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东西都拿出来了,那么闪闪发亮的一块纯金铸造的牌子,谁还能看不见?
儿子一个人流落在外,康熙肯定是不放心的。自己养的小崽子,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胤祐才不会乖乖地呆在军营里,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他必定会四处去看看。
因此康熙才给了这块金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无论走到哪里,胤祐遇到多大的事,看到“如朕亲临”四个字,他就是要调兵遣将,也无人敢不从。
胤祐一边把牌子收入怀里,一边偷偷去看费扬古的脸色。
他那个调皮又灵动,还带着点小期待的眼神被几位将军尽收眼底。
费扬古终是叹了口气,明知道拦不住的,从来就没有拦住他过。
“你本就是殷将军的副将,他要领兵出征,你理应前同。”
胤祐赶紧抱拳:“谢将军!”
时隔近一年,胤祐再次身披铠甲,随军出征。
噶尔丹两次战败两次逃走。这一次,他可不能叫噶尔丹再逃了。
他们从嘉峪关出发,一路向西行进,穿过宁夏,直达漠西蒙古。
胤祐以前去过漠南蒙古、漠北蒙古,这一次,他终于来到了噶尔丹的老巢——莫西蒙古。
这次西征,殷化行只带了一千精锐。虽说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噶尔丹有三千残部,但事实上,满打满算能作战的只有两千人左右。
曹颜还有些担心,在胤祐耳边小声问道:“可是咱们只有一千人,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行吗?”
“绰绰有余。”
他说绰绰有余,曹颜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也对,后面还有费扬古将军和皇上,大军只比咱们晚七日行程。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经历了两三次小规模战斗。一开始他以为是噶尔丹的前锋军,结果刚热了个身,对方就败下阵来,主动投降,并且给清军做向导,带着他们去寻找噶尔丹的藏身之处。
没几日,胤祐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
终于,这一日,前方探子传来消息。他们距离噶尔丹的大本营只有二十里。
殷化行把斥候送回来的情报递给几位副将,要他们说说想法。
延恒一向是个稳重的人,提出的建议也比较稳重。毕竟是以多打少,他建议先摸清楚周围地形,以及敌方情况,明日天亮再发起进攻。
他的建议一向靠谱,大家也认为这是最稳妥的方法,纷纷表示赞同。
殷化行的目光却看向胤祐,后者也正在看他,两个人的目光一对上,就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殷化行说道:“七阿哥有什么看法?”
“突袭,自然是要出其不意。”胤祐笑道,“今日四月初一,无星无月,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好!”殷化行答应得很干脆,“今晚行动!”
噶尔丹又给自己找了个易守难攻的好位置,四面环山围绕着中间一个小盆地。
这一次,他借助地形升级了他的“驼城”。结结实实倚靠山势将自己的大本营牢牢地围起来。
骆驼上面铺满了扎实的草垛,鸟枪和炮弹射程不够,根本打不穿。
胤祐站在殷化行身旁,指了指山坡一处:“将军请看,那个地方巡逻的哨兵,比别处更加密集也更加频繁。”
殷化行问:“说明什么?”
“欲盖弥彰,这里应该是整个攻势最薄弱的地方。”
这时候,旁边却有人说道:“这里易守难攻,咱们也攻不上去呀。”
胤祐朝旁边一抬手:“把弓箭给我。”
弓就是军营里的骑兵常备的那种,顶多更沉一点,蓄力更强。而箭就比较特殊了。
这种箭的箭杆是空心的,里面装填了火药,箭头一旦击中目标就会炸裂开,周围如果有可燃物也会立即燃烧起来。
听起来好像不错,但问题是,这距离目测至少二里地。鸟枪火炮射程都不够,弓箭能够得着吗?
于是,这个疑问很快就被人提了出来,并且还补充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今夜没有月光,就算臂力惊人,能将箭射出二里之外而箭势不衰。可若是射不中目标,反被敌军察觉,那可就麻烦了。”
殷化行又看向胤祐:“七阿哥又把握吗?”
胤祐摇头:“没有,我就试试。”
“……”
他又眨了眨眼:“让我试试吧。”
“……”
“不行再想办法呗。”
他嘴上说着“不行”、“试试”,脸上却分明写着“我不行,我装的”,殷化行挥了挥手:“那就试试吧。”
胤祐一挥手,就让一旁的军士给他递过来三支箭。他驱赶着小白龙来到山头最靠前的位置,三支箭一起夹在指尖,搭上弓弦。
犹豫天黑,站在后面的一种轻骑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有殷化行和几名副将看得惊诧不已。
这个距离普通人就算是把箭射到目的地就比登天还难,他竟然一次要射出三枚箭。
草原上的风很大,众人甚至听不清箭矢离弦的声音,只看得到三只箭矢乘风而去时,银色箭头的虚影。下一刻,距离他们二里开外的地方忽然火光冲天而起。哨兵先是一愣,随后大喊道:“有人袭营,快去禀报大汗。”
与此同时,殷将军已经带着他的轻骑一拥而上。胤祐扔在原地站着,又接过三支箭,先点燃左侧,再点燃右侧,火焰借着风势很快就连绵的烧了起来。骆驼受到惊吓,纷纷站了起来,挣扎着想要逃跑。
奈何,它们被牢牢地绑成了一个圆环,想逃也逃不了。只能看着火势一个传一个,越来越大,很快就将整个“驼城”烧了起来。
此时,殷化行已经率领轻骑赶到。一马当先冲进敌营,先砍倒两名哨兵,而后,攻入地方营地,厮杀起来。
胤祐看着不远处热闹的景象,只是扬了扬嘴角,自言自语的说了四个字:“不长记性。”
说着,他就拉了拉缰绳,驱使着小白龙向远处跑去。
噶尔丹的部众现在本就是强撸之末。看起来还有一战之力,在火攻加突袭之下,其实经不起殷化行带人冲一波。
抵挡也仿佛只是做做样子,很快,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曾经叱咤天山南北两路的准噶尔劲骑,如今溃不成军。
殷化行才不管那些投降或是殊死抵抗的士兵,直奔中军大营而去。
可他仍是来晚一步,里面空空如也——噶尔丹根本没有露面,早就夹起尾巴跑他娘的了。
殷化行瞪着眼,暴躁的骂了句脏话,吩咐他的副将:“带人给我追!”
现在追那可不一定能追得到,噶尔丹狡诈得很,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逃跑路线。仍旧是那老一套——边跑便放火。
此时,就算没有几万蒙古铁骑,没有子民和牲口,甚至没有了老婆孩子,噶尔丹依旧怀着满腔希望。
他身边还有五十名亲卫,以及一个他最信任的人。
他坚信,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总有一天,能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大汗,你已经逃跑了两次,事不过三啊。”
这里是草原,四周空茫茫的一片,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人声?
噶尔丹朝身后看了一遍,警惕的询问他的亲卫:“是谁在说话,是谁?”
“是我。”声音并不是从人群中传出来,而是从远处。
远处?众人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惧的神色,四下里张望。
终于,噶尔丹发现,在他左边远处的一个小小的山坡上有一匹白马,马背上还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身后的披风在狂风中翻飞,像是一面招展的旗帜。
少年的身后正好有一轮红日破开云层,缓缓上升。远远看去,将他的白马和白衣都染成了朝霞的绯红。
“这都过去七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难怪被亲侄子逼得无家可归。”
这话说得真是戳心窝子,噶尔丹这么个五十多岁,当过活佛、又开疆拓土,一统漠西蒙古的大汗,竟然也沉不住气,恼羞成怒:“你是谁?”
胤祐听完就笑了:“你竟然不认识我?”
下一秒,胤祐就驱马从山坡上冲下来,停在了距离噶尔丹几十丈开外的地方。
噶尔丹身后的亲卫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对准来人。
虽然他只有一个人,还是个从穿着到长相都十分文雅的小公子。但他一人一马往那儿一站,莫名让人感受到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没人敢妄动半步。
这时候,有人在噶尔丹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才恍然大悟:“我的探子说费扬古军营里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是大清皇帝的七皇子,想必就是你吧。”
胤祐点点头:“是我。”
噶尔丹忽然大笑:“你敢只身前来,想必功夫不错。”
胤祐不怎么谦虚的笑了笑:“凑合,杀了你应该问题不大。”
“放肆!”这话是噶尔丹身旁那个年轻人喊的,他看起来比噶尔丹还生气。
胤祐看了那人一眼,感觉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噶尔丹挥了挥手,让那人闭嘴。
“你功夫再好,躲得过子弹吗?”他指了指自己身后,“躲得过这么多子弹吗?”
胤祐摇头:“躲不过。”
“放心,我不会杀你。你自己送上门来,我绑了你这个皇子去跟康熙皇帝谈判岂不更好?”
“绑了我去威胁我阿玛?”胤祐皱眉,“皇子又怎么样,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十好几个。不出意外的话,我阿玛以后还能再生十好几个。”
胤祐看了看噶尔丹,又看了看他旁边那个年轻人,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们曾经见过,在木兰围场的秋狝上。你与我大哥比试摔跤,阴招频出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丢了这么大个人,没想到你的父汗依旧这么重视你。难怪,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你们真不愧是亲父子,同样没有一点长进。”
这张嘴,真是太碎了。噶尔丹父子不约而同的想,若是能抓住这个小皇子。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嘴撕了。
但噶尔丹还是忍住了,这小皇子很有趣,敢单枪匹马的将他拦在这里,光凭这份胆识就不寻常人能比的。
他灵机一动便对印又说道:“七皇子是吧。我听说大清国现在的皇太子是先皇后的儿子。而你的母亲是皇帝的表妹,现在的皇贵妃,迟早也要当皇后的。到那时候,你也是嫡子。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什么?谋朝篡位吗?”
噶尔丹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实在难受。只能压着火气,耐心的说道:“我准噶尔部愿向七阿哥称臣,助你登上宝座。”
胤祐忍不住仰头大笑:“靠你呀,那这茫茫大漠岂不就是我的最终归宿。”
胤祐话锋一转:“其实,你也是厉害,这些年来跟我阿玛虚与委蛇,从他手里骗了不少银子吧。否则你能撑到现在?”
说到这个,噶尔丹脸上不无得意:“康熙皇帝自诩仁德,不过是个蠢货罢了。只要我向你们清廷示好,他就送银子来诏安,被我耍得团团转。还有他那两个兄弟,在乌兰布通被我歼灭一万多人,好意思称自己胜利。”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胤祐脸上笑容愈发明朗,“想听听我师傅对你的评价吗?”
“你师傅?”
“就是你的老对手,张勇将军。”胤祐将原话转述给他,“他说,你虽骁勇,却并非一流名将。”
噶尔丹目眦欲裂,咬着牙重复那个名字:“张勇!”
“你是也先后人,有先祖的悍勇却少了几分谋略。算了,我让你死个明白吧。一年前,在昭莫多,若是你能狠下心来,与我阿玛的中路军大战一场,说不得还真能达成目的。那时候他们补给不足,已经断了粮草。”
他不说噶尔丹便不知道此时,他这么一说,噶尔丹瞳孔皱缩,眼睛里的不甘与悔恨几乎满溢出来。
是他自己的决策失误导致惨败,还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可是你不敢,你天生对我阿玛本能的畏惧。你看到他御驾亲征,宁可去对付费扬古、孙思克和殷化行三位将军,也不敢跟我阿玛打。”
“他们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比你不知道高明多少,你偏要自寻死路。”
他东拉西扯这么多,噶尔丹立刻警觉起来——再晚一点,说不定殷化行就要率兵追过来了。
噶尔丹立时起了杀心:“杀了他,我们走!”
殷化行忙碌了一夜,却忽然发现,没有看到胤祐的人影。问了延恒,延恒也说没看到。
他又问曹颜:“你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吗?”
“他说让我跟你们一起……”
殷化行赶紧派人又去刚才的山头找,很快,派去的人回来禀报,那里只有七阿哥的盔甲,并不见他的人。
“糟了,他肯定是料到了噶尔丹会逃,提前追过去了。”
胤祐不是提前去追,他是提前知道了噶尔丹的逃跑路线,专程在那里等着。
那是个两边都有起伏的山丘,中间只有一条路类似峡谷的地方。他就守在最后的出口,如果噶尔丹从这里离开,广袤的草原又不知该去哪里找。
“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
噶尔丹喊道:“杀了他!”
胤祐很了解□□的射程,所以就算噶尔丹有五十人又怎么样,也只有最前面的那几个人勉勉强强能打到他而已。
小白龙对于危险有天生的敏锐,立刻掉头跑向了山坡。搞得胤祐都有些措手不及,一手拎着长&枪,一手拽着缰绳,随着它绕到了山坡的后面。
眨眼间,他人已经不见了,可声音却还在忽远忽近的回荡:“第一次,是在我五岁那年,你派人潜伏在拜察,要盗取我阿玛的军事地图。后来,那个人挟持了我做人质。虽然最后他没有得逞,却还是在我脖子上划了一条口子。”
他话音刚落,噶尔丹只听到一连串的惨叫,转过身来,却只来得及看见胤祐骑在马上,从后方冲入阵中,长&枪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横扫,那些端着□□的士兵立时倒了一片。
“第二次,在乌兰布通,你派来五个人,说要请我一聚。五个人全都被我擒获,最后服毒自尽。”
这一次,话音还未落下,噶尔丹就听到了一片哀嚎声。随后,他左手边那一纵队亲卫也随着胤祐手中长*枪起落而倒下。
一共五十人,眨眼之间死伤近一半。而对于那个出手之人,他们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
于是,幸存下来的二十多人开始慌了。他们连举枪射击的机会也没有,能做的只是白白的坐在这里等死罢了。
这时候,胤祐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丢掉你们手上的武器,退到一旁,我不杀你们。”
不等众人反应,噶尔丹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准备带着儿子跑路。
哪知道他的马刚跑出去数丈,不知从哪儿飞出一把长剑,剑身在阳光下旋转成一道虚影,裹挟着一缕青光,齐刷刷斩断了马的四蹄。
看到这一幕,别说他的那些亲卫,就连他儿子,也不由自主的丢掉了手中武器。随后,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其他人也纷纷扔了手中□□。
这时候,胤祐出现在山坡上,笑道:“怎么样,我为你挑的这处葬身之地不错吧。也算落叶归根了对不对?”
他忽的皱起眉头:“不过,你若是想多活些时日也不是不行。”
噶尔丹的儿子吼道:“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让我绑了你们回京师建我阿玛,至少还能活三个月呢。”他脸上忽的露出个笑容,“塞布和钟琪海,他俩还活得好好的呢。说不定我阿玛一高兴,也饶你们一命。”
康熙已经带着大部队和费扬古赶到了科布多,正在往昨晚的战场处赶去。骑在马上忽然打了个喷嚏,旁的人还以为皇上这是受了风寒,毕竟漠西蒙古可比京师冷多了。
噶尔丹站在原地,手里握着一杆长&枪,死死地盯着他。
胤祐的话着实有点多,还没有说完:“三年前,在科尔沁。你派人前去策反科尔沁部,却被我拆穿。你的人在我左肩留下一道伤口。这些账,我今天就一并跟你算清了吧。”
胤祐抬手,枪尖指向噶尔丹的儿子:“你叫车凌三鲁普,不是阿努娘子所出,而是她的妹妹布凌的所出。拿起你的武器,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胤祐就提起手中长&枪逼到两人近前。刹那间三个人就缠斗起来。
噶尔丹一□□向胤祐胸前,他儿子就长&枪一扫,攻向胤祐的膝盖。
父子俩出招的速度又快又猛,他们心里清楚,这就是一场生死博搏斗,杀了胤祐,他俩才有一线生机。
枪尖距离胤祐的胸膛只有寸许,他忽的腾空,足尖点在噶尔丹的枪头上,手中□□一扫,看似要刺向噶尔丹,实则,确实枪杆尾端撞在了车凌三鲁普的肩窝出。随即一翻身,落到了噶尔丹的身后。
长&枪毕竟是长柄武器,最大的优点就是攻击距离远,一寸长一寸强。
可是,胤祐一打二却丝毫不落下风。车凌三鲁普虽然不如他的父汗勇猛,但是小动作不断,专挑空子,玩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噶尔丹又一下长□□出,胤祐身体后仰,枪尖从他的鼻尖滑过。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余光却看到有什么东西,闪着寒光朝他的腰间飞过来。
胤祐的身体还保持着后仰的姿势,噶尔丹却并没有收回□□,而是猛地往下一压。
胤祐本就需要依靠强大的腰腹力量才能保持平衡,此时又要对抗压下来的□□,又要分神顾及飞过来的暗器。
旁边,噶尔丹所剩无几的亲卫,看到自家大汗似乎占了点优势,尝试着缓慢的蹲下身去,准备捡起武器。
就在此时,一队精骑却无声无息的将他们包围起来,无数□□的枪尖指向他们。
殷化行吩咐道:“绑起来,带走!”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缠斗的三人。
胤祐腰腹部使力,带动身体一个旋转,从噶尔丹的□□之下闪出。与此同时,腿部凌空一扫,正好踢在飞过来的那把匕首上。
众人只见那匕首在空中转了圈,又原封不动的飞了回去。
胤祐手中□□调转方向,一挑一挡,枪尖直逼噶尔丹咽喉,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啊!”一声惨叫,从旁边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车凌三鲁普自己掷出的匕首,最后却插进了他自己的大腿里,他立时倒在了地上,长&枪再一次脱手。
看到这一幕,就连噶尔丹也忍不住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可是,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儿子。□□一挥,又朝着胤祐扑了上去:“我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可能被你生擒。”
“是吗?”胤祐纵身一跃,双脚在半空中缠住他的枪杆,用力向相反方向一拧,金属所铸的枪杆竟是被他应声折断。
康熙到达双方交战之处,就看到延恒正带着人在清理战场。他听说儿子就在不远处,正在与噶尔丹父子缠斗,立刻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胤祐左脚点在噶尔丹残存的那半截枪杆上,抬起右脚,踢在他肩关节最脆弱的位置上,眼见那厚实的肩膀立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折。
胤祐带着笑意问道:“现在呢?”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身形一晃,虚影一般闪到了噶尔丹身后,长&枪递出,压在对方刚才骨折的肩膀上。抬脚一踹,正好踹在噶尔丹的腘窝出,后者膝盖一软,却硬是撑着没有跪下去。
胤祐一愣,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有几分大汗的硬气,心下倒是浮现出一丝钦佩。随即又是一脚,踹在他的委中穴上。
噶尔丹只觉得整条腿都麻了,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
而他跪下的方向,正好是康熙骑着马赶来的方向。他这辈子第一次,在胤祐的武力逼迫下,给康熙跪了下去。
胤祐说道:“你口中的蠢货来了,现在给他磕个头认个错,我就给你个痛快,还留你个全尸。”
噶尔丹自是不肯,他也算是草原上的一代枭雄,怎会甘愿忍受这样的折辱,侧头,将脖子往胤祐枪尖一抹,昂着头颅倒在了地上。
噶尔丹死了,他曾经率兵一统厄鲁特蒙古,建立准噶尔汗国,攻陷乌兹别克与漠北蒙古。
此时此刻,往日的辉煌跟随他高大的身躯一起,,轰然倒地。
以胤祐的武艺,在噶尔丹扭头的那一刻,他是有机会收回□□,或是摁住对方,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做。
他也知道,康熙一旦把人押回去,必定是斩首,再将头颅高悬在城墙上示众这一个结果。
还是算了吧,就让他留在这片草原,也算是给悍将最后的体面。
胤祐收回长&枪,往地上一插。走到车凌三鲁普的跟前,蹲下来一把将他腿上的匕首抽出来,在指尖旋转,问道:“想不想活?”
“想。”
“给我个理由。”
车凌三鲁普眼珠子转了转,立刻说道:“策妄阿拉布坦……你也说了,他比我父汗本事还大。我父汗死了,整个厄鲁特蒙古就落到了他的手里。留我一命,我能牵制住他。”
胤祐嗤笑:“你还有个被你们父子俩撇下的弟弟你忘了?他可比你有骨气,所以,我选他。”
说完,他指尖的匕首就脱了手,径直朝着车凌三鲁普咽喉飞去,对方绝望的惨叫已经出了口,那匕首却擦过他的脖子,埋入了旁边的地里。
这反应着实把胤祐逗乐了,也不知道噶尔丹是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来。
这时候,两名士兵过来把车凌三鲁普押了下去。康熙也打马走到胤祐跟前,他身后跟着大阿哥。
胤祐知道,他现在应该嫌弃衣袍跪下参见皇父,三呼万岁。
但他不想跪,于是就那么站在原地,仰起头来看向康熙,笑盈盈的喊了一声阿玛。
康熙看着他,快一年不见,这儿子好像已经不是他的了。便话大到乍一看,他几乎认不出来。
胤祐又长高了,高过他的阿玛和大哥,让皇贵妃都要仰视的程度。
他也黑了不少,哪里还有小时候雪团子般的模样,简直就跟军营里那些又黑又糙的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也就身上那身白衣,依旧白得纤尘不染。
大阿哥也深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他那个拿脑子换了美貌的弟弟吗?
这可怎么办,本来小脑瓜就没有很聪明,现在连漂亮脸蛋儿也没了。
大阿哥痛心疾首,于是,比他皇父还要着急翻身下马,走到弟弟跟前。抬手拍了拍胤祐的肩膀,又一把抱住他:“长大了,已经是大人的模样了。”
“大哥……”
胤祐的声音就响在大阿哥耳边,听起来软软的糯糯的,语气和小时候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
他说:“你的铠甲硌着我了。”
大阿哥赶紧松了手,小崽子,还那么娇气。
此时,康熙也已经从马上下来,走到胤祐跟前,忽然就抬起了手。
胤祐以为他这就忍不住,要动手打人。几乎是本能的将手背在身后,不动神色的捂着屁股:“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吧,回去再打。”
康熙的巴掌最后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又上下打量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
老父亲眨了眨眼,扭头望向远处:“好,回去再打。”
这一刻,胤祐分明看到,他的眼角有丝丝缕缕的皱纹,还有一些湿润。
于是,回去这一路上,胤祐被要求寸步不离的跟在他阿玛身旁,半刻也不许离开康熙的视线。吃饭,睡觉都得在中军大帐中。
康熙该会见大臣会见大臣,该批阅奏折批阅奏折,忙完了,才把身边伺候的人都遣出去,来到榻前。
胤祐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为了赶路,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吃饱喝足,一沾枕头困意就汹涌而至,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康熙看着儿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又叹一口气,这回去了,得把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心疼死。
这一次,费扬古、孙思克和殷化行全都跟随康熙一同返京。
后面两位只是去京师受封,而费扬古素来有旧疾,身体状况愈发不好,往后就留在京师,不再外派。
这回京的路上,胤祐开始认认真真的护肤,不管是兰州府还是西安府,每到一处,就让赵诚去给他买擦脸的面霜。
他那脸蛋儿说来也奇怪,一天一天肉眼可见的又白了回来。粗糙的皮肤宛如新生,很快就变得光滑细腻。
胤祐对着镜子一边往脸上拍面霜,一边感慨:“我这是底子好,一般人做不到。”
康熙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逼着噶尔丹给自己下跪的模样,满是少年人的狂妄和恣意。
睁开眼,又是这小子对着铜镜往脸上抹面泽的样子,跟个姑娘似的唧唧歪歪,忍不住想揍他。
距离京城几十里外,皇太子就带着三阿哥和四阿哥,以及文武百官前来迎驾。
太子刚给皇父行完礼站起来,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扑进了他怀里,撞得他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太子哥哥!”
这声音听得太子心里一颤,手臂一紧,将人牢牢地圈在怀里:“小七,小七!”
在他们身后,四阿哥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偏过头去挪开了目光。片刻之后,又转了回来,依依不舍的盯着太子怀里的人。
胤祐在他耳边激动的大喊:“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ωωω.χΙυΜЬ.Cǒm
“当然!”太子的手掌抚过他坚实的脊背,一年不见,他脑海中的小团子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但这个样子也很好,叫他欣喜不已,“太子哥哥也很想你。”
胤祐在太子怀里撒够了娇,抬起头来,看到一旁的三阿哥,于是乖乖地叫了声三哥。
三阿哥本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脑袋,手已经抬起来了才发现,胤祐这身高,他想再摸他的头恐怕需要垫脚。于是,只得作罢,便笑着打趣了一句:“意气能甘万里去,辛勤判作一年行。是我想象中的少年将军。”
胤祐偏头笑了笑:“谢谢三哥。”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转过头去,正巧与对方望着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胤祐刚要扑过去,却只听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行了!出门一年,是一点规矩也不动了。”
胤祐只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偷偷地拉了拉哥哥的手。而后转身,悻悻的回到马背上。
进城的路上,他还偷偷地在文官队伍中看了看。一眼就认出了纳兰。他前些年续了胡须,却还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就算与别的大臣站在一处,也不是一路人。
胤祐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皇上御驾亲征,彻底击败准噶尔叛军,如今班师回朝,满城的百姓都跪在道路两旁迎驾。
胤祐骑着那匹胭脂马,紧跟在康熙身后。旁边秀楼上的姑娘,三三两两的靠在一处,眼睛搁在他的身上总也离不开。
“那位小将军是谁,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跟在皇上身后,自然就是皇子。”
“哪一位皇子。”
“好像是……七皇子。”
于是,姑娘们又盈盈的小作一团,夸他玉树临风、夸他朗眉星目,夸他风姿不凡,甚至夸他的马好漂亮,好可爱。
胤祐耳朵好,别人夸他的言词他都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心想,回宫之后,一定要把这些话说给乌库玛嬷和额娘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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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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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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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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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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