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晞从起床到现在坐在早自习的教室里,已经叹了无数次气。
旁边终于不在语文早自习上背英语单词的赵小楼,忍不住扭头看她,关心地问:“颜晞,没考好吗?”
“也不是。”她伸手随意把长发别到耳后,“就是紧张,这次月考对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颜晞内心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上次在走廊里,祝梅失望的眼神,脑海里直到现在都很清晰。
她需要证明自己。
早自习结束后的第一节课就是祝梅的数学课。
上课铃甚至还没打响,教室里就已经变成了一副死气沉沉山雨欲来的样子。大家都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有人聊天,没有人打闹。
终于,铃声响起来。
远远就从窗外听到祝梅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颜晞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祝梅抱着怀里厚厚一沓试卷进了教室,把试卷放在讲台上,短发梳理得很整齐,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wWW.ΧìǔΜЬ.CǒΜ
转身把教室门关上,她上了讲台,语气不咸不淡地问:“上课之前,先问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自己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
果然。
颜晞心想,看来这次有人翻车了。
窗外,淡色天空被薄雾笼罩,雾里看花般露出高悬空中的金色日头。
教室里,所有人都目不斜视正襟危坐,被祝梅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
过了十几秒的样子,才有一个男生试探着开口:“咳,我觉得我应该还行。”
大大咧咧,很爽朗,是后排陆子航的声音。
班上有人忍不住笑起来。
祝梅视线望过来,抬了抬眼镜,也有点无奈地笑了:“就你话多。”
她继续问:“除了陆子航呢,其他人没什么想说的了吗?”
教室里又有弱弱的声音响起来——
“这次的数学试卷出得真的太变态了,根本没几题是书本上学过的内容。”
“其实是最后两道大题,时间根本来不及写完。”
“我考完找班长对了答案的,觉得还不错,没有想象中惨。”
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祝梅听了一会儿,挥挥手打断:“行了,吵得我头疼。颜晞,过来把试卷发了吧,让你们自己看看发挥得到底怎么样。”
颜晞赶紧起身:“好。”
她走上讲台,把厚厚的试卷抱在怀里,然后走到第一排,随便找了两个人,分出去大半。
发试卷的时候,教室里再也安静不下来,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确实挺吵。
当发到陆子航的试卷时,她忍不住低头多看了一眼,试卷左上角的空白处,用红笔写着138。
确实挺强,这次数学试卷出得这么变态,还能有这个分数。
她把试卷递到手上陆子航的时候,对方有点忐忑地接过,低头看了眼分数,才又抬眼,对着她笑:“课代表,你怎么样啊?”
平心而论,班上的男生里面,她也就跟陆子航关系最熟,可能是因为他坐自己后排,本身就很近,性格又很好,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总是对着她献殷勤。
她想了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感觉课代表要换你当了。”
然后转身去发别人的试卷。
等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试卷已经放在桌上了,还很贴心地翻了过来,用笔袋压住。
她坐到位子上,扭头问赵小楼:“你帮我放的?”
对方没回答,只是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开心:“你考得,很好。”
“是吗?”颜晞心跳得有点快,踌躇了一下,才抬手翻过来试卷。
142。
她把试卷拿起来,从头到尾快速过了一遍,填空题错了两道,最后一道大题中间思路有点断,省略过程太多,扣了4分。
把试卷放回桌面上,她想着要不要问赵小楼考得怎么样,还没扭过头,眼角余光就瞥到她大大咧咧地把试卷摊开,卷面上鲜红的数字很醒目,140。
于是她放了心,凑过去笑着奉承:“可以啊,这么难的卷子,你也没翻车。”
“没有,有一题,不该错。”
颜晞很不见外的伸手直接去拿她试卷看,赵小楼丝毫不生气,也靠过来跟她一起看。
“这道题确实,你当时脑子里想什么呢。”
赵小楼小声嘟囔,“……写得急,想验算,没时间。”
两个人开始讨论那道错题,还没讲完就听见祝梅伸手敲了敲讲台桌面,一共三下,不轻不重,教室里却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样,都看到了吧?”
她低头拧开茶杯盖,很悠闲的样子,“这次改试卷,我差点被二班老师笑话死,问我现在才十二月,怎么你们就一副马上要放寒假的样子了。”
“试卷出的难不是你们考砸的借口,为什么同样难度的试卷,班上的几位同学还是能考到135以上?”
“自己平时对于学习到底用没用心,用了多少心,是不是要从高一就开始混日子。这些问题我希望你们可以认真思考一下,不要以为进了银桦就多了不起,你们现在才刚站在人生的起跑线上而已,跑得慢跑得快全凭自己本事。”
……
——祝梅发飙的时候,千万不要跟她有眼神对视。
班上的同学们在这一点上百分之百达成共识。
于是每个人都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不发一言,就差举个“痛改前非好好做人”的牌子。
“你们总不能告诉我,只有出题简单的时候才能考好吧?那高考的时候怎么办,难道还要提前跟人家出题老师商量,能不能出简单一点吗?”
祝梅越说越生气,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教室里鸦雀无声,她勉强压下火,清了清嗓子,刚想结束今天的训话,突然被教室外走廊上的动静夺去了注意力。
教室的窗开了大半,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以及八班班主任王淑玲刻意放低的声音:“老师说话你全当耳旁风是吧?你这个头发,我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
“让我染回来。”
“那你怎么还不染?”
“没空啊老师,作业太多了。”
“还贫是吧,行,你现在立刻打电话让你家长过来。”
“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老师。”
少年的声音懒懒响起来,对于老师的批评完全不痛不痒,像是刚过了变声期,尾音里还留着一点点哑,却很好听。
颜晞不需要回忆就记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
窗外的动静停顿了片刻,随即又响起来王淑玲又气又无奈的声音,“你现在立刻跟我去办公室,给你家长打电话。”
教室里有好事的人坐不住了,趁祝梅不注意,视线偷偷移过去看热闹。
包括平时天塌下来也一心学习的赵小楼。
她看得实在太专注,连带着坐在旁边的颜晞都不自在起来。
于是拿笔戳了戳她手臂,小声问:“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很认真地答:“那个人,好看。”
颜晞有点惊讶:“看不出,原来你也是外貌协会的啊。”
窗外的声音渐渐停息了,像是被风吹走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在大家的目光纷纷从窗外收回来的时候,她有些不合群的,此时此刻,才转过头。
少年单手撑着栏杆,笔直挺拔地站在走廊里,身后不远处,大片大片淡红色的秋海棠密密层层地盛放着,心甘情愿作为点缀。
也不知道上帝到底是有多偏爱他,总之真的从头到脚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浅浅的蓝色短发被风一吹,发丝便扎在眼皮上。
他抬手,有点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动作随意又利落,很好看很特别,跟所有人都不同,也跟这幢古板老旧的教学楼格格不入。
在高一年级的老师里,祝梅和王淑玲关系最好,午休的时候经常一起去教职工食堂吃饭聊天,所以平时也总被学生们拿来比较,说是银桦里最可怕的一对母老虎姐妹花。
显然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祝梅明显气已经消了,这会儿干脆放下茶杯,丢下一句“你们先自己捋一遍试卷”,就走出了教室。
当然,教室里没几个人有心思看试卷。
颜晞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在窗外停留了太久,有些欲盖弥彰地收回来,低下头准备再看一遍试卷。
教室外,祝梅已经走到了王淑玲旁边,现在正跟着一起教育许慕迟。
教室里,不断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这个许慕迟,之前是在北京一个重点高中读的,后来老是闯祸打架,被学校劝退了,才回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
“被退学了还能进银桦?”
“家里有权有势呗,反正我听学长的意思,他家里厉害得很,想在哪读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回连州市可能也是因为父母在这,平时能看着他吧。”
“那怪不得不学习了,我看王淑玲好像也管不了他。”
“哎呀,这种人,说白了,就是来学校体验生活的,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跟我们不一样。”
“看来我的生存手册上又要多加一条,不能惹许慕迟。”
“是啊,我听几个学长说,他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刚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就跟好几个高三的学长打起来了,也是我们倒霉,摊到跟他一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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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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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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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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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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