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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匆匆回到乾清宫,瑈璇正伏在龙案上写字,见了朱瞻基便笑嘻嘻地起身道:“回来了?”
朱瞻基拥住她轻轻一吻:“我明儿亲征,去乐安。”
瑈璇一怔,半晌道:“那也好,这是上上之策。”顿了顿小声问道:“能不能带上我啊?”双手抓着朱瞻基的衣襟,仰着小脸,清澈的双眸中满是求恳。
朱瞻基心中一软,换了别的任何事都答应了,可这打仗真是不行。故意板了面孔,严肃地说道:“大军出征严谨携带女眷。朕也不能例外。”
瑈璇失望地松开双手,叹口气:“那要好久见不到你了。”朱瞻基安慰道:“我带着白脚鹰,每天写信给你。”
瑈璇大喜:“每天?真的?”想了想摇摇头:“不行,白脚鹰可累死了。四天,不,三天一次吧?”朱瞻基点头答允,伸头看看案上:“你在写什么?”
“给小皓、阮光耀,还有黎利的信呐!”瑈璇说着递给朱瞻基:“你看看这样如何?”
朱瞻基伸头看过,“交战已阅数载,尸填红河之岸,血满蓝山之窟。何不收此残局,为百姓之康宁,为交趾之自存,开万世太平之基,倾全力于将来”笑道:“就是这个意思。‘交趾’改为‘安南’,更好。”
瑈璇大喜道:“‘安南’?真的?你愿意?”这是同意安南复国了。
朱瞻基含笑点头:“是。不过柳升前儿已经出发了,你这信我让兵部交征夷将军王通吧。”
瑈璇愕然:“安远侯已经走了?带了多少兵马?”
朱瞻基叹口气:“七万。”顿了顿道:“这六七年打下来,朝廷耗费的军粮钱财无数,夏原吉直叫苦。”
交趾的平叛战争,此时已经成为大明一个沉重的负担。而黎利扎根于当地百姓,自山林扩张到农村,已经据有七个府,势力越来越大。
瑈璇叹道:“‘屈力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胄矢弩,戟楯矛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信哉!兵贵胜,不贵久。你这打了好几年,劳师远征耗费巨大,夏大人真是不容易。”
朱瞻基点点头:“就是这次汉王,也是不得已。至亲骨肉兵戎相向,真不知何苦来哉。”
瑈璇见他神色黯然,轻轻摩挲着他的大手,安慰道:“哥哥你已经仁至义尽,汉王所有的要求不论大小都照办,他仍然想着皇位,也没办法。”朱瞻基叹道:“我就是觉得对不住皇祖父,他最喜欢二叔,现在我倒要去打他。还有父皇,也是待两个皇叔手足情深。”
瑈璇想了想:“我猜这次你们打不起来,你到时候纳降,饶汉王一命就是。”
朱瞻基见她说的肯定,不由笑了。太祖当年禁止后宫干政,是因为宫里没有做过翰林的女人吧?和一个懂得政务、明白自己的人谈谈说说,并能有这么些高明的计策谋略,真是放松又享受。她,本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女人。
拍拍脑袋又想起来:“对了,我和母后说过,母后同意了,朝臣也没什么意见。宫中这就开设‘内书堂’,交内侍认字读书。你做第一个先生。”瑈璇不谙女红,对缝纫刺绣烹饪这些毫无兴趣,九宫秋千等女孩子的游戏也提不起兴致,在宫中唯一的消遣就是看书写字,逗弄逗弄长乐白脚鹰。连捉蛐蛐都因为不能出宫捉不了,实在憋闷已久。
瑈璇喜出望外:“真的?太好了!我做先生?所有内侍都教?”
“海伴伴的意见是年幼内侍为主,十岁上下的;太后的想法是年龄不做特别限制,想学的可以学。宫中这么多人,估计学生总有二三百。”朱瞻基宠溺地亲了亲瑈璇:“你是本朝状元、两榜出身的翰林,作这个教识字的先生,可委屈了你。”
说着侧头吩咐柴山:“你们听课的时候,可得乖乖的!”
柴山满脸兴奋:“小的可以去学啊?”
朱瞻基笑道:“你是近水楼台,朕特批可以,条件是上课的时候照顾好姑娘。朕已交代海伴伴安排具体上课时间地点,你赶紧地去报名。”
柴山有些激动:“那以后就不用做睁眼瞎了!”明初净身进宫做内侍的,大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那是想也不敢想的。见皇帝示意,柴山便率领众宫女退下,真去找海寿报名了。
瑈璇很开心:“‘内书堂’,这名儿起得真好。我可得想想怎么教。”凝神思索,又去书桌上翻找字帖书本。
朱瞻基拉住她:“不急不急。这么多年大家不识字也过来了。”将她揽进怀中:“我明儿要走啦!你缺什么,就吩咐海寿,或者找母后。”顿了顿道:“皇后和贵妃那里,你不用多理会。”
瑈璇一一答应着,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大概脑中想着内书堂的事,随口敷衍着皇帝。朱瞻基恼道:“早知道今天不告诉你了!”说着气哼哼地往榻上一躺。瑈璇怔了怔,凑过来嘻嘻笑道:“生气啦?”朱瞻基哼一声,背过身不理她。瑈璇眼珠一转,“哎呦”捂着肚子也倒在炕上,皱眉做痛苦状。果然朱瞻基关心地伸头问道:“肚子痛?”
瑈璇嘻嘻笑着:“肚子不痛,心痛。”冲他睒了睒眼,朱瞻基一怔:“好啊你,骗我!”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笑声中,满室皆春。
宣德元年八月二十,宣德皇帝朱瞻基率军亲征,赴山东乐安平叛。照例是锦衣卫在中簇拥,五军营内圈,三千营外圈,神机营穿插其间。四万人马浩浩荡荡,直奔山东。皇帝一向离不开的荣冬荣夏两位镇抚却没看到,杨荣有些奇怪,忍住了没问。
兵贵神速,大军赶了两日便已经过河北进了山东,第三日上午到了山东德州。张辅问道:“陛下!是直接奔乐安吗?汉王传檄已近十日,会不会已经出了乐安?”杨荣也道:“汉王倘若出乐安,两个可能:一是占济南,二是干脆奔南京。这两地都有不少汉王的旧部,汉王趁机占地与朝廷对抗、便比较棘手了。”
朱瞻基笑了笑:“杨卿说的是倘若,可惜汉王没有这么高的才干。朕料他定然还在原地。”说着吩咐:“大军急行军,明夜务必到乐安!”“啪”地一击马,当先便行。
张辅与杨荣对望一眼,连忙策马跟上。皇帝,为什么那么自信?
第五日寅时,四万大军兵临乐安城下。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辰光,朱瞻基吩咐张辅安排大军扎营,耀武扬威地一字大营就扎在乐安城门之前。神机营的一百门神机铳炮,同样一字排开,炮筒齐齐扬起,对准了乐安城楼。
卯时,随着城中的第一声鸡鸣,东边的天际升起第一缕曙光,皇帝一扬手,张辅高喝一声:“开炮!”
乐安城楼上的士兵们正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懒洋洋地谈论着昨晚上的老酒女妓,“轰!”“轰!”“轰!”猛烈的炮火从天而降,炸塌了城墙垛口,炸死了一排守军,炸飞了所有残余的睡意。
汉王府亲兵队长王千户猫腰窜上城楼,躲在双层垛口之后,觑眼望向城外。透过重重火光层层硝烟,依稀可见整齐肃整的大营、傲然挺立的队伍。还有,十二面黄龙大旗!
王千户一阵猛烈的咳嗽,踢了一脚旁边的亲兵:“快!快去叫王爷!”
炮声隆隆火光冲天,乐安本是个小地方,城墙并不坚牢,没多久,城楼已经被炸得多处缺损。
卯时三刻,城楼上不知何人的手臂握着长枪,枪头上挑着一面白布,连连摇动。朱瞻基挥挥手,张辅舞起小黄旗,神机铳炮齐齐停止了发射。世界恢复了宁静,空中两只受惊躲藏的小鸟,叽叽喳喳叫着,振翅掠过浓烟。
杨荣策马上前,高声叫道:“大明天子在此,还不跪拜!”
浓烈的硝烟消散开,晨风阵阵,黄龙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皇帝矗立马上,明皇衮龙袍、翼善冠、白玉带,前胸后背两肩上的金色盘龙在晨曦中熠熠闪光,直欲腾空而上。
英国公张辅高喊:“万岁!万岁!万岁!”身后四万名将士齐声应和:“万岁!万岁!万岁!”声音震得乐安城楼上的砖石扑簌簌落下。
城楼上的士兵们呆呆望着,一个个表情扭曲,强忍着跪拜皇帝的冲动,转头望向汉王。朱高煦本躲在城楼一角,迟疑着走到垛口,“噗通”跪倒在地,唤了一声:“陛下!”
士兵们愕然的望着这个昨天还在狂言要打到北京去的汉王,一个机灵的士兵率先跪倒:“万岁!”其他的士兵们醒过神,纷纷跪倒,“万岁!”之声不绝。只有王千户屹立不动,责备地望着汉王:“王爷!”
朱瞻基微抬右手,城上城下的呼喊声齐齐停止。朱瞻基朗声说道:“二叔!你本是朕至亲骨肉,如此兵戎相见非朕本意。即刻投降认罪,朕赦你全家不死。是战是降,凭你一言而决!”
接着又冲着城楼的士兵们说道:“乐安城的将士们!立刻归降!附逆之罪,朕既往不咎!”
士兵们齐齐高喊:“谢万岁!”“谢万岁!”
朱瞻基微微摆手,万籁俱寂。一片寂静中,几万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了汉王身上。
朱高煦全身颤抖,鬓发瞬间变白,苍老了二十年。良久良久,沙哑着声音道:“臣,降!陛下恕罪!”
“万岁!万岁!万岁!”欢呼声又起。本都是大明的将士,何必同室操戈?这些欢呼发自内心,笑容也都发自内心。
朱高煦待欢呼声小了,又道:“求陛下给臣一天时间,容臣回府与妻儿告别。明日卯时,臣负荆请罪,自己来开城门。”
杨荣喝道:“大胆!这时候还要与陛下提要求!”
朱瞻基摆摆手:“朕,准二叔所请!汉王府中的所有偺越物事、来往信件等等,都烧了吧!不要再牵累无辜之人!”
朱高煦见皇帝一语中的,说出自己要这一天的目的,震惊之余,拜倒在地。杨荣与张辅对望一眼,满脸叹服。
即使是这四万人的队伍中,倘若追究起来,与汉王有书信往来、馈赠节礼的,恐怕也不下几百;整个朝廷南北两京,估计要有好几千。附逆本是诛九族的重罪,皇帝故意这么军前高声宣扬,是表明不再追究的圣意、解除众人的不安。这些人,以后便会死心塌地地效忠皇帝。皇帝这么年青,却真的是英明睿智!
辰时一刻,四万大军收兵归营歇息。汉王朱高煦筹划了二十年的造反、模仿父亲的“靖难”,闹剧一般收场。朱瞻基只用了几天时间便平叛成功。
张辅杨荣簇拥着皇帝回大帐,杨荣忍不住问道:“陛下!如何那么笃定汉王会留在乐安?”张辅也关心地注视着,显然也是思虑已久。
朱瞻基笑笑:“汉王如果仅凭乐安的兵马,是不敢举事的。北京的既然没有成功,必然有别处的同谋。哪里呢?南京有郑和在,五军都督府的即使有想附逆的也不敢乱动,何况究竟有些远。济南的山东都指挥使景荣本是汉王部下、汉王救过他不只一次性命,能调动的山东兵马接近十万,这才是汉王起兵的资本。朕在张卿送来枚青的当晚,已经派了荣冬荣夏飞奔济南,拿住了景荣。”wWW.ΧìǔΜЬ.CǒΜ
顿了顿道:“汉王本与景荣说好了举事之后便遥相呼应,再在济南会师南下。倘若是这种局面,真被他占了山东以南也说不定。还好,景荣被抓,济南一直没有动静,汉王只好留在乐安投降了。”
张辅震惊不已:“景荣附逆?”回想自靖难起,朱高煦确实救过几次他的性命,二人可说得上是生死之交。只是,皇帝如何知道?
杨荣也惊叹道:“陛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臣等还在懵懂之时,陛下原来都已经破敌了!乐安以后可以叫做‘武定州’,彰显陛下此番功业!”
朱瞻基微笑不答,仰首挥手,目送着白脚鹰振翅往北而去。那天晚上,瑈璇说的对付汉王的“当务之急”、便是此事了。
陈状元,不愧是陈状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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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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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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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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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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