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庾信微微一笑,道:“运气,运气罢了!”
第一阵新罗兵在百济士兵尚未完全卸甲时便冲到了大营前。前方的壕沟里堆满了百济人尚来不及清理的尸体。新罗兵冒着头顶的利箭和投枪,将那些新近倒下的士兵也被推进壕沟里,再把一块块木制大盾扔到壕沟上,铺设起几座简陋的“浮桥”,后续的士兵就能脚踏浮桥、肩扛长梯冲到营墙下。
第一批卸完甲的百济士兵被赶上营墙,手忙脚乱的朝新罗兵开弓射箭,或是抱起石块往下狠砸。他们很快发现,这批新罗兵不论在士气还是战斗技巧上要比上午那批高出不少——冲锋时,他们将队形拉得很开,有效减少了远程打击的伤亡;填壕沟时,他们分工有序,第一拨人举着盾牌遮挡头顶上落下的弓箭和石块,第二拨人负责推尸体和铺盾牌,第三拨则肩扛长梯直扑营墙。当第三拨士兵将长梯靠上营墙后,第一拨又重新冲过来充当爬墙的先锋,第二拨则举起弓箭压制墙头守军。如此一浪接一浪的冲锋,开始给百济守军带来不小的伤亡,尤其在卸甲后,第一轮冲锋就有十几个守军掉下墙头。
金文忠率步兵发起冲锋的同时,金义服指挥的重步兵也在缓缓向前推进。金庾信当然不会傻到用重步兵去攻城,出动重步兵是为了掩护后面的长弓手前进,将长弓手的射程延伸到百济大营内。金义光指挥的长弓手跟在重步兵后面,有条不紊的排开射击队形。
重步兵和长弓手之后,又是六阵三千战兵奔出大营,这支战兵的指挥官,正是金品日。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金品日手持战斧,杀气腾腾的站在军阵最前方。今天,他要用手中战斧,破开百济人的防线,为爱子金官昌报仇!
至于新罗军为何每次都是几千人几千人的上,而不是直接将五万人全部压上利用人数优势歼灭百济守军,其一,百济大营正好修在黄山原的要冲,两边都是山,只有中间一处山谷平地,其宽度最多容纳两三千人展开,多了根本上不去;其二,五万新罗军押送着大批粮草,不可能全部投入战斗;其三,真正的战斗,决定胜负的往往是两军的预备队,会把最强的力量留在最后,只有绿林赤眉黄巾这等未经训练的流寇义军,才会乱糟糟的一哄而上,靠人数取胜。
“轰,轰!”一连几架长梯搭上百济营墙,数十名新罗兵蜂拥而上,嘴叼长刀、手举盾牌,勇敢的向上攀爬。
“刺,刺,把他们统统捅下去!把梯子推倒,推倒!”卸去盔甲的百济军校健步如飞,不停的在墙上大声指挥。
“嗡……”天空中飞箭如蝗,将整个百济大营覆盖其中,有些射程远的重箭甚至射到了后面的小寨,数十名守军应声倒地,惨叫不止。重压之下,卸甲带来的防守次序混乱和防护能力削弱的问题很快就暴露出来。
“把伤兵都拖走,所有人拿上盾牌,稳住,稳住!”常永用盾牌荡开一枝重箭,在大营中来回奔走,协调各部。
阶伯依旧是一身重甲,岿然不动,朝旁边的汉军旅率一点头。
汉军旅率亮出双斧,带着四百名生力军冲向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金文忠奔到百济大营前,他的前四阵士兵已经与营墙上的百济守军绞杀在一起,剩下两阵伤亡较少。这时,一个声音突然跳出来道:“将军,用冲车!”琇書蛧
金文忠吓了一跳,本能的挥刀砍去,见是个脏兮兮穿着信兵号衣的小子,便收回长刀,一把拎起他,道:“你说什么?”
趴在草堆里的老兵继续装死,心想这下完了,小子当出头鸟,要被砍头了!
那小子正是四狗。他指指百济大营的方向,哆哆嗦嗦道:“冲,冲车还在。百济人都在上面,正好继续用冲车撞!”
金文忠放下四狗,道:“你,跟着我!”然后对身边的军校道,“你,带一队人,去撞营门!”军校得令,飞奔而去。
老兵这才松了口气,趁金文忠没注意,一咕噜爬起来跟在四狗身边,道:“老弟,行啊!”
很快,几十个新罗兵越过壕沟,冲到营门下,推开两边的尸体,扶住被百济人推出来的冲车,重新推动这头怪兽。
“轰!”冲车重重撞在营门上。推车的新罗兵发现,居然没有百济人在头顶放箭,顿时士气高涨,喊起了新罗山民的伐木小调,继续朝前撞击。
“轰!”被修补好不久的营门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继续用力,砸!”金文忠冲过壕沟,站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轰!”整个突出部都在冲车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正在突出部营墙上激战的两军士兵发出惊恐的呼喊,继续厮杀。
“轰!”营门后三根新的门闩终于断裂。
“推,推,用力推!”金文忠声嘶力竭。老兵也跟着装模作样的大喊。四狗往旁边跑了几步,本能得觉察到了危险。
“咔擦!”营门彻底被推开,然而眼前的景象却震惊了所有新罗兵——营门后,无数尸体随着营门的打开而失去倚靠,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或断首、或残肢、或狰狞、或哀嚎,宛如阿鼻地狱。
“啊!”新罗士兵乱成一团,此情此景,对他们心理上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死人,都是死人,有什么好怕的,稳住,不许后退!”军校在前面高喊,转眼就被尸体淹没。新罗士兵纷纷后退,或是朝两边涌去。这一退,还影响了两侧正在努力往上进攻的其它士兵,整个进攻节奏为之一滞。
“狗日的百济猪,居然连尸体都不放过!”金文忠大怒,手起刀落,斩杀一个逃兵,喊道:“第六阵督战,后退者,斩!”
“噗噗噗!”血光爆现,六七个逃兵命丧同袍之手。新罗士兵们见后退也是死路一条,只好转身继续朝前进攻。然而他们的噩梦还没结束。尸潮之后,营门洞开,第五阵的新罗兵再次聚集,推开尸体,朝营中涌去。老兵跟在第五阵同袍后面,本想在将军面前表现一番,不想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箭雨——卸甲后的百济士兵终于稳定下来,发挥出了正常的战斗力,将几十个新罗兵射成箭猪。
老兵瞪着眼,一脸不甘心,吐着血沫道:“怎么会……这样?”
四狗机灵,拉着金文忠就地一滚,躲开了箭雨,也救了金文忠一命。金文忠又急又怒,他可不想打到营门口了又被堵回来,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回去休整。
四狗看了眼被冲车撞松了的营门,道:“将军,不如回去求援!”
金文忠一想也是,尽管自己的三千人是拿来消耗的,但也不能白白送命,后面的部队跟不上来,可不能由自己来背这个黑锅!于是道:“你,叫什么?”
“四狗!”四狗突然有种临危受命的感觉。
金文忠道:“好,四狗,你跑一趟,告诉后面的家伙,他们再不来,那就等着给我收尸!”四狗一怔,旋即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金文忠盾牌一举,喊道:“兄弟们,杀光百济猪,砍下阶伯的猪头,他们的女人都是你们的!”
“杀!”金文忠的话激起了新罗兵最原始的兽性,掀起了新一轮猛攻。
四狗和金庾信派来的信兵几乎同时来到金品日跟前,只为同一件事——进攻。金品日见金文忠将所有人都压了上去,手中战斧高举,道:“儿郎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打下黄山原,百济的良田、美酒、女人,统统是你们的!”
“杀!杀!杀!”三千将士群情激昂。
“咚!咚!咚!咚!”战鼓声声,三千将士从左右越过前面的长弓手和重步兵,在其前方会合成前后三阵,呈扇面拉开,朝百济大营挺进。行军打仗,最难的不是冲锋搏杀,而是行军布阵。数千上万人的队伍,每一次前进、转弯、后退,都是对将领指挥和基层军官协调能力的严重考验;行军不散、列阵不乱,军令所至,收放自如,是一支劲旅最基本的素质。特别是野战,两军对阵,个人勇武基本没用,只要队形保持得好,军心不乱,慢慢往前平推,光是这份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能让大部分敌人闻风丧胆。从这一点上看,金品日能让三千人马在前进途中绕开挡在前面的友军,继而重新组成阵型,其治军能力便堪称良将。
“呜呜呜!”海螺声再次响起,那是进攻的号角。
金文忠回头一看大批援兵正在靠近,高呼:“援兵到了,再坚持一刻,胜利就是我们的,杀!”
百济大营内,常永飞奔回将台,对阶伯道:“将军,第一拨新罗人快拼光了,我们伤亡不小,是不是把顶在最前面的将士们撤下来休整,换两阵上去?”
阶伯摇摇头,道:“还不到时候,第一阵第二阵士气正旺,足够把他们打退!派人再去调一队汉军上来。”
“将军,这么早就动用汉军?”常永不解道。
阶伯道:“汉军不是用来守城的,是时候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了!忠常!”
“末将在!”一直默默跟在阶伯身边一员魁梧将领拱手出列。
“手痒了吧?”阶伯道。
忠常瓮声瓮气道:“早就痒了!”
阶伯道:“给你八百人,不杀够一千人不许回来!”
“得令!”忠常拎起大锤,大步走下将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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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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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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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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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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