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辗转着坐公交车,找到工业办指定的地点,跟师范大学的门卫打听了之后,这才知道是在电化教室里报到,他们上课也是在这里。不过今天不用上课,报到之后可以先去分配的宿舍休息半天。
这次培训的通知上说了,为期一个月,全封闭教学,周末可以休息半天。苏卫东这一个月,恐怕连家都不能回。
填好登记表,来到宿舍归置好了行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卫东正要迈步出去,门却被一下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梳着整齐的分头、戴着金丝眼镜、脸庞白白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好,也是来参加培训班的?”卫东见是同屋,主动开口打招呼。
“是啊,你是叫苏卫东吧?刚才在报到册上见到你的名字了,跟你一个宿舍,荣幸之至。我叫钱明宽,是阜阳区工业办的。”钱明宽放下自己的提包,颇为得体的寒暄着,伸手和卫东握了握自报家门。
“是,我是苏卫东,从神洲高压锅厂来的。”卫东热情的回答着。
钱明宽的手有些凉,不是因为天气冷的原因,而是身体自带的那种,跟他的外貌一样,给人阴沉的感觉。
“高压锅厂?那地方可够远的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次来参加培训班的有五十多个人,大部分是国家或者各城区的工业办人员,还有些其他机关单位的。
卫东来自下面的企业,而且是偏远的神洲厂,钱明宽觉得有些奇怪,语气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平易近人,而是带有了询问的意思。
神洲厂他知道,每次工业企业报表里,数据都是排在后几位,是让工业办头疼的老大难单位
“我是武装部的副部长,大老粗一个。”卫东爽朗的自嘲着。
“哦,这次培训班原来是这样的。”钱明宽皱了皱眉,再看卫东的眼神中就带了明显的不屑之意。
他是堂堂阜阳区工业办的副主任,竟然要跟狗屁高压锅厂的武装部副部长一起上课,培训班的人员素质可见一斑。最不济也应该派个副厂长来嘛,武装部副部长能干什么?一不懂经营,二不懂生产,纯粹是来鱼目混珠的。
“快到吃饭时间了,一起去吧?”卫东亮亮手里的铝饭盒。
“不了,你吃你的去,我还有别的事儿。”钱明宽掏出一包sh牡丹香烟,自顾自的点上一根,连让让卫东的话都没说。
这是看不起自己,卫东明白他的意思,见他背对着自己低头整理床铺,不再和自己搭话,便知趣的一个人出了屋,去学校教师食堂打饭。
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在大学的校园里,感受着跟高压锅厂截然不同的气氛,看着身边经过的三三两两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卫东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
年轻真好,不知不觉间,自己都四十多岁了,女儿都到了上大学的年纪,他触景生情的感慨着。
苏卫东出身穷苦,父亲早逝,是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他养大,高中毕业后就参了军,在部队里凭着坚定不屈的性格,和勤奋好学的表现,一步步走上了营长的岗位。
改革开放的大时代,他即将参与到工业前行的浪潮中,如何应对工作的变迁,他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校园墙上刷着一条鲜红的大标语,映入他的眼帘。实践出真知,简单朴素的道理通俗易懂,注重实际工作的卫东对着标语微微一笑,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培训班免费发食堂菜饭票,伙食还不错。吃过午饭回到宿舍,钱明宽不知道去哪儿转去了,同楼层的有很多同学陆续来敲门打招呼,卫东一一应对之后,关了门睡大觉。
在厂里这些年,整天周旋在鸡毛蒜皮的人际关系和琐事上,他觉得身体从里到外都有些生锈了。这次跟随老领导的召唤,他要彻底的放下所有包袱,把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
房间里暖气充足,被子都是新换,带有浓浓的阳光味道,苏卫东一场好睡之后,醒来已经是下午快五点了。扭头看看隔壁的铺位,还是下午他入睡前的样子,钱明宽压根就没回来过。
难得把家人和单位都抛在脑后,身心放空的大睡,卫东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岁在部队的时光。
在武装部,他能不管的尽量不管,其实也是别的人使着劲儿的把他这个副部长架空,卫东干脆自觉地让自己处于半退休状态。
起身揉了揉脸,看看已经半黑下来的窗外,正在想着去食堂打饭,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苏卫东,苏卫东电话。”
卫东赶忙从床上跳下来趿拉着鞋跑出去,嘴里大喊着:“来了来了。”
电话在走廊尽头的小方桌上,待他把听筒放在耳边时,果然是李向南的大嗓门:“卫东啊,晚上来家里吃饭。现在已经做上了,你走过来正好开饭。”
没等他说个好字,那边已经把电话撂了。
“老苏,谁的电话呀?”刚才帮他接电话的人没走远,脸带好奇的问。
“没谁,可能是打错了。”卫东尴尬的笑笑,顾不上寒暄转身就回了屋。
“不可能吧,明明是指名道姓的找你,听着像李处长的声音。”那人不甘心的追着问了一句,见他进屋就把门关上了,只好怏怏作罢。
卫东谨慎低调惯了,并不想大家知道他和向南的关系。来参加培训班的,都是各个单位的人精,他要是处理不当,很可能给自己给向南带来不好的影响。
李向南家离学校大概走路半个小时的路,有等车坐车的时间,还不如他自己溜达着过去。卫东甩开膀子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轻快的沿着街边独自走着,很快就觉得身上发热。
街边橘黄色的灯光在寒风中仿佛被冻住了,显得不是那么明亮,经过他身边的人用手捂着透风的领口,步履匆匆的擦肩而过。
卫东每天都早起锻炼打拳,但此时的心情绝非早上锻炼可比。
在厂里锻炼打拳,他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努力抓住渐渐老去的时光,心态是悲凉无奈的。而此时他英姿勃发,尽管面对的是渐浓的黑夜,却感觉黑暗的尽头,有一束强光在等待着自己,那时他会获得新生,重新成为一个有理想有干劲的青年。
wWW.ΧìǔΜЬ.Cǒ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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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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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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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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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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