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的耳朵动了动,赶紧回过身来,他又把周围几人看了一遍,小脸上仍旧一片茫然,其实连说话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曹寅:“……”
谁能告诉他,皇上为什么要带一个傻孩子出门???
康熙仍旧在众多官员的簇拥下,一一了解江宁乃至整个江南省的工作情况,太子也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这是他作为国之储君,难得的实践学习机会,了解皇父在巡视过程中最关心什么,询问官员最多的问题是什么,在官员不愿透露实情的情况下,要通过哪些途经去深入了解。了解实情过后要如何处理善后……Χiυmъ.cοΜ
这些东西听起来就不容易,学起来更难,也就是太子从小耳濡目染,已经建立起了治国理政的思维模式,要换了胤祐这个小傻子,他只会问诸位大臣今天吃什么,要去哪里玩……
胤礽也不过虚岁十一,却已经开始承担治理一个国家重任。
刚满周岁他就被立为太子,汗阿玛虽然对他宠爱至深,但在课业上也比其他兄弟更为严格。他没怎么体会过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不过现在让那颗小团子替自己体会一遍倒也不算太亏,看着他每天自由自在的玩耍,无拘无束的度过童年,自己仿佛也能体会那样的快乐。
想起小团子,太子左右看了看,人又不见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出城前来接驾的队伍足有上千人,大家一排一排的站着,黑压压一片,哪能看清楚谁是谁?
胤祐想了想,决定叫一声试试,于是他压低音量,试探着喊了一声:“容若”
“!!!”
曹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没听错吧,这小家伙竟然在他面前喊了声纳兰。
他竟然叫的是容若???
曹寅不由得心里一片寒凉“小家伙在这儿找了半天,原来找的不是我,是找容若。行吧,在他心里容若始终比我重要。”
殊不知,他不在京城这大半年中,总是纳兰陪着胤祐,又或者说,总是胤祐陪着纳兰,小家伙刚才只是下意识喊了声“容若”而已,其实心里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子清。
于是,小家伙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圆溜溜的大眼睛左右看看,默默在心里祈祷:“子清没有听见,子清什么也没听见。”
可这时候,曹寅已经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然而站在他身旁那个人,一听到“容若”两个字耳朵就竖起来了,四下张望,眼神中满是热切,仿佛容若于他而言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的人,恨不能冲到皇帝身边去寻他。
胤祐没找到曹寅,却被这个人听到“容若”二字时的夸张反应吸引。他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那人,是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衣着甚为朴素,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下巴上留着胡子,脸上有许多皱纹。
胤祐被他这种焦急又望眼欲穿的状态惊着了,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这时候曹寅又转过头来,不动声色的拉了那人一把:“急什么,他人已经来了江宁,你还怕见不着?”
那人仍是伸着脖子四处张望:“早知他会来,前几日我就该回无锡去,说不定已经见着了。”
“你这不是刚从庐州赶过来吗?能见着就不错了,管他是在无锡还是江宁。”
这声音胤祐越听越耳熟,立刻就将旁边那个中年书生抛在了脑后。他歪着脑袋仔细打量说话的人半晌,这才看出些端倪来。
或许是印象中曹寅总是穿着那一身侍卫服,整个人看起来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归家半年,丧父的悲痛加上打理丧事,还要处理家中一应事务,让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穿一身布衣,往那一站,瘦骨清像,别说胤祐,就是康熙站在他跟前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以他和圣上的关系,理应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迎驾。可是他如今丁忧在家,无官无职,虽然代替父亲打理织造署的事物,但毕竟不是织造署的官,不便与那些外廷大臣站在一起,自觉的找了个角落位置候着。
“子清!”胤祐忍不住喊了一声,“我终于找到你啦。”
听他说了这几句话,又打量半晌,胤祐总算将他认了出来,也喊对了名字,兴奋之下,直接扑了过去,又在他跟前停下。
可是曹寅并没有伸手,就那么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向了别处。
胤祐:“……”
他记得,以前自己扑过去,子清一定会稳稳地接住他,将他抱起来。
可是现在,子清竟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蹲下来,也没有要抱他的意思,甚至连动动手指都没有,还故意将头转向了别处。
胤祐既委屈又生气,嘟起小嘴看向曹寅:“你没有良心,我这么远从京城跑来江宁看你,你都不肯抱抱我。”
曹寅:“???”
曹子清万万没想到,有些人竟然还学会了恶人先告状,究竟是谁没有良心?
说什么这么远从京城跑来江宁看他,结果在他跟前来来回回走了两趟也没人出他来,不仅如此,自己都已经主动跟他说话,他一开口叫的是容若。
就这个表现,还想要抱抱,当他曹子清是什么人,说抱就抱,这么没有气节的吗?
胤祐已经举起了手臂,脸上却还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见曹寅不为所动,他继续说道:“你抱抱我,我就原谅你啦!”
曹寅咬牙:“你不要原谅我,我也不想原谅你。”
胤祐皱起眉毛和鼻子:“你真的不想抱抱我吗?”
曹寅扭头,口是心非的说道:“一点也不像。”
“那好吧……哼!”胤祐上前一步,“那我抱抱你吧。”
说着真的就一把抱住了曹寅的腿,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满足:“终于又见到你啦!”
刚才那个探着身子寻找容若的中年人,也被他俩的对话吸引,看着眼前这个小娃娃,长得粉雕玉琢,说话却不拘一格,大胆又有趣。
“荔轩,”他问曹寅,“这是谁家小儿?”
曹寅看他一眼,非常自然地突出三个字:“我儿子!”
那人一惊,脸上写着“我把你当兄弟,你为何把我当傻子”。随后诧异的问道:“曹子清,你活腻了。你儿子竟敢着五爪蟒袍?”
这一路过来,大小官吏都在城外等着接驾,康熙到达江宁之前就换上了朝服,皇贵妃、太子和七阿哥也跟着换了衣服。
“知道你还问。”
小家伙就像一块牛皮糖,粘在他腿上就扯不下来,曹寅干脆将他抱起来。
大家都候在这里迎驾,规规矩矩的站着,生怕动作大了惊扰了圣驾。没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到抱了个孩子。
于是,大家都在忍不住张望,想看看这个人是谁。
曹寅抱起胤祐,高大的身形将他遮挡住,不叫其他人看到。
他又往正前方看了看。他个头长得高,挺直腰板就能越过众人头顶看到最前方的情形。
康熙将其他人遣到一旁,只留下两江总督一个人说话。
自今年四月于成龙去世之后,刚刚调任江苏巡抚的王新命擢升为两江总督。
无论是对他这个人,还是对他的功绩康熙都不是很了解,此刻一边缓步往城内走,一边与他闲谈。
皇上走在最前面,其他人便也依次跟着进城。
曹寅抱着胤祐避开人群,站在角落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这都大半年过去了,怎么一点也没长高?”
“长了!”胤祐反驳道:“就是长得不多而已。”
曹寅点点头:“确实不多,反正我是没看出来。”
胤祐嘿嘿的笑:“那你该找找自己的原因。”
曹寅从善如流的自我反省:“或许是我这些日子操劳过度,目力有所不及,看不出来。”
胤祐捧着他的脸左右看看:“你瘦了好多,我都没认出来。”
曹寅笑,又把刚才那句话还给他:“你也该找找自己的原因。”
“……”
胤祐皱起眉头,又仔细打量他,见他眼窝和两颊略微凹陷,不只是消瘦,还有几分憔悴,便问道:“子清,你这些日子是不是过得不好呀。”
曹寅腾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得出来?”
胤祐点头,又摸了摸他眼睛下面一圈青紫:“好像被人打过。”
“……”
曹寅拍拍他的小屁股:“你会不会说话,我只是这些日子休息不好。”
胤祐问:“那你为什么休息不好?”
曹寅苦笑:“只要我闭上眼就想起我爹,想起他临终前留给我的那些话。”
“你爹?”胤祐还说不是很了解汉人对父母亲人的称呼方式,在正式场合康熙要求他的皇子们以汉人的方式称呼他皇父,胤祐极少这样称呼阿玛,他以为那就是汉语称呼阿玛的方式。
曹寅解释道:“就是我阿玛。”
小家伙又问:“他怎么了?”
“他去世了。”
“噢,这个我知道。”一开始胤祐对于生离死别并没有什么概念,后来才渐渐明白,生离或许还有再会的那一天,死别就是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
“我是说……”胤祐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用的那个词:“你阿玛……你爹临终前对你说了什么?”
曹寅再次苦笑:“他把整个曹家交给了我。”
不得不说曹玺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非常了解,却又充满远见,曹寅的弟弟曹荃是孙氏嫡出的儿子,又先后为曹家生下两个孙子,理应继承家业。
但曹玺在弥留之际却将整个曹家交给了曹寅这个无妻无子的庶子,要他为嫡母孙氏养老送终,照拂兄弟一家。
这是父亲的遗愿,曹寅不可能违背,于是单身汉忽然就背负起了养家的重任。
胤祐既不了解曹家的情况,也听不懂曹寅这话背后的心酸,但他感觉得出来,现在的子清一点也不像在宫里时候那般恣意和潇洒。
他伸出手,抚了抚曹寅的眉心:“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曹寅惊讶于他的敏锐,超强的共情能力大抵也是一种天赋:“哪里不一样了?”
胤祐回忆了一下他以前的样子:“没有以前那么……那么……”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以前的曹子清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但身上仍然保有那种少年气,热爱吟诗作画,结交文人雅士,无论身在市井还是宫廷,谈笑间总是快意且从容。
现在的感觉反而有点向当初的纳兰,却又和纳兰不太一样。
“七阿哥!”
曹寅抱着胤祐,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城内走去。正在此时,不远处却传来李熹喊胤祐的声音。不一会儿,人就到了他们跟前。
李熹跑得气喘吁吁,显然是急坏了,脑门上都是汗,随手擦了一把,埋怨道:“哥儿你又乱跑,可是让奴婢好顿找,娘娘都急死了。”
胤祐吐了吐舌头,开始冲着李熹撒娇卖萌:“熹姑姑别生气,我只是来找子清了。”
李熹又看了一眼曹寅,迅速移开目光:“快跟奴婢回去吧,一会儿娘娘该打你屁股了。”
一听到额娘要打屁股,胤祐立刻老实了。他先是向李熹伸出手,李熹正要抱他,小家伙又把手缩了回去,搞得李熹一阵尴尬,蹙起眉头,不知怎的,忽然就脸红了。
曹寅也没有盯着人家姑娘看的道理,于是只能扭过头去都怀里的小家伙:“怎么,七阿哥这是舍不得我了?”
“是啊!我好不容易走了那么远的路,去了那么多地方才见到你,当然舍不得与你分开。”
胤祐从来不懂得扭捏和含蓄,他对别人的喜欢都是直抒胸臆的表达,搞得人家措手不及,感动之余又叫人忍不住心跳脸红。
这时候,康熙身边的顾问行带着一队小太监四处在找人,好不容易趁着周围的火把还没熄灭,看到城墙边上的曹寅:“曹佐领,赶紧吧,皇上正宣您觐见,快过去吧,别让万岁爷等急了。”
于是,曹寅只得将怀里的小娃娃交给李熹,自己跟着顾问行去见康熙。
胤祐来到皇贵妃身旁,小心翼翼的跟在额娘后面,大气都没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的屁股遭殃。
皇贵妃其实一直都有留意他的去向,知道他去找曹寅,这才没有管他。
只是皇上正往城里走,她也不得不跟着,便只能叫李熹过来寻人。
皇贵妃往后看了一眼,见他屏气凝神的站在自己身后,目视前方,看起来又乖又专注,摆出和太子同款认真脸,其实从他的目光就不难看出来,小崽子已经开始神游天外。
曹寅被顾问行带到康熙跟前,跪下向圣上行礼:“奴才恭迎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也半年没见到他了,现在乍一见到也差点没认出来。自打曹寅十六岁进宫担任他的銮仪卫,他们二人朝夕相处十年有余,这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长时间。
康熙本想训他两句,自己到江宁这么半天,他倒是半天不露面,跑到角落里去藏起来,还得皇上亲自派人去寻。
可见他消瘦憔悴至此,倒是不忍心了,赶紧弯腰伸手去扶他:“免礼吧。”
曹寅站起来,躬身低头,很是乖顺的站在一旁,等着听身上有什么吩咐。
“时辰也不早了,起驾,先去行营。”
皇上来到江宁,无论是内廷外廷,自然有不少官员为他打点。
康熙却把王新命等一众外臣叫来跟前:“朕此次南巡一应花销都由内务府承担,不花老百姓一两银子,你们也别费这个心思。”
他看了一旁候着的曹寅一眼:“在江宁这些日子,行营就设在织造署。”
“是。”
皇上起驾前往织造署,其他人没什么事便可以散了,只留下几位重要的官员伴驾。
曹寅一路跟在康熙身后,纳兰找机会凑过来看了他一眼:“我的天,差点没认出你来。”
曹寅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变化有这么大吗?都没人出来。”
纳兰仔细打量他:“倒也没有,容貌身量和以前差不多,就是瘦了些,不过气质变了许多,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曹寅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去你的。”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忽然说道:“刚七阿哥寻我,梁汾就站在我旁边,听到他说了一句容若,疯了一般到处寻你。”
纳兰听到“梁汾”也一下打起了精神,左顾右盼,急切的问道:“他在哪里?”
“见不到你,自然是先回了住处。”
纳兰不无惋惜的说道:“我前日在惠山,想着去竹茶炉与他相见,他却不在。”
“嗯,他去了趟庐州,见阳请他帮忙修订庐州郡志,我差人送信过去,他才急赶来江宁与你相见。”
“见阳我知道!”
他俩正聊着,被身后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双双回头看去,只看到唯唯诺诺的小太监赵诚,低下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竟然坠着一条小尾巴。
小家伙颇有些得意的抬起头:“庐州知府张纯修。”
他能说出张纯修的名字,倒是让曹寅颇有些惊讶:“你还知道张纯修?”
“那当然,”胤祐摇头晃脑,走在他俩中间,“我见过他花的兰草。”
纳兰笑道:“你寄来的那副画,我给他看过,还提起过咱们当年的自称岁寒三友的往事。”
曹寅摸了摸胤祐的脑袋:“这小脑瓜可太聪明了,见过听过就能记住,就没有你不知道的。”
他越是这么说,胤祐便越是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可爱至极,仿佛脑门上写着三个大字“快夸我”!
曹寅又笑道:“就是在我跟前来回走了好几趟,不认识是我了。”
胤祐嘟嘴:“你就不能把这事儿忘了吗?”
“那可不能忘,我得记你一辈子。”
他们三个虽然有意压低了说话声,但还是被走在前面的康熙听到了,忍不住转过头来瞪了三人一眼,没说话,用眼神警告他们安静一点。
于是三个人就像忽然被施了什么法术,齐齐闭了嘴,纳兰和曹寅继续跟着皇上往前走,胤祐悄悄地回到额娘身旁。
织造署后面的院子原本是曹家居住,康熙也不是一时兴起要住在织造府,来之前就定好了的,因此他们早就将院子腾出来,收拾妥当,等着迎驾。
康熙刚一走进院子,曹家一家老小就跪下来给皇上请安。为首的是曹玺的遗孀孙氏。
康熙立刻上前将人扶起来:“孙嬷嬷快快免礼。”
孙氏是他小时候的保姆,那些在宫外避痘的日子,正是孙嬷嬷和王嬷嬷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陪伴,才让他失去父母关爱的同年不至于那么凄苦。
孙嬷嬷?胤祐歪着头想,自己的奶嬷嬷也叫孙嬷嬷,不知道与这位孙嬷嬷有没有什么关系。
康熙特意邀请孙氏一同用晚膳,期间关心她的身体,曹玺临终前后的一些事情,得知这位前任江宁织造去世前扔在辛勤工作,颇为感慨,隧命他的内大臣前去祭奠曹玺。
这不仅是皇上褒奖曹玺勤勤恳恳的工作,也是对曹家莫大的恩惠,看了保姆孙嬷嬷的面子,自然也是他对曹寅这个近臣的恩宠。
晚膳之后,时辰也不早了,康熙便让孙嬷嬷以及曹家一种老小下去休息。
康熙本还要召见几位大臣,了解一些当地官员的情况。
曹寅却在一旁劝他:“大家在城外迎驾就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几位大人年事已高,明日还要伴驾,皇上就放他们回去休息吧。”
康熙颇为不满的看他一眼:“朕也没让你们站那里几个时辰干等着,是你们这些地方官自作主张。”
曹寅讪讪的站在一旁,他也不是这里的地方官,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一日长途跋涉来到江宁也是够辛苦了,第二日还得登雨花台。康熙倒是经历旺盛,就跟不用睡觉一样。但别人也经不起这么一天十来个时辰轮番折腾,尤其是太子,毕竟年纪还小,需要保证足够的休息。
于是,万岁爷也只好作罢,今日就到这里,大伙儿回去好好休息,他还要看看奏折,翻几页书。
到了此时,吃饱喝足就有点犯困,眼皮就跟有千斤重似的,不断往下耷拉。
白天又是坐船又是坐马车,到了江宁看到曹寅,他又兴奋了好一阵,此时却是有些精力透支,困得不行了。
太子看他站着就能睡着,于是捏了捏他的脸蛋:“让熹姑姑带你下去睡觉吧。”
胤祐强打起精神问他:“太子哥哥不睡吗?”
太子笑了笑:“我今日的文章还没有诵读完成,一会儿还得回去接着读书。”
胤祐拉着他的手:“那小七陪着你。”
太子看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怕不是要一边睡觉一边陪自己。太子想着那还不如不陪呢,看着他睡得香甜,自己却不能睡,那更难受。
“不用了不用,你赶紧去睡吧。”
胤祐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闭着眼贴上去:“不!我要太子哥哥跟我一起睡。”
康熙刚和皇贵妃交代了两句什么,看来心情不错,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一回头就看到两个儿子在那里拉拉扯扯。准确的说是小儿子非要黏在大儿子身上,眼看就要睡着了,太子小心翼翼的护着他,生怕他摔地上。
“小七这是干嘛呢?”
听到阿玛的声音,胤祐勉强撑起眼皮看了一眼,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今晚我想和太子哥哥一起睡觉。”
这个邀请康熙觉得可以满足,甚至有些暗喜,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去看太子:“今日礼记读了多少遍了?”
“回汗阿玛,上午在船上读了五十遍,下午在马车上又读了五十遍。”
康熙看了看大的,又垂眸看了眼小的,小的已经要睡着了,大的也是一脸倦色。
他挥了挥手:“今日就先这样,下去歇着吧,剩余二十次,明早起来补上。”
“儿臣谢汗阿玛!”太子就像怕他反悔似的,立刻谢恩,带着弟弟告退。
走出门,小团子又开始撒娇耍赖:“太子哥哥背我。”
太子对他这一套最没有抵抗力,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立刻蹲下来要背他。
何太监立刻上前说道:“太子,让奴才来背吧。”
赵诚也弯下腰对胤祐说道:“七阿哥,奴才背您可好?”
胤祐摇头,满脸写着不愿意,他今晚就认准了太子哥哥,谁来也不行。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柱子后面忽然探出个小脑袋,胤祐好奇的看过去,晚上院子里灯笼太暗,他还没看清楚,那小脑袋又立刻缩了回去。
太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上来,还以为他就地睡着了,便回头去看:“小七,怎么了?”
小家伙以为自己太困,看花了一眼,赶紧趴在太子哥哥背上:“困了。”
太子背着他往房间走,胤祐忽然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现在太子哥哥也可以跟小七一起睡觉啦!”
太子背着他,心里如同灌进去满满一大勺蜂蜜,又甜又暖。
织造署的床很大,被子也很软,小家伙依偎在太子哥哥身旁,睡得尤为香甜,既没有要尿尿,也没有要喝水,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不过第二天一早,在他醒来之前,太子就早早的起了床。
他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没有亮,他便轻手轻脚的下床,坐在屋子另一端的书桌前,吩咐何太监点亮烛火,开始温书。
等胤祐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天光大亮,太子不仅补完了昨日的二十遍,连同今天的也读了三十遍。
看到他醒了,太子便让李熹进来给他更衣洗漱。穿戴完毕之后,胤祐坐在桌旁等着和牛乳,茫茫然的看向太子,眼神中既有敬佩又有恐惧。
“太子哥哥,我以后是不是也要那么辛苦的读书?”
太子满眼宠溺的看着他:“汗阿玛规定,每篇文章都要诵读一百二十遍,每个人都一样。”
小团子立刻没长骨头似的摊在桌上:“我不要长大,我不要读书。”
太子看着他,忍不住想:“不读书也没什么,若是将来自己做了皇帝,就封他做个悠闲自在的小王爷,他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未来的小王爷捧着碗喝完牛乳,抹抹嘴才想起来:“为什么不给太子哥哥也盛一碗?”
太子抱起小团子,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香,问起来就让人像咬一口:“太子哥哥不喝牛乳。”
这时候,在胤祐的坚持下,李熹又端了一碗牛乳进来搁在桌上。
胤祐摸摸太子的头,哄他:“乖,喝一口,喝一口长得壮!”
这大早上的,太子快被他萌死了,哈哈哈哈笑过之后,端起牛乳一饮而尽。小团子还贴心的拿出手帕为他擦了擦嘴。
收拾妥当,他们这就打算出门。康熙要登雨花台,太子必须跟在他的左右,胤祐自然也要跟着。
众人候在前面院子里等着康熙起驾出门的时候,忽然胤祐看到不远处,假山后面探出个脑袋,偷偷地往他们这边张望。
这时候康熙从正厅出来,那躲在假山后的小小身影忽然跑出来。
就在那人从胤祐身旁跑过去的时候,小家伙一把将人拦住:“你……你你,你是刺客吗?你要做什么?”
那是个年纪约莫三岁左右的……小女孩,看着比他还矮小一些,歪着脑袋问他:“什么是刺客?”
胤祐也不知道什么是刺客,他只是那晚听太监喊了一嗓子,就学到了。
“你先说,你是谁?”
小女孩答:“我是小玉,我要去找我爹。”
胤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爹竟然是……曹寅!
胤祐板着脸说道:“你爹犯了错,我阿玛要把他带走!”
小姑娘听他这么说,眼睛忽的睁大,不管不顾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曹寅的腿,满脸惊惧,怯生生的喊了一声:“爹!”
“……”
在场众人,听到这一声“爹”无不诧异的看向曹寅。
站在康熙另一边的纳兰也一脸错愕的看向他,用目光询问:“怎么回事?你归家半年,就有了这么大个孩子?”
康熙沉着脸,看了一眼那小孩儿,又看一眼曹寅,没看出来这两人长得有哪里像:“说吧,怎么回事?”
曹寅叹一口气:“说不清,以后再说,反正现在是我的孩子,乳名小玉。”他又轻轻地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小玉,快给皇上请安。”
听到他的话,小姑娘二话不说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给康熙磕头,奶声奶气还带了些哭腔:“皇上,求求您,不要把我爹带走,他犯了错,让他改就是了,您将他带走,小玉就没有爹了。”
此刻,他亲爹就站在远处的人群中,听到这话,面色愈发阴沉。
小姑娘声泪俱下,搞得康熙莫名其妙,仿佛自己真的是那个要抓走他父亲的“坏人”一样。
康熙沉着脸,看了一眼曹寅,让他自己问。
心知闯祸的某人此刻默默地后腿,企图躲到太子哥哥的身后,做一个隐形人,别人都看不见他才好。
曹寅把孩子扶起来,抹了抹他脸上的泪水:“好好说,是谁说你有人要把爹抓走?”
孩子抬起手,指着刚才跑过来的方向:“是那个小哥哥说的,他说我是刺客,还说我爹犯了错,要被抓走。”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皇贵妃还没见着人,就心知不妙,这绝对是她那个宝贝儿子干的好事,小屁股又痒了。
“小七,你过来!”康熙暗自吸了口气,昨天晚上他还在跟皇贵妃说,小家伙长大了,知道心疼太子读书辛苦,吵着要陪哥哥睡觉。
今儿一早,就又开始调皮捣蛋。
胤祐拉了拉太子的衣袖,后者站在原地文思不懂,低头笑看着他,摊了摊手,表示:“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太子哥哥这么大了,不能让汗阿玛打屁股。”
小团子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人做事一人当,额娘说过,他是男孩子要有担当,于是,迈开步子就朝阿玛的方向走了过去。
康熙背着手站在那里:“说吧,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胤祐也把手背在身后,手指绞在一起,皇贵妃一看他这个动作,就知道他心里又在琢磨怎么撒娇卖萌,蒙混过关。
曹寅一边牵着孩子,一边好整以暇的看他,准备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花儿出来。
小玉也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眼睛那么大那么圆,里面透漏着满满的真诚,以至于,他刚才说什么自己就信了。
胤祐哪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他刚才听小姑娘说子清是他爹就有些不高兴,他认识子清那么久从未听说过他有女儿,就以为小姑娘在戏弄自己,想吓唬吓唬她,哪想到……
胤祐仔细打量小姑娘,忽然想起来昨晚柱子后面的人,于是上前一步,拉住了人家的手:“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小玉立刻反驳道:“我才不是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皇贵妃:你是无师自通,在给曹家提供写作素材吗?
不是女主,没女主!
感谢在2021072423:51:012021072523: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胖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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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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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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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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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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