遇脸上带着些许兴味,伸手接过那锦帛,随手一挥,那锦帛便自动打开,悬在半空中。
原本不过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可是越往后看,脸上的表情越丰富,嘴角斜斜勾起,眸子里乍然闪过精光。
“有趣,实在是有趣!我在玉山休息了这么久,早就待的不耐烦了,现在终于有事情可做了。
看来有些人欠下的债,也是时候偿还了,当初她让我在床上躺了几年,这次我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哼,让她逍遥快活了这么久,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就当是临死前的最后享受吧。”
说罢,突然从美人榻上坐起,眸子瞬间沁出阴狠的笑意,问道:“三公主还没离开吧?”
黄裙丫鬟只觉周身忽而凉了些,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小声道:“回神女,二公主和三公主还在陪着娘娘呢,说是再过一年,方才回大荒。”
胜遇眼里爆射出精光,嘴角的笑意渐浓,“一年?呵,看来真是上天的安排啊,时间刚刚好。
既然有好戏要看,自然不能忘了三公主,她最喜欢看戏了呢。”
她兀自仰头笑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走,去三公主那里一趟,今日刚好找她探讨些事情。”
说罢,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
凤栖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曜玄阁的,结果又被事情耽误了。
等她出发去曜玄阁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了,八卦少女幻灵早已等得望眼欲穿。
一大早上,便眼巴巴地守在凤栖床前,听到帘帐里有轻微的响动,急忙问道:“小姐,你醒了吗?可是要起来洗漱更衣?”
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的某人,听到外面的声音,砸吧砸吧嘴,迷蒙间又转了个身,双手双脚压着被子,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一条大白腿格外闪眼。
幻雪见幻灵一脸焦急的小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笑完之后,见她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方用嘴型说道:“公主估计还要再睡会儿,你就耐心等等吧。
不就是想看那人鱼族的七公主么,人在那里,又没有走,你着什么急啊。”
幻灵听她如此说,都快要哭了,小脸儿委屈巴巴的,转头看了一眼帘帐,嘟着嘴说道:“可是公主昨天分明说,今天要早起的。”
幻雪闻言,一脸神秘的笑,忍不住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公主平时确实言而有信,但是,只要涉及睡觉,可从来没准过呀。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这都多少次了,居然还没记住这教训,还把那话当真,是不是傻呀?”
幻灵伸手拍了拍脑门儿,有气无力的说道:“是啊,我就是傻,每次公主说什么我都相信的。”
话音刚落,帘帐内突然伸出一只玉白的脚丫!
幻灵和幻雪正偷偷摸摸的说着话,冷不防看到一只脚,吓得小心肝儿直颤。
两人对视一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公主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话说平时,好像也经常能看到什么白花花的手臂或者大腿伸出来,谁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醒了啊!
要不要开口问一问?
幻灵和幻雪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满是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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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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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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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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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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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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