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中播放的是2015年F3方程式赛决赛的回放视频,而年仅20岁的朗奕是其中唯一一位中国选手。
赛车作为一项竞技赛事在国内还比较小众,关注度不高,国外非常多的比赛都没有得到国内转播,也无从找起。唯有类似F1、F2这类的广被大家熟悉的赛事才可以从一些比较大的视频门户网站上检索到,但也非常有限。
可这也并没有影响到夏悦观看的热情,她在得知朗奕曾经是一名赛车手后便检索搜集了可以找到的所有朗奕参加的赛事,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他曾经的人生。
电视中的五组红灯亮起,朗奕所驾驶的那一辆红色赛车率先飞驰而去,同时与他并驾齐驱的还有一名德国选手Hamilton。第一个弯道处,Hamilton占据了良好的位置优势,挤入内侧车道,朗奕的车无法实现内线超车,Hamilton暂时领跑,紧随其后的便是朗奕那一辆红色跑车。圈数进行到一半时上位圈与下位圈距离已经渐渐拉开,镜头也一直对准着角逐激烈的Hamilton和咬死不放的朗奕,场外的中国解说更是喊破了喉咙。
跑动的间隙,夏悦对身后的男人说,“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看赛车比赛,但很奇怪我完全了解比赛规则。阿朗,你说我会不会失忆之前也是个赛车手?”
朗奕笑,“有可能。”
夏悦一脸严肃,“真的,你别笑。我肯定是曾经了解过赛车的,你看那边开场,一组灯亮代表开始倒数五秒,接着依次是四三二一,直到五组亮起的同时同时熄灭,比赛才正式开始。我说的对么?”
“嗯,我家宝宝真棒。可能我家宝宝是个天才吧。”
“讨厌!”
没个正形。
不仅对于灯号的语言夏悦“无师自通”,刚开始得知朗奕是赛车手,检索相关信息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非常了解赛制及相关赛制规则,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曾经是知晓赛车的。
不知不觉比赛已经进入到了异常激烈的最后一圈,夏悦放弃了没有想通的事,全心再次投入到比赛中。
最后一圈开始,所有的赛车手都拼命提速以抓住最后的机会,一直处于第二位的朗奕倏地右侧虚晃,Hamilton加紧内侧防守,不料朗奕突踩油门将车体左甩,整个车超高速飞驰Hamilton的身侧而过,全场爆发雷鸣般的尖叫与欢呼。
已隔三年,再次重温心跳仍旧跟着旧时的画面而狂飙,夏悦和场外解说一样血液开始奔腾,还没来得及呐喊出声,电视转播的镜头之外有巨大的“嘭”声。转播快速拉近,排位在第6、7位的赛车过弯道时发生剧烈撞击,其中一辆赛车撞出内侧护栏,伤势惨重。
然而比赛还没有停止,镜头也只匆匆给到救护车前来的身影,解说遗憾的解释了一下两人事故发生的原因便立刻报道下位圈的排名情况。
夏悦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朗奕获得胜利的愉悦被后续发生的车祸击垮,她紧张的回头对着神色依旧淡淡的朗奕问道,“你知道那两个人的伤势怎么样么?严不严重?”
朗奕没有在关心电视,这场比赛是他亲身经历的,没什么好回顾的。
闻言抬头扫了眼屏幕,回忆了一下答道,“Hannah,就是驾驶蓝黑色赛车的赛车手受了轻伤,现在已经痊愈重回赛道。Abel……冲出护栏之外赛车倒翻,整个人被压在车下,救护队赶到的时候……双腿已经废了。后来听说被截肢命保住了,不过退了赛车圈,现在做什么我不清楚。”wWW.ΧìǔΜЬ.CǒΜ
转播视频刚好结束,房间也重新陷入安静之中,只有电视传来的微弱电流声。
朗奕安慰的亲了亲怀里的女人,拿起遥控器按了退出键,“不看了。”
“我没有看你最后一场比赛的视频。”夏悦揪着怀里的小兔子,喃喃开口。
朗奕也安静的听夏悦继续说道,“在检索你新闻的时候,最多的信息就是你退出赛道还有你的伤势问题……我原本想看创世赛的视频,可怎么都找不到……再后来我突然害怕了,不想找了。”
“我不知道赛车……原来这么危险。”
朗奕敛了敛神,打趣道,“是啊,都说我们玩赛车的人一半都进了医院,而另一半……都在进医院的路上。”
“阿朗……我,很担心。”夏悦心事重重,“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现在的我控制不住的难过。”
“傻宝宝,不难过了。你放心,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会重回赛场了……或许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赛车了。”
“不一样的,”夏悦摇头,“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有些东西她说不上来,硬生生卡在那儿又不容她忽视。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描述的感觉,她不想让朗奕放弃赛车,却又强烈惧怕着朗奕再次回到那片场地上。
她暂且将这种心慌感归结为担心与惶惶。
“我们不想了好吗?”朗奕两边扯了扯夏悦的脸颊,“说些正事吧。”
“正事?”
“关于我今天当着沈言锦的面说的事。”
夏悦回忆了一下……他在沈言锦面前,有说什么吗?
“你从现在这个地方搬走,搬到我那边去。你觉得怎么样?”
一怔,她没想到朗奕会重提旧事。她以为今天朗奕说的话只是出于对沈言锦的“挑衅”。
夏悦关于这个提议没有吭气。
朗奕继续说,“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确立了关系,住在谁那边都是一样的。我那边是买下的公寓,不需要交房租,空间也比这边大……最重要的是,”朗奕皱眉,“我不想让你继续住在和沈言锦有关的地方。你就把它当作是男人的嫉妒吧。”
夏悦被朗奕似假换真的后半句逗笑,抬起右手将三根手指并作一团,“我和沈大哥真的真的很清白,我对天发四。”
拿下夏悦举高的小手,“不用发四发五,我知道你们很清白,可我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女人。”
夏悦因朗奕认真的样子抿了抿唇,“我可以选择暂时不搬么?”
朗奕没想到这个答案,夏悦一直柔柔弱弱的,他倒是没想过夏悦拒绝自己。
稍稍有些不悦,但也耐心的等待夏悦的解释。
组织了下语言,夏悦才开口,“我从葬礼中跑出来再次睁开眼就住在了医院里,后来被沈大哥带回家照顾,在那段时间里沈大哥对我很好,待我如亲人一般,从未让我有过任何不适的感觉。可住了大概一个月后,当我有了薪资我搬了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对于再次提起自家女朋友在别的男人家里住过一个月这件事,朗奕内心还是有些拒绝的。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留人口实?还是害怕给你的沈大哥添麻烦?”
朗奕话中的酸意让夏悦一哂,安抚性的亲了亲男朋友的唇,退回来,“其实这两个原因都有,但更重要的是……我想找到我自己。”
“突然遭遇重挫,像是新生儿一样再次一无所知的被投掷到这个世界,可我不想像个孩子那样依赖任何人。我没有过去,没有回忆,没有家人,我几乎一无所有,可至少我想拥有一个属于我的,让我安定的栖息之地。虽然是租赁的地方,但在被缴纳租金的期间就是我的。在这里,我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一点点安全感。”
朗奕很想幼稚的问,难道我不能让你产生安全感么?
难道有我陪伴你还不够么?
话到嘴边怎么都问不出口,有些事一旦开始起了贪念,便会覆水难收。
夏悦紧张的盯看着朗奕,一个细微的耸眉都不放过。
可朗奕已经迅速调回到冷静自持的模样,揉了揉夏悦的头顶,“好,我知道了。”
把夏悦抱到一边,自己起身,“不早了,我先去洗个澡,等等我们睡觉了。”
朗奕回到房间,夏悦的表情垮在脸上。
他还是……生气了么。
夏悦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或许应该更委婉,或许……她应该答应他的。
冰冷的水从头上冲下,朗奕打了寒颤头脑也更加清晰。久违的那一场创世赛上像噩梦一样的回忆席卷而来,女孩黑白分明眼瞳中遗留的最后一抹视线浮现在自己眼前,在烟雾缭绕的浴室不断重现。
胸口的氧气一点点被剥夺,内心焦灼躁郁的情绪开始明显,愤怒的一拳挥出敲在瓷砖上,右手手骨受到强烈碰撞开始渗出血迹,朗奕无法停止自己这种自虐行为,一拳一拳往上撞击,墙击的剧烈被湮没在水声中。
直到频率增加,夏悦才听到浴室传来的声响,趴在门外倾听,确认了方才声音的来源开始拍门,“阿朗,阿朗你怎么了?”
门被锁死,夏悦放大音量,“阿朗,朗奕!朗奕!你还好吗?”
蓦地被惊醒,手部的痛感传递到神经上,朗奕皱了皱眉。再抬头,方才被击打的瓷砖早已血迹斑斑。
“没事。”朗奕沉着的回应。
摘下喷头把墙冲洗干净,直到血迹完全消失。
胡乱撕了两张厕所的纸巾裹了裹伤口走了出来。
夏悦焦急的守在门外,门一开就走过去,“刚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啄了啄夏悦的嘴角,“东西没拿住掉了。”
夏悦松气,“那怎么不回我话?”
“水流声太大,没听到。”
撅着嘴抱怨的嘟囔了句,“刚才吓死我了。”
“让宝宝受惊了。”
夜里夏悦突然醒来,怎么都无法睡着。
拿出床头柜上的手机,才刚刚过了4点。
身侧男人的呼吸已经均匀,借着从窗帘中间缝隙倾泻下的月光夏悦看着朗奕的睡颜,在心中一笔笔勾勒着男人的五官。
突然夏悦的视线定格在朗奕的右手,四个骨节与其他地方不同颜色让她微微起身,按亮了手机屏幕勘查。
他受伤的手除了擦干血迹没有任何多余的处理,干涸的血迹黏着外翻的肉炸开在皮肤上,四个骨节处看起来破烂不堪。
心一窒,她明明记得在洗澡前还没有这处伤痕……洗澡,洗澡!
想到什么,夏悦没了睡觉的心思,轻手轻脚下床。
夏悦的动作惊醒了浅眠的朗奕,“怎么了?”
“我去厕所,你继续睡。”
“嗯。”朗奕翻了翻身,随即不动声色的将外露的手放到被子里,“开灯吧,别磕到。”
“我看得见。”
夏悦屏住呼吸来到了浴室,打开灯,站在方才朗奕洗澡的喷头下,用手机的电筒帮忙在墙上仔细查找着什么。
在比她稍高一点的地方,一格瓷砖上微弱的裂纹。
瓷砖颜色较深,眼看看并不明显。手轻轻抚摸上去,一道道裂开纹理清晰起来。
夏悦收回抬高的手臂,转身躺回到朗奕的身边。
“几点了?”朗奕还没睡着,在等着夏悦回来。
“4点了吧。”
“那你还能睡一会儿。”
“嗯,你也睡吧。”
夏悦翻了翻身背对朗奕,面向了窗外那一弯尚未沉沦的明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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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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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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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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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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