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几十米,路边一块宽阔的空地上,摆着几张破破烂烂的台球桌。每张台球桌上的布,已经被戳破了好几个洞,积满了灰尘。原本鲜亮的绿色台布,完全掉光了毛,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即便是如此,台面上纵横交错的几道油腻泛光的灰黑色印记,显示着这里的生意还不错。身穿绿军装,脚蹬胶皮鞋,留着长长的头发,嘴角叼着烟的十几个小青年,正或坐或站的排队等着操杆上场。
“小军,来来来,这边儿呢。”三包子正坐在一张台球桌旁边,看着一个穿着阳离子西装,打着领带的人打台球,见到小军过来,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打招呼。
三包子比小军矮半头,敦敦实实的身材,压得身下的破折叠椅摇摇欲坠。
“二哥,你回来啦。”小军站在三包子身边,朝正在操杆的二包子问好。
“你谁啊?我认识你?”二包子头发油光水滑的,梳着夸张的大分头,阳离子西装包裹着精瘦的身体,趴在台球桌边正准备击球。他嘴里叼着烟,上升的烟雾熏得他半眯着眼,分外嚣张的瞥了小军一眼。
“二哥,这是何小军,跟我是同学兼好朋友。你端午节回来的时候,不是咱们在一起玩过嘛。”三包子带着讨好的口气。
“哦,不记得了,爱谁谁。小屁孩别跟这儿捣乱。”二包子偏头想了一下,没记起何小军是谁。他虽然才二十出头,何小军这些高中生,在他眼里就是小屁孩儿。
“二哥,您玩着,我和明人去看录像。”小军不会打台球,拉着三包子要走。象二包子这种人,轻易不要去得罪,关键时刻还能派上大用场。
正说着,路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吼:“二包子,你他么还敢回厂里来?这次老子不卸你一条腿,老子不姓王。”
一个胳膊上刺着青郁郁的纹身,秃脑袋油光锃亮的壮实大汉,带着三四个小痞子,狞笑着迅速朝二包子走了过来。
“呦,王秃子啊,老子就是回来了,你能怎么着?”二包子把台球杆朝台子上一扔,斜着眼满不在乎的看着王秃子。
“怎么着?你上次把我兄弟捅伤就跑了,不回来老子还找不着你,既然你敢回来,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要么让我兄弟捅一刀,要么赔两百块钱,两条路你选一条。”王秃子朝一个小痞子使使眼色,小痞子心领神会的悄悄转身跑去叫人。
“老子一条都不选,这次回来就是找你的,以后这条街我罩着了,识相的赶紧给我滚蛋。”二包子身后,呼啦啦站了十几个人,都是刚才在台球桌旁边的。
不远的地方,慢慢悠悠的还有四五个在朝这边围过来。
“我滚蛋?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王秃子嘴还硬着。
他见到这个阵势,暗叫一声大意了,刚才是经过这里,抬眼瞅见了好久没露面的二包子,没想到人家是有备而来。
“什么地方?跟你说实话吧,我认识了城里的彪子哥,现在跟着他混。彪子哥说了,以后神洲厂区这片街,都归我管了,今天老子就是来接收地盘的。”二包子得意洋洋的说着。
“彪子哥?他能给你撑腰?少他么吓唬老子,昨天老子还跟彪子一起吃饭呢。”王秃子虚张声势的说着,眼睛不停的朝四周打量,打算寻机会脚底抹油。
彪子是城里有名的大混混,手狠心黑,是城里十大混混之一。他平时都是在城里混,怎么会看上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呸,凭你臭丫挺的还跟彪子哥一起吃饭?告诉你吧,我哥在里头跟彪子哥一个爱将交上了朋友,靠这层关系,彪子哥对我特别关照。你也甭有拖时间的念头,兄弟们,给我上!”二包子当先抄起一颗台球,朝王秃子脑袋上来了一下。
“我草,你他么真下手,给我打!”王秃子冷不防挨了一下,摸了一下脑袋见没出血,却专心的疼痛,抄起一根台球杆就往前冲。
自行车链子,三角刮刀,台球杆,二包子这伙人有备而来,尽情往二秃子他们几个身上招呼,很快二秃子就开始求饶了。
“谁他么在这块地盘上撒野?”正打得起劲,呼啦啦又来了二三十号人,手持棍棒砍刀将二包子他们围了起来。
“老蔫来的正好,么的这小子太孙子了。”王秃子来了援兵,从地上爬起来,狠狠扇了一个打他的小痞子一耳光,赶紧跑到了老蔫身边。
王秃子和老蔫是多年好友,厂区里的人提起来,都知道他俩是铁磁,商业街是他们的固定地盘。
“是彪子哥派我来的,以后这片儿归我管了。”二包子眼见被人反包围了,硬挺着胸膛说道。
“彪子哥?老子认识他是谁?这里还轮不着他管。”老蔫人看着老老实实的,跟王秃子的形象截然相反,但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老蔫才是真正的老大,不但心眼多,比王秃子下手也要狠得多。
“行,你既然这么说,等我跟彪子哥说一声去。”二包子心里打着鼓,故作从容的要走。
“草,你他么把老子当沙比了?你去跟彪子哥说一声我不反对,可今天让你就这么走了,我们以后还怎么混,你说呢秃子?”老蔫冷笑着看了看王秃子。
“少跟丫的废话,给我打!”王秃子来了精神,顺手躲过一根棍子,劈头朝二包子砸去。
二包子带的十几个人,除了跑了几个反应快的,剩下的被王秃子一伙人打得鬼哭狼嚎。二包子鼻青脸肿的,一身阳离子西装上都是血迹。这些小混混们打架,跟大混混们不一样,一般不会朝致命的地方下手,二包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
“穿的人五人六的,把丫的西装给我扒下来,身上只留内衣,看看他身上有多少钱。还有他们几个,都把钱给老子交出来。”王秃子嗷嗷叫着,几个小混混几下子就把二包子给扒了。
跟着二包子过来的小混混根本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被搜刮一光。
“滚,以后不许你再在这里露面,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老蔫吐了口唾沫,跟王秃子摇摇晃晃的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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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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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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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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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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