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自己,这样跑啊跑啊跑啊……
又过了很久很久,在莲花觉得自己真的是握不住缰也夹不住马,精疲力尽的时候,天终于全黑了。
运气极好。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放眼一片漆黑,天地仿佛连成一体,什么也看不见。两只黑雕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下马休息会儿吧!”郑宗诚这句话还没说完,已经听到莲花躺在了地上大口喘气,缰绳散落在地,坐骑立在一旁也是气喘吁吁。
郑宗诚也下了马,先喂了马匹,然后走到莲花边上,递上水囊面饼说到:“补充一下。”
莲花摇摇头,才想起来郑宗诚大概看不见,于是接过了水囊喝了两口水,气息尤自未平,一口水呛住,不由得咳嗽起来。
郑宗诚听着莲花咳嗽,心中焦急盘算。本来预想是天亮了被发现逃走,再找到怎么也得到晚上了,而两人已经领先一多半路程,只要赶一个夜路就能抢先进大宁府。可没想到黑雕上午就出现在头顶,定然是夜里就被发现了,黑雕是一早甚至连夜派出来的。刚才安慰莲花说是趁黑躲藏,其实追兵上午出发的话,人厉马快,距离自己的位置应该已经不远了。
可是眼前莲花和马匹这样疲累,又怎么继续奔逃?
郑宗诚心里叹口气,暗暗做了决定。
喝了几口水吃了块面饼,郑宗诚走到两匹马边,把水囊和面饼从自己马上取下,都挂在了莲花的黄马上。想了一下,从怀里取出罗盘,也塞在了一起。
黑暗中,莲花没在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月黑风高,有些冷,不由得裹紧披风蜷成了一团。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郑宗诚摸摸马口,马匹已经恢复了大半,于是狠狠心叫道:“莲花!起来赶路!”
莲花一惊坐起,睡意朦胧搞不清状况。揉了揉眼,想起来身在大漠,正在逃跑。
郑宗诚换了个声调,柔声道:“好了不睡了,我们走吧!”说着一把拉起莲花,半拖半拉扶她上了马。
两个人奔驰了一段,郑宗诚估摸着莲花差不多清醒了,清了清嗓子叫道:“莲花!”。
“嗯,”散了架的骨头颠起来颇为难受,莲花答得有气没力。
“你知道世子和蒙古人的图谋?如果让他们得逞的话,我高丽全族都要糟殃了。”
莲花一惊,残留的睡意倏地飞得无影无踪,“是啊!”
郑宗诚继续说到:“所以你无论如何要逃出去。”
你?不是我们?莲花心下惊疑。
“我救你,不是因为我们是幼时玩伴,不是因为你要为我郑家昭雪,而是因为你必须要到天朝,为了我高丽全族。”郑宗诚说得极郑重:“你记住了。”
莲花越听心里越沉重,半晌不啃声。
郑宗诚见她不说话,又重复说道:“蒙古人,倭寇,都对我高丽虎视眈眈。所以你一定要请到天朝的援兵,就算请不到,也至少要表我高丽诚意,做到和天朝和睦相处。先父四次使明,好容易才有今天。这是他,是我们郑家全家的心愿。”
莲花的眼泪涌出来,虽是黑夜中,仍然连连点头,含泪说道:“我明白。宗诚你放心。”
郑宗诚接着轻轻说道:“回头我会挡住蒙古追兵,你不要管我,自己先走。一直往南。搞不清方向的时候,行囊里有罗盘。”
“宗诚!”莲花哽咽着叫道。
南豁,赵克,善喜,海寿,还有那么多的朝鲜护卫民工,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自己去天朝,都毫不犹豫地舍弃生命,以肉躯阻挡蒙古人的铁骑利刃。现在又是郑宗诚,自己幼时的玩伴郑宗诚,朝鲜辜负了他,辜负了他全家的郑宗诚。
莲花的泪水涌出来:“宗诚!”
黑夜中,看不见郑宗诚的面容和表情,只见到他细细长长的凤眼,在一片漆黑中依旧璀璨如星。
“记住我高丽百姓。我们都没有资格任性。”郑宗诚的嗓音有些沙哑。黑夜中,这是郑宗诚和莲花说的最后一句话。
身后,隐隐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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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湖!好美呀!
绿树环绕,碧草芬芳,五颜六色的野花散布在草地上。微风吹起蒲公英的绒毛,飞扬在空中,想要抓的时候它却一个翻身,嬉笑着飞得更高。水鸟翱翔在天空,惬意舒展;鱼儿嬉戏在水中,自由自在。湖面似镜,水波不兴,远处的善竹桥弯在水面,似一道彩虹。一群孩子奔跑在湖边,真高兴呀。Χiυmъ.cοΜ
“哇!看那条红鲤鱼!好大耶!”是曹敏。
“我们下去抓吧!”李芳远探头探脑,急不可待。
“回头又得挨骂呃,还是别下水啦。”郑宗诚是个老实头。
莲花抿嘴笑:“圆圆哥反正老挨骂,他一个人下去好啦。”
“干嘛我一个?要下一起下。”李芳远老大不乐意。
“今天算了吧!我书还没背完呢。”曹敏劝道。
“我也是。”郑宗诚跟着说。
“你们真是的!晚上再背呗!走走走,下水!”李芳远说着已经甩了外衣。莲花接着,抱在怀里。
曹敏郑宗诚无奈地跟在后面,也把外衣丢给莲花,几个小男孩一拥奔进湖里,不一会儿水声笑声就闹成一片。
水花四溅,莲花抱着一堆衣服躲避着水珠:“喂!圆圆哥!不许泼我!就你使坏!”。李芳远却大笑着,双手使劲挥动,泼得更凶。
曹敏郑宗诚看了好玩儿,也加入泼水队伍,一阵阵水浪从天而降。
莲花一边躲一边跺脚:“你们这几个坏蛋!不许泼!我生气了啊!”
三个男孩大笑着,钻进水里,不久就从远处露出了脑袋。
李芳远高举着手挥舞:“莲花!看!我抓到个大蚌!肯定有珍珠!”
“我不要珍珠!你放回去!”莲花也叫着。
李芳远不情愿地丢下河蚌,又大声叫道:“那我去采朵荷花给你!”不等莲花回答,转身一个猛子已游得老远,曹敏郑宗诚也大笑着跟着游去。
呀!郑宗诚怎么不见了?
曹敏李芳远拢起双手在口边做喇叭状,大叫:“宗诚!”“宗诚!”叫声荡漾湖面,惊起一阵阵水鸟,扑棱棱飞走。
呀!郑宗诚全身是火,站在沙漠里!对面是那么多蒙古骑兵呀!
轰隆隆的声音追过来,追过来,越来越近。
是自己在跑呀,跑得好累呀!跑不动了呀!
长兴湖为什么是黄色的?为什么都是沙子?好累呀!
郑宗诚策马在自己旁边,挥舞着马鞭打着自己的马,为什么?他也在跑呀!
飞箭如雨,纷纷落在马后,可是越来越近了呀!
郑宗诚挥剑拨打飞箭,真多啊,密密麻麻的箭呀!
好痛!胳膊为什么这么痛!拉不住马缰呀!
怎么只剩自己在跑了?郑宗诚呢?宗诚呢?
噼噼啪啪的是什么响?不断地炸起来,一阵阵火光。是什么?蒙古骑兵的马被炸得一匹匹跳起来,人喊马嘶响声震天,箭雨终于慢慢远了。
郑宗诚全身是火呀!他不痛吗?
不断有马匹倒下,骑兵摔下,火势越来越大。
胳膊没有了知觉,麻麻的,头好晕呀。
“轰隆!”一声巨响,郑宗诚扔出的是什么?像个火球啊!
他身上的火势也越来越大,他肯定很痛吧?他的眼里全是痛楚啊!细细长长的眼睛眯缝着,那是泪光吗?那痛楚中闪烁的,是宗诚的眼泪吗?流淌过他满是鲜血的面庞。是血?还是泪?
“宗诚!”“宗诚!”“宗诚!”
莲花大叫着,醒了过来。
残阳似血,黄沙满目。还是在沙漠里,一望无际的沙丘,绵延不绝。天边的晚霞随意舒卷,仿佛见惯了人间的杀戮苦难,波澜不兴,只有无尽的落寞叹息。
自己躺在沙地上,斗篷半盖着。左胳膊还是疼,但被裹得好好的,地上扔着一截断箭,血迹尚在。是谁?谁替自己拔出了箭,包好了伤?
一个温和清脆的身音:“你醒了?”竟然是汉语。
莲花看过去,面前蹲着一个年青人,正微笑看着自己。笑容说不出的熟悉,令人安心。他穿着军服,尖顶铁盔坎肩遮臂下裙短袍。
这是,莲花使劲揉揉眼睛,这是天朝的军服。
年青人微笑着,似是看出了莲花的心声:“不错,我们是大明的军队。”
莲花一激动,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真的?太好了!你是谁?”
年青人笑眯眯的,笑容灿烂明亮:“我姓马,名和,小名三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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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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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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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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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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