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太久没听过,显得陌生了很多,话语间先是关心了一下她最近的学习情况,而后才支支吾吾地说,过年了,工程那边忙着赶进度收尾,工资涨了三倍,所以他们可能回不来了,让她到姑姑家去过年。
这通电话的内容完全在颜晞的意料之中,因此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抱怨或不满的情绪,很乖巧地一一应允。
挂断之后,她仍旧握着听筒发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时间不早了,转身穿了羽绒服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台风过境,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她出来得急,忘记带围巾和雨伞,此时此刻独自走在飘雪的街道上,显得有点傻。
就在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里,她莫名其妙想起许慕迟。
想起躺在自己短信收件箱里的那条新年祝福。
那天在网吧里交换了手机号码之后,她隔天便问他要银行卡信息,他只回复说不急,就东拉西扯问她在做什么,吃饭了没有。
她当时刚找到一份给小学生补习英语的家教工作,正在去上课的路上,就没再回复他。
后来一连七天,他没有再发信息过来。xǐυmь.℃òm
直到昨晚。
墙壁上时针指向零点的时候,姑姑已经睡了,她正在和颜倦一起热热闹闹地聊天包饺子。
餐桌一角的手机震动了几声,她没在意,让颜倦帮她看看是谁。
对方便洗了手拿起来,一字一句念给她听
“新年快乐。没把我忘了吧?”
念完,颜倦垂眸看着手机上的备注,告诉她,发件人是许慕迟。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她眼前盘旋飞舞,天地间很快就变成白茫茫一片。
颜晞走进公交车站台,找了块空地百无聊赖地等待。站台旁边的广告牌上也覆了薄薄的一层雪,她看了会儿,有些幼稚地伸手去接。
透明的冰凉的雪花慢悠悠落下,停留在她掌心,不过一瞬,便融化。
她怔怔看着自己冻得微微发红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难过的情绪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淹没上来。
上个春节,他们也没回来。
他们好像总是很忙,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很为难,显得她是一个摆脱不了的包袱。
可是有谁生来就想成为一个包袱呢?
颜晞收回了手。
她很久以前就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缺爱的人,所以想要竭尽全力去抓住那些真正爱自己的人,比如颜倦,比如姑姑。
谈恋爱也是因为渴望被爱,可是他们给的好像都不是她真正需要的。
算了,胡思乱想毫无用处,一切等到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就迎刃而解了。就能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拥有崭新的人生了。
公交车进站,她跟着人流排队上车,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前面坐了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女生把脑袋靠在男生肩膀上,正眉飞色舞地跟他说着什么。
颜晞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转到窗外。
到达下一站的时候,那对小情侣手挽着手,甜甜蜜蜜地下了车。
她收到颜倦的短信,问自己到哪了。
回复完消息,她抿唇,又打开了许慕迟的那条短信,犹豫再三,还是删删减减回复了一句话: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然后就把手机放回衣服口袋里。
寒假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新的一年对于颜晞而言,没有任何改变。
要去的地方,要成为的人,要完成的目标,都还很遥远,她必须日夜赶路,风雨兼程。
开学第一天,早晨六点半,没等闹钟铃响,颜晞就睁开了眼睛。
她心里藏着事,一个是昨晚跟韩露在qq上聊天,对方神秘兮兮地告诉自己,说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另外一个……是许慕迟。
二十一天之前,她跟许慕迟说好,等假期结束,就给他答案。
她对着镜子刷牙,抱着几分侥幸地想,说不定他早把这事忘了。虽然假期里,他偶尔会给自己发短信,但是内容也都是很正常的“吃饭了吗”或者“在干嘛”,没有一丝一毫的逾矩。
许慕迟真的是一个很聪明也很有分寸的人。
想到这里,颜晞放下牙刷,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穿上那身被整齐叠好收进衣柜的银桦校服,又在外面套了件长长的棉衣,她戴上围巾帽子出了家门。
一路上碰到很多熟悉的穿着校服的身影,有人开心,有人哭丧着脸,表情各异。
这几天气温稍微回暖了一些,好像预示着不久后春天就要到来,再捱一捱。
颜晞把校牌别在胸口迈入银桦校门的时候,发现今天的值周生特别眼熟,她停下脚步又看了几眼,终于认出这个人是陆启。
高二年级的学长,成绩好长得好,还是学生会会长,平时在学校里也会不时听到有女生讨论他。
而她会认识陆启,说起来好笑,是因为有一次她在食堂窗口打菜,因为总是决定不好吃什么,排在身后的陆启应该是等得不耐烦,拿饭卡戳了戳她的肩膀,给她推荐了糖醋排骨。
从那之后两个人就变成了平时在校园里遇到会点点头打个招呼的关系,但是从来都没有深交。
颜晞潜意识里其实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陆启很优秀,同时也很单纯,像是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人,没有经历过挫折,也不知道什么是绝望。
这么一想,反而是看起来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许慕迟,看上去更像是她的同类。
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打声招呼,站在一旁的陆启像是看到了她,主动向前几步走过来,她立刻换上笑脸:“学长早上好。”
对方也笑,一身蓝白色校服穿得整洁妥帖,领口的纽扣也扣得一丝不苟,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很难接近:“我听祝老师说,你前段时间生病了,现在没事了吧?”
有点惊讶他会知道自己的私事,颜晞还是笑,面不改色地扯谎:“就是发烧,早就没事啦,多谢学长关心。”
陆启点头,习惯性地伸手扶了扶镜片,像是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问:“对了,你有兴趣加入学生会吗?最近在招新。”
“愿意呀。”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多个机会锻炼总是好的。”
听到她这么回答,他像是松了口气:“好,那晚点我去你们班上给你送一份宣传手册,上面有招新面试的时间地点,和我的联系方式。”
“好的学长,那我先进去啦,晚点见。”
“晚点见。”
进教室的时候,时间还早,座位上的人寥寥无几。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仔仔细细开始擦拭积了灰的桌椅。
等把自己和赵小楼的桌椅都擦好,才起身去丢垃圾。
她走出教室,往走廊尽头的女厕所走。
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聊天,她低头挽了挽袖口,一路目不斜视走到水槽边,然后慢条斯理地洗手。
“你听说没,陈迹跟赵凌菲谈了,就假期里。”
“听说了呀,我记得赵凌菲喜欢陈迹好久了吧?”
“人家一个班的,培养感情还不容易,而且赵凌菲长得不差人缘又好,他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吧。”
颜晞打开水龙头,垂着眼洗手,心想赵凌菲人缘是好,好到都能带着人在教学楼拐角的楼梯口把她推下去。
忽然又听到身后的声音说:“对了,我刚刚正想问你,你们班的许慕迟什么时候把头发颜色染回来的呀?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碰到他了,差点儿没认出来。”
“估计是假期里面吧,但是原因就不知道了,你知道我们的传统就是班主任每节课抽五分钟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吗?但是他完全不在意,就跟耳旁风似的,也不知道怎么现在莫名其妙染回来了。”
“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好帅,我怎么不是八班的啊。”
“醒醒,再帅也不是你的,反正想通了这一点,我现在是心如止水。”
……
仔仔细细洗干净手,颜晞关掉水龙头,不动声色地转身,推门走出了女厕所。
回了教室,看到赵小楼已经坐在座位上,正抱着书包整理各科作业。
她放慢了脚步走过去,然后微一弯腰,伸手从背后搂住对方的脖子:“好久不见。”
赵小楼立刻回头,停了几秒才反应有些迟钝地笑了:“好久不见。”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好想你。”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聊了几句,颜晞松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也开始整理作业,停了会儿,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转过头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笑起来的时候也显得愁眉苦脸的。
“我……”赵小楼抿抿唇,停了会儿才小声说,“我刚刚,走在楼道里,没看清路,撞到前面的人了。”
她下意识问,“谁?”
赵小楼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男生,很凶,骂我。”
颜晞皱了皱眉,继续问,“骂你什么?”
“骂我,傻子。还说,要找人来……来教训我。”赵小楼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一副非常难以启齿的样子。
按照赵小楼的性格脾气,一支笔被碰掉十次都愿意捡起来十次,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去得罪人的。所以,这人肯定是故意找她的麻烦。
没来得及再多问几句,上课铃就已经打响,祝梅抱着教案从门外走进来。
她只好暂时收起思绪。
第一节课就是数学,祝梅进来,教室原本应该是安静到落针可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反而开始窃窃私语,好半天都没消停,颜晞忍不住抬起头,发现是因为祝梅烫了头发。
她听到坐在自己后面的陆子航正在跟同桌柳然咬耳朵:“凤菊这头发烫的,以后我都不能直视泡面了。”
柳然忍不住笑:“真的好像风云里的那个谁,叫什么来着。”
对方心领神会地接上:“步惊云。”
“对对,就是他,再染个蓝色就更像了。”
……
颜晞听着他们八卦,也有点想笑,但还是努力忍住了,低头打开笔记本,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虽然发型换了,但祝梅还是那个祝梅,一样的严厉,一样的不苟言笑。
这学期的大半内容颜晞在假期里就已经都预习过,所以这会儿听得很轻松,临下课的时候,祝梅让她们解一道题,她单手撑在下巴上,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上演算。
题目不算难,没多久就写完,她百无聊赖地搁下笔,想找赵小楼对答案,偏过头,却无意瞥见窗外的走廊。
下课铃刚好打响,一个高高瘦瘦的卷发男生后背靠在走廊栏杆上,肩膀上罩着校服外套,手里拿着一盒纯牛奶,正在一边咬吸管一边往教室里张望。
两人视线对上,对方像是找到了目标,立刻冲着她笑。
颜晞微微点头当做回应,随即便把头扭回来,不太明白邱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开学第一天,祝梅没有拖堂,很痛快地下了课,抱着教案走出了教室。
几乎就在下一秒,邱言喝着牛奶,大摇大摆地进了他们教室。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或高或低,而他脚步很快,没有一点停顿,直接往她的课桌方向走过来。
颜晞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自己桌面上多了一个纸袋,随之而来是邱言清亮的声音:“给你的早饭,他刚刚课上睡觉,这会儿正在王淑玲办公室罚站呢,所以让我帮忙过来带给你。”
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被周围同学听得一清二楚。
邱言话里的那个“他”,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明白。
颜晞垂着眼,觉得这个纸袋像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停了几秒才试着拒绝:“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哎呀,没关系,多吃一顿呗,反正你那么瘦。”邱言站在她课桌旁边,笑嘻嘻的模样,“其实吧,这是他第一次给女生买早饭,所以你要是不收下,我回去马上完蛋。”
第一节早课结束之后的大课间,通常就是大家吃早饭的时间。
颜晞其实还没吃,她一个人生活久了,照顾自己不太拿手,总是忘记买早饭,饿得不行了就去小卖部买盒牛奶压一压,捱到中午再去食堂吃。
觉得跟他在教室里推来推去会更尴尬,她飞速权衡完利弊,然后伸手把纸袋拿过来,放进桌洞里,抬头对他笑了笑:“那好,帮我谢谢他。”
邱言这才长出一口气,连语气都比刚才轻松不少:“那不行,等见了面,你再亲自谢他吧。”
他说完,朝她挥挥手,一阵风似的又出了教室。
颜晞垂眸看着桌洞里的纸袋,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在旁边围观了半天的赵小楼,探过来半个脑袋,有点好奇地指了指那个纸袋:“是什么呀?”
颜晞莞尔。
在她的印象里,赵小楼是班上最不爱凑热闹也不爱八卦的人,之前也有男生给自己买过早餐,或者来班上找过自己,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表示过一点点好奇,更别提向现在这样凑过来直接问这是什么了。
这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呢?
她伸手把纸袋拿出来,放在腿上,然后拆开,取出来放在桌面上。
牛奶,紫米饭团,还有一份吐司面包。
这么多……是在喂猪吗。
颜晞用手背摸了摸牛奶瓶身,是加热过的。
耳边听见赵小楼的声音:“啊,这个饭团很好吃的。”
“你喜欢?”她回过神,想也没想便把饭团放到对方桌面上,“送你,还是热的。”
“不不不。”赵小楼赶紧摆手,又把饭团推回来,非常坚决地拒绝,“我妈妈说了,这是别人的心意,你要好好珍惜,不能送给我。”
颜晞叹了口气,忽略掉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犹豫再三,还是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许慕迟发过去:
吃的收下了,就这一次,以后别再送了。
想着对方现在在老师办公室罚站,应该没办法看手机才对,可出乎意料,他信息回得很快:不好吃吗?我看周瀚辰就是这么追女生的,天天给人买早饭。
她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好简单地打字:跟好不好吃没有关系,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为难。
停了几分钟,又收到对方的回复:买个早饭而已,别想太多,我自愿的。
盯着这条信息看了会儿,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回,突然听到身边的玻璃窗被人敲了几下。
颜晞下意识偏头去看。
天晴得像一张蓝纸,几朵薄薄的白云像是被融化了似的,跟随着风的方向缓缓漂流。
许慕迟就懒洋洋站在走廊里,半敞着的窗户外,身边还围了几个不认识的男生,有说有笑的样子。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罅隙间透射下来,落在他漆黑的头发上,像镀了层光。
他身上难得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肩膀总是挺拔笔直的,此时此刻站在熙攘走廊上,一双总是很傲慢的眼睛,看着她在笑。
颜晞坐在座位上,微微仰着头,隔着窗看他,呼吸有一瞬静止。
身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男生齐齐爆发出笑声,唯独他没反应,只懒洋洋站在那里,视线看着她。
只看着她。
教室里有好事者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颜晞回了神,匆匆收回视线。
放在腿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到许慕迟发来的短信:怎么不看我了?
她垂着头,没有注意到自己眼底的笑意,快速打字回复:你快点走吧,人太多了,都在看热闹。
信息刚发出去就听见第一遍上课铃响起,走廊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变得凌乱,同学们一边抱怨一边回到各自的座位。
一片混乱中,许慕迟突然逆着人潮向前几步,微微俯身,单手撑着窗沿,靠近她耳朵,像在交换秘密一样轻声问:“想好了吗?”
被他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颜晞扭过头看他,愣了愣才答:“还没有。”
他闻言便笑了,天生上翘的眼尾像现在这样含着笑意的时候,最暧昧,口中有点随意地追问着:“今天能想好吗?”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她的发丝能够碰到他撑在窗沿上的手臂,她甚至能够闻到许慕迟手指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却并不觉得反感。
颜晞听见周围有男生在吹口哨起哄,思绪很乱,只好伸手,轻轻推了推他肩膀:“打铃啦,你快点回去吧,待会儿老师来了。”
这回他终于听话起身,跟在其他人后面,慢吞吞地离开。
颜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个雨天,他塞进她手心里的那张素描。
原本是想放在一个平时看不见的地方,尘封起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展平压在了书桌底下垫着的厚玻璃里面。
每次写作业的时候,视线偏几寸,就能看见。
就连她自己都找不到原因。
因为担心会被那个人找麻烦,一连几天,颜晞每天都跟赵小楼形影不离,放学后也会陪她走到学校门口,亲眼看着她被父母接走才放心。
周二的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对于他们来说,基本就跟提前放学差不多,大家收拾好书包准备去上课,颜晞把校服外套穿上,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没看见赵小楼,于是扭头去问陆子航:“你看见我同桌了吗?”
对方手里拿着篮球,正在跟旁边的男生聊天,闻言想了想:“她好像刚刚去老李办公室改作业去了。”
她点点头,“那体育课还回来上吗?”
“那肯定不回来了呀,这作业最少也要一节课时间吧。”陆子航转了转手里的篮球,揶揄着问,“你俩是连体婴吗,一会儿都不能分开?”
旁边的男生也跟着笑,主动提议道:“你要是无聊的话,待会儿跑完步可以过来看我们打球啊,今天跟七班有篮球友谊赛。”
颜晞没什么心情,随便笑着敷衍了几句,几个人顺路一起出了教室,往操场的方向走。
体育老师是一个看上去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年轻男人,姓孙,因为是学体育的,所以性格很开朗,轻轻松松就跟学生们打成一片。
陆子航是体育委员,带着大家跑完八百之后,在老师的示意下,随便安排了几句就让大家解散了。
颜晞去小卖部买了包话梅糖,坐在升旗台的边沿上想心事。
自从开学第一天许慕迟在窗边跟她说了几句话,现在班上已经开始有女生在讨论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这次跟前几次一样,不过是许慕迟的一时兴起而已,过几天新鲜劲儿过了,就又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学校里什么都不缺,唯独漂亮的女生,一抓一大把。
颜晞没有被这些流言影响,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始终想不好该给出怎样的答复。
她从前在面对男生追求的时候,还算是个痛快的人,觉得合适就答应,不合适就拒绝。
只有这一次,别扭得连自己都讨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篮球场的方向很快就挤满了人,时不时响起同学的欢呼声,应该是友谊赛开始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去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放心不下赵小楼,于是从升旗台上跳下来,转身往教学楼走。
上课时间的教学楼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教室里老师或轻或重的训斥声,颜晞一路上了三楼,径直往老师办公室的方向走。
透过窗,里面却没有赵小楼。
皱了皱眉,她拿出放在校裤口袋里的手机,找到赵小楼的号码拨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漫长的嘟声过后,无人接听,被自动挂断。
颜晞有点着急了,一路小跑回了班,教室里此刻空无一人。
她在脑海中模拟着赵小楼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来来回回跑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就要下课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去办公室找祝梅,跟她讲了一下大致情况。
因为赵小楼本身情况就比较特殊,祝梅也不敢大意,说这件事情自己会联系校方和家长处理,让她不要担心,又叮嘱她回家休息,便急匆匆往外走。
颜晞回到教室,视线瞥见赵小楼的桌面上写了一半的试卷,连铅笔都没有放回笔袋里,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
她犹豫很久,最后终于拨通了许慕迟的电话号码。
因为现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所以她其实知道对方是接不到自己的电话的,但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想着万一呢,万一他刚好逃课不在教室呢。
漫长的嘟声再次响起,颜晞听见自己急促不安的心跳声,像漂在半空中,没着没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料之外地,电话被接通了。
空气有一瞬安静,而后她听见听筒对面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问,怎么了。
来不及整理思绪,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和情绪,尽量清楚地跟他阐述原因,却还是藏不住微微发抖的尾音:“许慕迟,打扰你了,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同学,从刚刚上课起就不见了……因为前几天她刚刚得罪过几个别班的男生,所以、所以我现在有点担心,你能不能”
“叫什么名字?”电话那端的人没有等她说完,便轻声打断,“你那个同学。”
她愣了一瞬,“赵小楼。”
“好,我去打听一下,有消息立刻告诉你,别担心。”
许慕迟不知道是在哪里,周遭环境很安静,安静得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挂了电话之后,她心里终于有了点底。
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一些拿书包的同学,随即有说有笑地结伴回家,颜晞想着回去也学不进去,不如在教室里等会儿消息,于是坐了下来。
她也没心思做题,就这么坐在座位上发呆,只觉得时间的流逝变得格外缓慢。
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想着高一开学以来赵小楼给予过自己的善意,越想越觉得焦灼。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放在手边的手机,终于开始震动。
几乎是立刻接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面的声音:“找到了,在操场后面的器材室,没什么事儿,就是被吓着了。”
这个低低的声音和凌乱的风声交织在一起,有点模糊,听在她耳朵里却像天籁:“好,你等我,我很快就到。”
颜晞气喘吁吁跑到操场上,绕过几个正在草坪上踢足球的男生,一路往器材室的方向走。
刚靠近门边就听见里面有人说:“不是,我没想怎么着,就是觉得她呆呆傻傻的很好玩,所以想跟她交个朋友而已。”
随即是邱言笑嘻嘻的声音:“你去找别人玩呀,她不行。”
停下脚步,她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心跳,推开器材室沉重的大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抱着书包坐在体操垫上的赵小楼,神情有些呆滞,一言不发。
来不及关心其他,颜晞一路小跑过去,把掉在地上的眼镜捡起来,擦干净,重新帮她戴回去:“没事吧?”
赵小楼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有点委屈地把脑袋靠到她肩膀上:“颜晞……”
吸了吸鼻子,她小声说:“我没事,就是、就是他们好凶。”
颜晞一颗悬着的心此时此刻才终于归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你没事就好。”
这里说是器材室,其实已经被废弃很久,空气里铺天盖地都是大大小小的颗粒物和灰尘,散发着一股陈旧难闻的味道。
她听见头顶传来的,许慕迟懒懒的声音:“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不用,”她摇摇头,“赵小楼的情况特殊,这件事情我会告诉老师和她的家长,让他们处理吧。”
说完,低头给祝梅编辑短信,把大概情况跟她阐述了一遍,然后把赵小楼慢慢扶起来。
“那行,”许慕迟点点头,没什么意见,对着站在一旁面色苍白的两个男生说,“你们可以滚了。”
邱言看着他们,是很鄙夷的表情:“不是我说,你俩大男人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女生,丢不丢人啊。”
赵小楼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模糊了他们接下来的话语,她接通,小声地在说自己没事,应该是家长打来的。
等这通电话打完,器材室里只剩下许慕迟、邱言、赵小楼和自己,颜晞终于如释重负般地放松下来。
大门半敞着,能听到操场上的嬉戏打闹声,她转过身,面对着许慕迟问:“晚上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问完,看见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邱言,于是又补充一句,“要一起吗?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
她话音还未落,就看见邱言连连摇头,往后退了一步道:“不用不用,你们吃,我马上要去找周瀚辰他们,有事,嘿嘿。”
“那好,”颜晞笑了笑,“下次等你有空再一起吧,谢谢你今天帮忙。”
“别这么客气啊,都是一家人。”邱言也笑,对着她挥挥手往外走,一张娃娃脸天生就让人好感,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偷偷指了指许慕迟的背影,小声跟她嘀咕,“他今天为了接你电话,手机都被老王没收了。”
颜晞跟许慕迟一起把赵小楼送到学校门口,她的父母正在路边着急等待,对着他俩千恩万谢,而后把赵小楼带上了车。
夕阳渐渐迫近地平线,霞光从四面八方渲染开来,将天边漂流的云朵晕成大片大片的淡红色。
天色晚了,校园里的学生寥寥无几,颜晞转头问:“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只要是跟你吃就行。”
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她想了想:“前面右拐的巷子里,有一家汤圆店,我试过黑芝麻和山楂的,都很好吃,你想不想尝尝?”
“好。”
夕阳底下,他眼底的笑容淡淡的,却很有温度。
好像这双眼睛里,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落日余晖笼罩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偶尔能看到几个抱着篮球勾肩搭背走在路上的男生,颜晞大脑一片混乱,反反复复回想思考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没看路,走到十字路口,下意识便踩上斑马线。
下一秒便被身后的人拉住手腕,用了点力带回来。
惯性使她的身体后仰,后背碰上他胸口,吓得她赶紧转过来,稳了稳身体。
许慕迟抬了抬下巴示意:“红灯。”
“哦。”她心不在焉地点头,乖乖站在一旁等绿灯。
他突然凑近几步,偏过头问:“想什么呢,路都不看。”
“没什么。”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回答。
许慕迟好像也并不期待能够得到回复,目光落在她垂下来的手臂上,很自然地又问:“可以牵你的手吗?”
颜晞身体僵硬了一下,又抬起头看他,半晌才匆匆答:“不可以。”
对方耸耸肩,一副很大度的样子:“好吧。”
过了十字路口,颜晞带着他拐进一条小巷,远远就看到汤圆店的招牌。
店面不大,装潢也很老旧,但是是老牌子了,已经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几年,生意一直络绎不绝,大老远也会有阿公阿婆专程来吃。
现在是晚上七点,刚好过了一波高峰,他们在门外等了十几分钟,就有了堂食的空桌。
他们点好餐,面对面坐下。
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许慕迟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好像她心里在想什么,全部一清二楚。
所幸汤圆下进煮沸的热水里,熟得很快,不多久就端上了桌。
颜晞掩饰性地低下头,用勺子舀起一颗汤圆,放在唇边慢慢吹凉,欲言又止了很久,才问:“许慕迟,你从别人那里,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我的事情?”
“有。”他回得很随意,还是那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但是我不用从别人那听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垂眸咬下一口汤圆,香甜醇厚的黑芝麻酱很快就进入唇齿之间,四散开来,没有再说话。
“你怕什么呢?”许慕迟突然问,“还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瓷碗里的热气袅袅上升,柔和了他锋利的眉眼,模糊中带一点温柔。
狭小的空间里,此起彼伏都是客人们的笑声交谈声,没有人在意角落里的他们身上还穿着校服,是身份鲜明的,被贴满“不可以”标签的学生。好像此时此刻,他们都只是万千红尘里的普通人,可以拥有最普通的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晞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棉花一样,轻飘飘落入一室嘈杂里:“不是。”
许慕迟静静看着她,等了几秒,耐心追问:“不是什么?”
“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你。”
终于,她这么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这9000字真是要了我的老命,晚点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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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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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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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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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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