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打了个哆嗦,这极寒之地的冷酷给她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她挽紧了陆修远:
“陆修远,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天为什么这么黑?这里不是北极,难道还会有极夜?”
陆修远没有回答她。
她又问,“陆修远,你说话啊。”
她好怕。
可是陆修远依旧没有回答他。
他再次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见她依旧没有反应,心登时一阵重石撞击之痛。
雪盲症,青光眼吗?
“陆修远?”她有些焦急了,“你怎么了?”
“薇薇。”他掌着她的肩,“你听我说,现在天亮了,你的眼睛之所以看不见,那是因为雪盲症,和青光眼的症状差不多。”
“我的眼睛~会瞎吗?”她颤声问。
没有等到陆修远的回答,他沉默了一阵,如果走得出去,治疗眼睛不是问题,如果走不出去,别说眼睛,就是小命也难保。
“陆修远?”
“别怕。”
风声中,她的脑袋被他轻轻揉了揉。
“有我在,你的眼睛不会有事的,我带了治疗青光眼和雪盲症的药,会好的。”
可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只好越来越紧的抓住陆修远的手。
陆修远说,“接下来,你的眼睛会有刺痛感,但是都是正常的。”
“我不怕痛。”她紧牵着他的手,“只要你别松开我。”
“嗯。”他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不会松开。”
吃了陆修远喂的药,宋薇心里踏实了许多,加上他照顾有加,总觉得眼睛一定能好,一定能好。
只是~
他们等的救援,迟迟不来。
他们要的信号,依旧为零。
饥寒交迫中,宋薇坐在雪地里,陆修远说要离开一小会,他这才刚起身,她就慌张起来。
“你要去哪里。”
“乖,等我。”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会走远,几百米的距离。”
“嗯,她点点头。”
听他走远了几步。
她竖着耳朵,一直丝毫不敢松懈地听着他渐行渐远的步伐声。
他每走远一步,她的心就跟着被绷紧。
听闻一阵石头落地的声音,一块,一块的,很有序。
大概,他是在搬石头?
过了半个多小时,这阵搬石头的声音才停下来。
宋薇听闻陆修远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忙朝他伸手。
“陆修远,你搬石头干嘛?”
“手机没信号,只能用这原始的求救信号了。”
她的眼睛阵阵刺痛,又干又涩,可她不说,更不想让他担心,赶紧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过来。
“过来休息一会儿。”
“饿吗?”他坐下来。
她摇摇头。
漆黑之中,只听一阵糖纸的窸窣声响起。
“张嘴。”
“什么?”她感觉嘴边有东西,闻着是一阵熟悉的味道。
嗯,菠萝味的糖果。
“陆修远,你怎么还有糖果?”
是,他还有糖果,三颗半。
“吃吧。”
饼干他留着不吃,糖果也留着不吃,全是留给她的么?
不知何时,她的眉睫处氤氲着泪光。
越是泪眼泛滥,眼角越是阵阵刺痛,好痛,好痛,干涩又刺辣的痛。
她哽咽,“我饿的时候,你总是能拿出吃的来~”
“我舍不得你饿。”他说,“这是最后的三颗半糖果。”
宋薇落着泪,感动的笑了笑。
眼睛疼得她说不出话。
听他又说,“但是相信我,我不会让你饿死。”
她点头时,泪水飞溅,疼,眼睛在眼泪的浸泡中,真的很疼。
可是有他的温暖,疼痛顿减。
含着他喂来的水果糖,酸酸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那是每每与他亲吻时,让人留恋不舍的味道。
那也是他留给她的,生死弥留之际的,让人满怀希望的味道。
-
天,又黑了。
月光皎皎,云层明朗。
宋薇躺在陆修远的怀里,那么美的月色,她却丝毫也看不见。
天地那么宽,世界那么大,雪域苍茫无边,此时的她却只能感觉到身边不离不弃的陆修远,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的寒冷。
“如果要死,我要死在你怀里。”
她纤细的手掌,也是冰冷的手掌,轻柔地抚过陆修远赤热的胸膛。
“不,陆修远。如果要死,我要死在你的身下。”
陆修远应邀,欺身而上。
“薇薇,我最快乐的时刻,就是在你身体里的时候。”
“我也是。”
她好想再看看他的模样。
看清他的模样,然后记得牢牢的,就算到了地狱,喝了孟婆汤,也要牢记在灵魂深处。
可是,无论她的眼睛睁得有多么的大,无论她多努力地去拨开眼前的那层黑暗,依旧看不见他的脸。
可是记忆里,他眼眸清幽,却又深情如一泓春水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
他吻她。
尽管她看不见,依旧闭上了眼。
在他的无尽温柔中,眸眼的刺痛感一点点消失。
明月中,所有的痴,所有的念,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深情,在这冷洌的空气中缱绻交缠。
宋薇虽是看不见,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迟钝不清的记忆里,所有的感觉都能吻合,尺寸刚好,力度刚好,温柔刚好,霸道也刚好。
原来,真的是陆修远。
她拥紧他的身子。
风过时,如冰刀子刮过,他结实伟岸的背,却灼热了她的掌心,密密的汗,浓浓的情。
此时,彼时。
都是同一个男人。
风声拂拂中,情潮汹涌。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宋薇的脑袋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好饿。
饿得连想告诉陆修远一声,她快要被饿死了,也没力气儿了。
她还想告诉陆修远,能在他怀里死去,那是她活了二十三年以来,最最幸福和快乐的事情。
她还想告诉陆修远,死不是结束,下辈子她还会缠着他。琇書蛧
可是,抬一抬唇,都觉得艰难无比。
困顿之中,感觉嘴边有水滴之物滴下来,咸咸的,稠稠的,又甜甜的。
她舔着唇,吧唧吧唧。
她饥饿渴地舔着,吞咽着,像是一株久缝旱雨的枯苗,正奄奄一息的接受着雨水的洗礼。
只是她不知,这一滴一滴落下的,不是什么甘泉。
而是一滴一滴鲜红腥咸的血。
从陆修远手腕处流出来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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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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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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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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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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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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