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世子郡主也瞪着眼站在一旁,从来没见过这等奇景,木头做的小狗咬人啦!!!
胤禩轻哼一声,露出骄傲的小表情:“那当然,我七哥是不会骗人的。”
他七哥会不会骗人大家不知道,反正他六哥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
胤祺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其实如果刚才不是胤祚突然冲过来,准备去碰那个小狗的人就是他。
胤禛皱着眉,神色冷峻的看着弟弟们的闹剧,刚才胤祚抢胤祐玩具的时候他本想将人拉开,奈何老六动作太快……
“别哭啦!”说话的是四公主,她年纪不大,虚岁六岁,生母郭络罗氏虽然是宜妃的姐姐,但性情容貌处处不如妹妹,到如今也只是个贵人,但四公主聪明伶俐,打小就是个有注意的。
在一群同龄的小孩都处在震惊的状态,回不过神来的时候,她就淡定的走到了胤祚身旁,准备查看他手的情况。
胤祚的哭声不但镇住了旁边一众兄弟姐妹,同时也吸引了家宴上大人们的注意。
德妃本还抱着五公主,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跟前展示女儿的可爱,忽然间哭声传来,做额娘的一听便知那是自己的儿子。
胤祚那可是德妃心尖儿上的肉,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哪里受过什么委屈,也从未哭成这样。
老母亲心都揪起来了,立刻将女儿塞进奶嬷嬷怀里,在宫女的搀扶下,惊慌失措的往大殿一侧走去。
康熙、裕亲王、恭亲王、皇贵妃以及其其他妃嫔、王妃也闻声站了起来,太子和大阿哥也紧随其后,无论是抱着处理问题还是看热闹的心态,纷纷往孩子们聚集的地方走过去。
只有太皇太后仍旧安稳的坐在软椅上,甚至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的手背,制止了也准备跟过去看看情况的皇太后:“小孩子打打闹闹是常事,让皇帝自己个儿去解决,咱们就不要掺和了。”
谁家养的孩子,谁自己心疼,太后是怕胤祺吃亏,毕竟这娃一直在她身边长大,连汉话都不会讲,更别提读书识字,她是担心老五被其他孩子欺负。
转念一想,宜妃自己都过去了,虽然怀里抱着老九,但始终也是胤祺的亲妈,总不会让自己儿子受委屈的。
好好地年夜饭被几个孩子搅和,康熙多少有点愠怒,拿出作为皇父的威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胤祚为什么哭?”
他这一嗓子,声音不大,却气势逼人,把大大小小一群孩子都镇住了,连同周围伺候的奴才一起,此起彼伏的跪了一片。
胤祐没跪,他太矮了,穿得又厚,走路都有点困难,跪下去大概就站不起来了。
小家伙看看周围的兄弟姐妹,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阿玛不就问了句六哥为什么哭吗?
于是他转过身来,淡定的回了康熙一句:“六哥被小狗咬了。”
众人:“???”
这里是乾清宫的正殿,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御前侍卫值守,怎么会有狗,什么狗能跑进来。
康熙也不解:“哪里来的小狗?”
胤祐坦荡的承认:“我带来的。”
太子在康熙身后,捂着脸快要笑死了。
这时候,五公主经过一番研究,可算把那只玩具狗从胤祚手上取了下来。
胤祚捂着自己的手,哭哭啼啼扑进德妃怀里,德妃看到儿子哭得那么伤心,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蹲下来将胤祚搂进怀里,查看他的手,期期艾艾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胤祐从五公主手里接过自己的玩具,还不忘向他阿玛展示:“阿玛你看,是我的小狗哦。”
康熙:“……”
众人:“……”
他阿玛差点没被他气出点什么毛病来,围观的众人都以为这次七阿哥闯了大祸,就算再有皇上的宠爱,也难逃一顿训斥和责罚。
康熙却一言不发走到德妃跟前,拉起胤祚的手看了看。
小孩子皮肤娇嫩,被那玩具夹了一下,手背上便留下一排“牙印”。但那玩具毕竟是木头做的,并且是给小孩子玩的,狗的牙齿做得并不锋利,胤祚的手上仅仅是有一圈红痕而已,并没有什么外伤,他刚才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也只是因为被吓到了。
胤祐见阿玛面色阴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抱着玩具退后一步,生怕他阿玛抢走太子哥哥送的玩具。
他嘟着嘴:“我和六哥说了,小狗会咬人,可疼可疼呐,让他不要抢,他非要抢。”
“对,七阿哥说的没错,我可以作证!”
说话的是裕亲王府的小世子,福全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厉声道:“放肆!皇上跟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世子便立刻闭了嘴。
康熙神色一凛:“是胤祚先抢你东西?”
这时候,本来心疼孩子的德妃立刻拉着胤祚跪在了康熙跟前,按头认错:“额娘告诉你多少次,想玩就和弟弟好好玩,不可以拿别人的东西,你怎么不长记性。”
胤祚跪在汗阿玛跟前还抽噎着:“为什么弟弟有的玩具我没有?”
德妃满脸都是对儿子的歉疚,这个时候却只能拉着儿子叩首请皇上、皇贵妃恕罪,她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儿子。
皇贵妃看看康熙的神色就知道,面对楚楚可怜的德妃,他心软了。
皇贵妃对儿子刚才的表现非常满意,他没有害怕也没有怯场,逻辑清晰的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重要的是强调了胤祚先抢他的东西。
可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错,为什么德妃娘娘和六哥反倒更委屈。
这个时候太子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来,挡在胤祐跟前:“汗阿玛,玩具是儿臣送去慈宁宫的,想来送到毓庆宫的玩具,该是十分小心谨慎才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太子这话说出来,维护小七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第一,玩具是他的,他想送谁送谁。第二,玩具很安全,德妃不必小题大做。
康熙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从他后面探个脑袋出来的胤祐,他的太子自小心高气傲,何时为了这等小事出来维护过什么人。
后面站着的一众妃嫔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有的同情胤祚,同样是皇子,别人有的他没有;有的同情德妃,她辛苦经营,熊孩子总给她添乱。
有人认为皇贵妃虽然不受宠,但是佟家的势力摆在那里,他的儿子就算调皮捣蛋也有一堆人护着。
所以说投胎是个技术活,不但要自己投得好,也要母家投得好。
大过年的,毕竟是家宴,孩子打打闹闹也没什么,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叔伯兄弟看了笑话去。
康熙看了看胤祐怀里的狗,又看了看胤祚手里捏着的糖,大概怎么回事心里也有数。虽然是胤祚抢东西在先,小的也是存了心要给兄长一点教训。
他向德妃伸出手,这就是给她个台阶下。
德妃一向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也没有那么不懂事,皇上给的台阶她岂敢不下,立刻就伸出手,搭在了康熙的手上,被他拉了起来。
皇贵妃本是站在康熙身旁,德妃一站起来就紧紧地依偎着康熙,佟庆仪不得不给她腾个地方,否则大家可能要因此发生点肢体摩擦。
她退后一步,低头去看胤祚的手,红痕褪去,手背上出现了一小片淤青,她拿起孩子的手活动了一下关节,确定没伤着骨头:“一会儿让人去太医院拿点活血化瘀的药膏,擦几天就没事了。”
德妃拉着儿子向皇贵妃行礼,嘴上说着多谢,脸上也是柔顺的神色,却不知心里那口气咽下去没有。
心里那口气自然是咽不下去的,就像以往许多次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厚此薄彼,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将来,表面上她必须忍了,必须低眉顺眼的在讨厌的人面前认错。
但心里,她可一件都没有忘,每一件都牢牢地记着,总有一天要讨回来。
她目光不由自主往旁边看了一眼,四阿哥牵着七阿哥,两个人依偎在皇贵妃身旁,不知小的说了句什么,母子三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说到底也只是孩子之间的小摩擦,既然胤祚没有受伤,那也不必所有人都围在这里。
帝王一个眼神,大家便各自散了开去,回到自己桌旁,继续刚才的宾主尽欢。
年夜饭还没有结束,太皇太后就乏了,她上了年纪,生活起居又十分规律,没办法和年轻人一起守岁,这就站起来准备回慈宁宫歇息去了。
太皇太后要摆驾回宫,她的三个孙儿赶紧站起身来,簇拥着她老人家往殿外走,身后一众女眷,也纷纷带着孩子跪下,恭送太皇太后。
走到门口,老祖宗却忽然停住脚步:“我的小七呢?”
胤祐自从刚才那事之后就一直跟太子呆在一起,他也很不高兴,明明是六哥抢自己的玩具,阿玛还一副很凶的样子看着他。
他抱着狗嘟着嘴坐在那里,满脸写着“不开心”。
胤礽哄他:“小七,除夕要是不开心,来年一整年都会不开心的。快,给太子哥哥笑一个。”
胤祐咧嘴,露出了被迫营业的笑容:“阿玛会不会打我屁股?”
太子大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不会的,民间老百姓有个习俗,过年不打孩子。”
胤祐大惊失色,一头扎进胤礽怀里:“那就是过完年再打咯。”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团子,胤礽快被他萌死了。这一晚上因为胤禔被汗阿玛夸奖和关注而生出的那点隐隐的不快,顷刻就已烟消云散。
后来御膳房又端上来一份小吃,叫五彩饺子,用各中颜色的蔬菜汁和面,擀出来的饺子皮五颜六色,再包上各中馅料,不但看起来赏心悦目,吃起来也是口齿留香。
胤礽问他:“小七要吃什么颜色的?”
胤祐指了指绿色的,又说要吃红色的,最后挑了个紫色的。
胤礽耐心的拿筷子喂他,看他张着嘴,一个接一个把饺子吃进肚子里,比自己吃下去还要高兴。
那边太皇太后要回慈宁宫,正四处寻他,胤祐正玩得高兴,还不肯走。
最后还是康熙向太皇太后求情:“今晚就让他住在承乾宫吧。”
太皇太后看着胤祐,别有深意的问他:“你今晚想住在承乾宫吗?”
胤祐点点头:“想。”
太皇太后笑着摸摸他的头:“别说乌库玛嬷没提醒你,你阿玛可凶了,怕不怕?”
胤祐刚在胤礽那里听说“过年不打孩子”,就跟吃了颗定心丸一个效果,至于过完年之后打不打,他早已经抛到了脑后。
“不怕!”
太皇太后点点头:“那好吧。”
年夜饭结束之后,胤祐还跟在阿玛和太子哥哥身后一起送两位皇叔出宫。
那个小世子像个话痨一样,一直缠着他:“七阿哥,你好厉害,你竟然可以让木头做的小狗咬人。”
胤祐皱着眉,挥舞着小手给他来了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小世子是裕亲王福全的第三子保泰,比胤祐还要小一些,但在他之前,裕亲王二子二女全部早夭,这个小的便是在众人呵护中长大,从小就活泼大方,一点也不怕生。
他又十分狗腿的靠近胤祐:“七阿哥……七哥,要不你把这个玩具小狗赏了我,我拿回去让它咬我阿玛。”
胤祐:“……”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胤祐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小堂弟,发现他可真是个人才。
胤祐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不行,这是太子哥哥给我的,我还没玩够呢。要不你让别人咬你阿玛吧,实在不行你可以自己咬。”
福全就走在他俩前面,将两个孩子的话一字不差的听在了耳朵里,恨不得这就拎起自家混小子,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来自阿玛的疼爱。
康熙带着众人将皇兄和皇弟一大家子送出乾清门,又让妃嫔们各自回宫歇息,明儿大年初一,大家的活动还多着呢。
德妃牵着胤祚,一步三回头的看向皇上。他们母子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忍辱负重的给皇贵妃赔礼道歉。皇上却没有站出来为他们撑腰,怎么说晚上也应该去永和宫安抚一下他们母子的情绪。
于是,当晚回到永和宫,她先是教育了胤祚一番:“额娘说过多少次,看到七阿哥离他远点,你就是不听。”
胤祚大哭:“他的玩具我都没有。”
德妃又把儿子搂进怀里:“抢有用吗,你得让你汗阿玛心甘情愿给你。”
德妃比谁都清楚,皇上喜欢她,不仅因为她出挑的容貌,也因为她柔弱的性格能激起对方的保护欲。
但是再好看的皮囊也终究有容颜老去的一天,这个后宫没有人能永远年轻漂亮,但永远有年轻漂亮的人出现在后宫。
看看如今的惠妃和荣妃就知道,皇上比任何人都要喜新厌旧。
但父亲对儿女的关爱却永远不会少一分,想要尽可能拴住皇上的心,就要为他生儿育女。
可是她带着孩子等了许久,康熙也没有来。五公主睡着了,奶嬷嬷将她抱了下去。
没过多久,六阿哥也困了,一直嚷着想要睡觉,德妃想让儿子再坚持一下,这时亲信太监来报,在别处看见了皇上的銮驾,德妃才终于死心。
新年的第一天,伴随她入眠的只有浓浓的不甘。
她当然等不到康熙,康熙也没有向她承诺会去永和宫,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当然,凭空冒出希望,又让自己失望。
除夕家宴结束之后不久,皇上的銮舆就来到了承乾宫门口。他大步走进寝殿的时候,皇贵妃正在给胤祐洗漱。
小家伙穿着雪白的里衣坐在床上,两只小脚丫悬空在床沿晃来晃去,手里正在摆弄一个小巧的孔明锁,不一会儿就拆成了三部分,兴奋的展示给额娘看。
胤禛坐在床的另一头,手里捧了本书,借着屋内的烛火,康熙只扫了一眼,便看出那是一本《诗经》。
老四比起太子或是老三,于读书学习方面并没有太多天资,记忆力甚至比不过旁边那个小的。
康熙时常教育他勤能补拙,并且拿自己当做正面教材举例,说自己少年时期是如何刻苦学习,以至累到咳血。
看来胤禛是听进去了,大过年的还不忘背书,对此康熙甚为满意。
不过下一秒,皇贵妃就走过去抽走了胤禛手里的书本:“别看了,光线这么暗,对眼睛不好。”
胤禛咬了咬嘴唇:“汗阿玛说,要我再努力一些,到了上书房才能跟上兄长们的学习进度。”
皇贵妃不以为然:“你跟他们比什么,他们都比你大,你要跟自己比,今天比昨天更好,就可以了。”
“就是,”胤祐抬起头来,笑得像个小傻子,“哥哥你跟我比吧,我还不会认字呢。”
“小七!”
阿玛的声音忽然传来,坐在床边的小可爱吓了一跳,手里的玩具稀里哗啦全掉在了地上。
康熙从阴影里走出来,满屋子侍候的宫人跪了一地,皇贵妃正在拿毛巾擦手,对他的忽然到访也有些意外。
胤祐很快反应过来,阿玛该不是来秋后算账的吧,他撅起屁股就往床上爬,像个露了馅儿的汤圆一样,滚进了雕花大床的最里面。
康熙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很快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目光在母子三人身上来回扫过一圈,最后定在了胤禛身上。
“来年你就六岁了,还跟额娘一起睡觉,成何体统?”
胤禛觉得汗阿玛说得没错,他有些惭愧,胤祐又从里面爬过来拉了拉哥哥,让他和自己一起躲起来。
皇贵妃却说:“周岁还没满五岁。”
康熙没理她,直接让苏培盛和嬷嬷进来把孩子带走了。
胤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颇有些唇亡齿寒的危机感,仿佛下一个被抱出去的就是自己了。
“小七,到阿玛这里来。”
胤祐想了想,太子哥哥不会骗人,他说“过年不打孩子”,那阿玛今天应该不会动手。
于是他磨磨蹭蹭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阿玛跟前。
康熙刚抬起手,本来是想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谁知道这小子退后一步,伸出两只又白又胖的小爪子,神色严肃的喊道:“不能打不能打,阿玛不能打小七。”
康熙哭笑不得,勉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怎么不能打?”
小家伙眼珠子从左边转到右边,又转回来:“过年不能打孩子。”
“谁说过年不能打孩子?”
“太子哥哥说的。”
看他一脸认真的出卖太子,康熙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将他拎起来放在自己膝头:“好,不打,先存着,过完年以后再打。”
胤祐咬了咬嘴唇:“过完年也不能打。”
“哦,为什么?”
“过完年小七又没有犯错,不能打。”
这逻辑没有毛病,康熙笑着在儿子的小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淘气。”
“不敢了不敢了,阿妈饶命!”
既然他这么识时务,康熙便打算饶他一条小命,把李熹叫来,将他带下去睡觉。ωωω.χΙυΜЬ.Cǒm
哪知道,小家伙立刻从他腿上滑下来,手脚并用就回到了床上:“我要和额娘一起睡。”
“你今天自己睡。”
胤祐眨眼:“为什么?”
老父亲有点难为情:“今天额娘要和阿玛一起睡。”
“不行!”儿子表示了强烈反对,“这里没有阿玛的位置。”
“……”
父子俩就这个问题展开激烈讨论,皇贵妃过来调节纠纷:“要不房间让给你俩,我去隔壁?”
康熙十分后悔,今晚就应该让太皇太后把这小子带回慈宁宫。
比起阿玛,胤祐可就大方多了,勉为其难的同意他留下来,并且可以让出一部分地方,三个人一起睡!
说完他也困了,躺在阿玛和额娘中间,酣然入梦。
第二天皇贵妃睁眼,看到旁边睡着一大一小真有点不习惯,光是看着父子俩如出一辙的睡姿就知道,一定是亲生的!
很快胤祐也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吵着饿了,要喝牛乳。
皇贵妃招呼人进来,伺候这父子俩穿衣洗漱。
她看康熙心情似乎不错,想起昨晚宴会上他安排的事情,虽然觉得自己可能很难改变帝王的思想,但还是决定努力一下。
“皇上,”皇贵妃从太监手里接过常服,一边亲自给康熙更衣,一边斟酌着措辞,“大阿哥周岁也才十二岁,正是读书学习的黄金年龄,臣妾认为还是不要因为别的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
康熙琢磨了半晌,才听明白她指的是给胤禔指派两个格格的事情:“再过两年他就到了大婚的年纪,身为皇子,这也是他必修的功课。”
皇贵妃说:“《黄帝内经》中的《上古天真论篇》也提到,男孩子长到十六岁,肾气盛,阴阳和,才是最适合的年纪。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这门功课留到那时候学习也不迟。”
康熙听她提起《黄帝内经》倒是颇有兴趣:“没想到表妹现在都能背诵《黄帝内径》了。”
皇贵妃没什么心情跟他扯闲篇,随口敷衍道:“是,前些日子刚背完了《素问》。”
这时候,胤祐坐在桌旁,仰着脖子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大碗牛乳。喝完之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口中念念有词:“小七要长得壮壮的,才能练好功夫,成为大清最勇猛的巴图鲁!”
新年新气象,儿子元气满满的宣言感染了一旁的阿玛和额娘。
康熙也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垂眸看一眼正在为自己系扣子的皇贵妃,无论如何那是他嫡亲的表妹,身上流淌着一部分相同的血液,他们之间的情感羁绊比起这宫中任何一位后妃都要更为深重。
“皇贵妃宅心仁厚,总是能从孩子们的身体健康出发,关心他们的学习和成长,是朕考虑不周,就按你说的办吧。”
康熙走后,佟庆仪一把抱起儿子,忍不住在他白嫩的小脸上“吧唧”亲一口:“我的小心肝儿,你可真是神助攻。”
胤祐在她怀里咯咯的笑:“额娘,我还没有洗脸呢。”
“……”
胤祐可太喜欢过年了,过年顿顿都有好吃的,还能每天在御花园里和哥哥姐姐一起玩耍。
胤祚自从上次被胤祐那只玩具小狗吓到之后,别说再抢他的东西,连靠近他三尺之内都不敢,只要一看到胤祐,他就躲得远远地。
胤祐有一中特殊的本领,只要他出现在御花园,那就是孩子们的焦点。
一来,他总是带着其他人平日里没见过的新奇玩具,二来,他性格软萌,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
这天皇贵妃例行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顺便给老祖宗和小祖宗做个简单的体检。
胤祐手肘支在炕桌上,捧着自己的小脸愁眉不展:“乌库玛嬷,什么时候才到春天呀?”
“这才正月,小七就想过春天了。”
胤祐点点头:“二姐姐说,到了春天就可以放风筝了。”
皇贵妃想了想:“风筝现在放不了,不过额娘可以送你个小玩具,你可以拿到花园里和小伙伴们一起玩。”
胤祐一听到玩具就来了兴致,皇贵妃找来一张质地坚韧的单宣,先是随手叠了个简易的纸飞机,带着胤祐和胤禛两兄弟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
胤禛似乎对这些手工玩具兴趣不大,一直站在一旁嘴里面念念有词,皇贵妃走进了才听到,他又在背诵《诗经》。
看来汗阿玛的一句“勤能补拙”对他的影响很是深远。
胤祐就不一样了,他总是对新鲜事物充满了好奇,一个纸飞机,就能让他在院子里来回奔跑,玩上一阵。
没过一会儿,手里那个简易版的纸飞机就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额娘额娘,你能让它飞得更远一些吗?”
皇贵妃感觉自己像是在钓鱼,当胤祐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上钩了。
“那么小七认为怎么才能让它飞得更远?”
胤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他想说投出去的力气要够大,但是刚才他已经亲自尝试过了,往往是力气越大,掉得越快。
皇贵妃和耐心的和儿子一起分析原理,从机头到机翼、机身的比例,经过几次尝试之后,做出了滑行时间更长,飞行更平稳的改良版本。
然后他们就来到御花园开始实践,皇贵妃教儿子握住机身:“要平稳的向前推送,最后轻轻地松开手。”
轻盈的纸飞机在空中足足滑行了二十米的距离才缓缓地着陆,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飞得远,可把小团子高兴坏了,拍着手原地转圈圈。
他今天又穿了件大红色的斗篷,里面是天青色的棉袄,帽檐上镶着一圈洁白的兔毛,是冰天雪地中一抹鲜亮的色彩,上上下下路过的妃嫔小主,宫女太监,哪个不回头看一眼。
皇贵妃坐在亭子里,留他自己在雪地中撒欢。
不一会儿,胤祐的纸飞机就引来了兄弟姐妹的关注,皇子公主们都没有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抢着过来看。
胤祐很大方的向哥哥姐姐介绍纸飞机的原理,说得头头是道。仔细听听就知道,他在原封不动的背诵额娘说过的话,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
反正他的哥哥姐姐们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小七好厉害,小七的额娘也好厉害。
胤祐的小脑瓜很聪明,尤其善于开动脑筋思考。他认为自己的身高也是影响纸飞机飞行时间的重要因素。
于是他看了一圈,发现整个御花园能爬上去的最高点就是假山,便一路沿着曲折盘旋的小路来到山顶,其他哥哥姐姐也跟着他跑了上去。
站在堆秀山顶上飞机果然飞得更远了,从御景亭往下看,能俯瞰整个御花园。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空中滑翔的纸飞机吸引时,胤祐的视线越过池塘,看到另一边的浮碧亭中露出个脑袋,一直看向他们这边,眼神里有无限向往。
飞机飞得太远了,胤祐只能又蹭蹭蹭的一路从堆秀山跑下来。
大家都喜欢看飞机在空中飞行的姿态,不喜欢找飞机和捡飞机这个环节,于是各自去找别的乐子,只有胤禩一直跟在胤祐身后。
两个孩子从御花园的这头走到那头,一路张望,可算在浮碧亭和千秋亭之间发现了胤祐的纸飞机。
正当他俩兴冲冲的跑过去捡的时候,忽然看到另一边的浮碧亭中跑出一个人影,也直奔纸飞机而去。
三个孩子狭路相逢,胤禩一看,对方竟然是胤祚,以为他又要抢,哪知道胤祚看到胤祐,弯腰的动作一滞,又站直了身体,往后退了好几步。
胤禩赶紧过去捡起纸飞机,又跑回来递给胤祐,牵着他的手,小声道:“七哥,我们走吧。”
胤祐看着胤祚,胤祚也看着他。
胤祐天人交战了半晌,最终朝着六哥走了过去。
他问胤祚:“你想玩吗?”
胤祚傲娇的一扭头:“我才不想。”
“哦,那算了。”
胤祐拉起胤禩,扭头就走。
就在刚才,胤祐他们跑过来捡纸飞机的时候,远远地,一行人从澄瑞亭的方向走过来。注意到几个孩子,为首的明黄身影便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一旁的曹寅惊讶道:“哟,糯米团子还有脾气。”
康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另一边的纳兰却说:“他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胤祐和胤禩走出去没两步,胤祚就在后面喊:“我想!”
胤祐停住脚步,又听他支支吾吾的在身后说道:“我想跟你一起玩。”
胤祐转过身,又重新走回他跟前:“那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抢我的东西。”
胤祚平时在永和宫所有人都哄着他,要什么有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活脱脱就是个小霸王。只有在他汗阿玛跟前才能收敛一点,哪里跟人说过软话,刚才说出那句“我想跟你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现在胤祐要他做出保证,简直就是当着胤禩这个小屁孩的面打他的脸,胤祚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胤祐见他死撑着不开口,倒也无所谓:“哥哥姐姐都等着呢,八弟,咱们回去了。”
胤禩点点头:“好!”
胤祚大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抢你东西了!”
胤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但还是没有动,继续说道:“也不能抢别人的东西,我额娘说了,不经过别人同意,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好的。”
胤祚已经说了那么多他以前从来说不出口的话,现在也豁出去了:“不抢了不抢了,谁的都不抢了。”
胤祐这才满意的笑,主动去拉他的手:“走吧,过去一起玩。”
目睹了全过程的几个大人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过了片刻还是曹寅先开了口:“哎呀!被一个三岁的孩子上了一课。”
他这话意有所指,被康熙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我看你是皮痒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胤祐又抛出了他的纸飞机,胤祚和胤禩两个人一路追着跑过去,胤祐腿短,落到了最后。
他跑得气喘吁吁,想说六哥,八弟你们等等我呀。可话还没出口,冷不防身体腾空,被一只大手拦腰抱了起来。
小团子吓得手舞足蹈,失声尖叫:“有人偷小孩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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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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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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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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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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