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自一个叫Smile的地方,希望微笑永远与你相伴。”
圣诞节,韩馨月收到的一张特殊的贺卡上写道。
李磊说:“你的家乡是弥勒县南部,翻译成英文就是S-mile,不就是“微笑”之城了?”
微笑之城,这是她听过的对故乡最美的解释。从此,无论如何,都要温和地微笑,并且坚持。
母亲除了在教授家当兼职保姆,还在一家火柴厂找到了工作,偶尔带一些火柴回家。韩馨月喜欢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玩火柴,她将自己想像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根火柴就是一个新希望,一份温暖,点燃火柴,就能看到橱窗里的烛光,闻到肚子里填满苹果和梅子的烤鹅的香气。她渴望从火焰中找到父亲,父亲却始终没有到来。
她划着一根火柴的时候,却又害怕会从天上掉下来一颗星星,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细长的红光。安徒生爷爷说,那样将会有人要死。
韩馨月极其痴迷三毛,为了攒钱买三毛的书,她用鲁西为她画的月~票乘车,使用了三个多月后,被一位细心的售票员识破,她苦苦哀求才未被罚款。
当韩馨月第三遍读吉米送的《三毛全集》时,吉米突然告诉她三毛死了。她放下手中的书,揪住他的衣领:“你胡说!三毛怎么会死呢?”
“她,她真走了。”李磊说。
她放开吉米,颓然坐下。她可以不相信吉米的话,却不能不相信李磊。
课间十分钟,有一个唱歌时间。韩馨月们偏爱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小虎队的《爱》、《蝴蝶飞呀》以及《水手》、《粉红色的回忆》等流行歌曲,老师却规定他们只能唱音乐课本上的《老黑奴》、《苏武牧羊》、《满江红》、《欢乐颂》等老歌。
三毛死了,初二(4)班的同学们以自己的方式纪念三毛。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文艺委员马俐深情领唱,同学们动情地跟唱。从前参差不齐的歌声此刻变得整齐划一。鲁西痴痴地凝望着林涛的背影,韩馨月将头埋在课本中抽噎。
“还有还有,还有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不要问我从来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一遍唱完,他们继续唱第二遍,第三遍……陈国兵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本想进来阻止,却被大家的歌声震撼了,悄然离去。语文老师高菲着一袭波希米亚长裙翩然而来,教室里突然一片寂静。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高菲老师却开始领唱,和大家一起唱哀婉的《橄榄树》。后来,她将课本弃置一旁,讲起了三毛和荷西凄美的爱情故事。在初二(4)班全班同学的记忆中,那是他们听得最认真的一堂课。
那天,韩馨月哭红了双眼,那首《橄榄树》刺痛了她脆弱的神经。她想起了分别一年多的故乡,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从乡村漂到城市,她是孤独的流浪者;她出身贫寒的单亲家庭,爱是最奢侈的礼物;父亲走了,魏华也走了,她还要留在世间继续漂泊,如一株孤独的橄榄树。xiumb.com
那一年,诗人顾城用一把斧头谋杀了妻子和他自己。林涛为了纪念逝去的三毛和顾城,特地写了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我们是永远的精神流浪者,高贵的灵魂无处皈依”,这首诗在同学间广为传扬。
三毛还活着,她一定去了远方流浪。
父亲也是,他去了遥远的地方,忘了回家。可是,他为什么不带上我?为什么要撇下我和母亲?他不知道没有房子、没有钱活着很辛苦吗?不知道没有房子,没有爱,心会流离失所吗?我恨他。不,我根本记不起他的样子,他只留给我一张陌生的黑白相片,我恨的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韩馨月边听那首《橄榄树》边想。
这道模糊的影子始终在韩馨月的心里若隐似现地飘着,三毛的死,让她突然对死亡骤然产生一种恐惧感,那道影子也渐渐变得具体起来,寄生在她体内,挥之不去。她开始怕深渊似的黑夜。母亲在她身边,她害怕母亲的唠叨;母亲不在面前,她又恐惧这漫无边际的黑暗。
刚进初中的韩馨月是安静的,因为自卑。突破普通话障碍后,她逐渐变得活跃起来,并非因为她爱喧嚣,只是四周一片寂静的时候,她时常感觉死一般的气息向她扑来。
她开始不停地说。她向同桌魏华讲童年的故事,讲凤凰镇从村口一直流向家门口的清冽的小溪,唱《雪娃娃》那首童谣,讲小时候她剪掉一只红蜻蜓的翅膀,为一只受伤的红嘴鸟哭泣,她还告诉魏华,她曾将一只山上采来的蘑菇喂给猫咪吃,结果将它毒死了。
她问魏华:“我们会死吗?”
魏华想了半天,摇摇头说:“不会。我们都会活很久。”
“拉勾。”她同魏华郑重地拉勾。魏华说:“一百年,不许变。”韩馨月说:“变了下辈子当猪八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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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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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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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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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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