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早上好。”
那边传来温廷亦低沉的笑声,“心心这是睡醒了?爸爸刚还在犹豫,这个时间打电话会不会吵到宝贝的懒觉。”
温浅关好副驾驶的车门,身体斜倚上去,抬眼看三楼阳台,落地窗的窗帘全敞,窗角半开了一扇小窗,有风穿过,吹起那侧未束起的薄纱轻拂。
看的人莫名心痒。
“不会呀,爸爸,我在准备我的下一副作品呢,现在每天都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那边沉默片刻,声音陡然严肃了几分,“心心,爸爸这次是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来完成,画画先推迟一段时间,能答应爸爸吗?”
温浅眯了下眼睛,而后收回视线,“当然没问题,爸爸你说。”
那边又是短暂的沉默,似乎在酝酿或是在犹豫什么。
温浅静静地等着。
半晌,温廷亦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爸爸想让你去成都取一件你妈妈生前的藏品,是一颗她最心爱的夜明珠。你妈妈她一直信奉佛教,自打当年她走了,这颗夜明珠就按照她的遗愿一直供奉在文殊院,用你妈妈的话来讲,叫听经闻法,共沐佛恩,而且啊,也是对你和你哥哥的一种祈福庇护。爸爸这么说,心心会觉得我和妈妈迷信吗?”
温浅低头,忽觉眼眶有些酸胀,那些关于童年时期,早已模糊且晦涩不已的母亲的痕迹仿佛瞬间汹涌成一场漫天浪潮,猝不及防的席卷淹没了整个胸腔。
沉闷而冰凉。
母亲走的,太突然。
她没见到最后一面。
甚至,当时对于死亡是什么,都没有一个真切概念。
那一年,她五岁,温家移民到英国的第一年。
她眨了眨眼,阖上那道记忆的口子,轻摇一下头,“当然不会啊,我去帮妈妈取回来。”
“好孩子,”温廷亦轻舒一口气,“这颗夜明珠已经照你妈妈的意愿在庙里存放够了年限,爸爸想把它取回来,放回你妈妈身边。但是心心,你这次去,一定要注意安全,爸爸和你随叔叔的事情,你大概也了解一点,这颗夜明珠,当年你随叔叔就一直对它虎视眈眈,爸爸现在跟你讲这些,你能明白吗?”
温随两家的恩怨早在温浅记事起便早已根深蒂固,表面上和谐往来,实则暗流涌动,温廷亦私下不知告诫过她和温霖多少次,与随家二公子随衍的交往要注意分寸,点到为止,做不得真朋友。
对于这些上了年头的纠葛,外界传言不断,版本不一,在温浅看来,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报道全都夸张而没有丝毫可信度。
至于真正缘由,温廷亦从未提起,这在温家,便成了一个尘封的谜。
她轻提一口气,舒缓声音里的沉抑,“知道了爸爸,我会小心的,如果真的遇到随家的人,我会保护好妈妈的东西,也会保护好自己,我跟哥哥都学过格斗呢,爸爸忘了?”
“我的宝贝,爸爸很欣慰,你真的长大了,”温廷亦声音像是有微微哽咽,“宝贝你记住,如果真的遇到随家的人,不可以惊动警方,低调行事,有任何事情,随时跟爸爸联系,当然,爸爸也希望,这一切的担忧都是多余。”
温浅对于那句“不可以惊动警方”难免生出些困惑,她张了张口,要问原因,可想起爸爸悲伤压抑的声音与情绪,又生硬的忍了回去。
她深吸口气,摁了摁额角,又抬头看一眼三楼阳台的方向,还来不及聚焦,有道黑色暗影瞬间一闪而过,正避开她的视线胶着。
日光明媚,折射到窗上,晃人眼。
她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关于套路老大的日程,她得先放一放了。
“我记住了爸爸,我现在就准备出发,拿到夜明珠就直接从成都转机回英国。”
手机收了线,温浅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低眸看自己精心准备过的服饰搭配,还有那双传说中没有男人可以拒绝的红底鞋,心里多少有些败兴,咬着唇角抓了抓头发,拉开副驾车门矮身坐进去。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是温廷亦发来的寺庙相关信息。
四川成都市,文殊院,清伽住持。
*****
白纪然靠在窗角,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眯眼看那个女人接完电话,坐回车里,竟没有丝毫兴风作浪,就这么安静地走了。
以她之前的作风,包括凌晨那条私信,此刻的行为难免让人生出些好奇来。琇書蛧
探究也不过几秒,他将余下半杯咖啡喝掉,喊了利秀和初言,去楼下的餐厅吃饭。
*****
温浅让徐安冉先送她去了商场。
徐安冉被她绕的有些懵。
看她捧着几包口味不同的巧克力和糖果往自己怀里塞,木纳地问,“浅,你换战术了?”
温浅又往自己怀里抱了两包抹茶棉花糖,往收银台走,“换个鬼,我得出去几天,不,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回家之前,我要彻底把烟戒了,要不然温霖能把我关起来,再也不让我回中国了。”
徐安冉无语地呵呵两声,“戒烟糖啊?”
温浅接过她怀里的各式包装袋堆到收银台,拿过一颗收银员扫完码的棒棒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对啊,我已经坚持一周没碰烟了。”
徐安冉,“这么着急,是去哪啊?有急事?”
温浅抬了下眼皮,想起温廷亦的告诫,于是打了个哈哈,“去成都替我爸爸看望一位老朋友,然后回家一趟。”
徐安冉点点头,“用我开车送你去吗?最近工作室的活儿刚好不多。”
温浅揉一揉她的头,含着糖笑,“小冉真乖,等我回英国给你带礼物啊,我自己去就行。”
徐安冉没再坚持,简单吃过午饭后,开车把她送回公寓。
整理好了未来几天要穿的便装,那个被塞的鼓鼓囊囊的背包里,一半是糖果和口红,一半是日用品和衣服。
她觉得,最多三四天,足够了。
温浅最后站在全身镜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战服”,始终觉得心痒,特不甘,想了想,拿来手机,调整角度拍了几张美照,用老大的话来讲,是非常女人的美照,然后私信,发给了白纪然。
当然,她并想不到,老大没有拉黑和移除她,并不是代表在容忍她,更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而是,他已经把微博APP都从手机卸载了。
所以这几张妩媚动人的美照,并没有起到丝毫温浅预期中该发挥的作用。
这不是她第一次骑摩托车远行。
提前查好路线,检查过骑行装备,出发前,温浅又看了一眼私信状态,加上一句,
老大,放养你半个月,等我回来,告诉你我是不是女人。
*****
乐队推掉了接下来一周的酒吧驻唱。
初言无所事事地叼着一支笔,有灵感了就写写歌词,没灵感了就窝在沙发里看利秀即兴编舞。
白纪然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补眠,除了吃饭的时候现个身,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睡了两天。
说是睡,倒不如说,是熬。
航班是上午十点钟的。
初言和利秀想去送机,他没让。
他讨厌那种被人送走的心情。
无论最后归来与否。
出租车发动前,他打下车窗,最后又提醒利秀一遍,如果敢再一次把自己的信息透露给那个女人,后果是什么。
利秀竖着两根手指跟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小姐姐迄今为止连那几条私信都没有打开,一定是被老大欺负狠了。
哪还给的了他叛变的机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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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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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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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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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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