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就看见有人从自家隔壁往外搬东西,再一看,可不就是其中一个工人吗?
他走过去问:“小林,这是干什么?”
小林忙回复:“张哥,老板让我送货去。”
“有人定这么多?得装上四五十瓶吧。”张明岳大致估量了箱子的容积。
“五十瓶,是送到王府井那边店里的。”小林解释。
张明岳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拍拍小林肩膀让他接着干活,走过去敲自家门。
开门的是老爷子,“回来了?”
“回来了,外公,群群在家吗?”
“在了,搁书房待着呢。”老爷子背着手,边走边说。
张明岳跟钱明菲打个招呼,推开书房门找苗群群。
就见她正伏案疾书,没听见自己进来的声音,张明岳没打扰,坐在窗下椅子上闭目养神。
苗群群低头写完方案,揉揉脖子,伸了个懒腰,还没摆好架势又停了下来,“阿岳,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张明岳差点没睡着了,有点迷糊,强眨眼清醒一下,“看你写得投入就没吭声。”
苗群群走到他跟前,摸摸他的眼睛,“看把你累的,坐在这儿都能睡着,要不,回屋躺会儿吧。”
“饭后再说,我刚才见着小林,他说去王府井送货,你找到店面了?”张明岳问。
苗群群捏捏张明岳的耳垂,“你糊涂了?就是杨琪的店里,划出右墙一米多的距离,我把货架和柜台都摆好了,这两天给送货,表婶在那边盯着呢。””
张明岳算是明白了,不免失笑,“杨琪来找你的?”
“嗯,”苗群群点头,“她去学校找的我,我跟她聊了聊,感觉还不错,她没我想象得难相处,我们定了协议,而且按照你说的步骤,我给她做了药霜,怕她不放心,还找爸给她诊了脉。”
张明岳瘫在椅子上,“我早就该知道,她不会按常理出牌。”
“怎么了?”苗群群秒变好奇宝宝。
张明岳捏着苗群群的手指玩,“我以为她会先去找我,说定后再跟你见面,她倒好,隔过我直接找你,我敢肯定她找人打听过咱家的情况,好在我提前跟你说了,要不,哼。”
苗群群噗呲乐了,“怪不得她念叨好几次,说不能让你太得意,原来根源在这里。”
“不管怎么样,店面的事情总算解决了,”张明岳喟叹一声,“你今天是第一次送货?”
苗群群伸出两根指头,“第二次送货,也是托了杨琪的福,她专门给做了推荐,那些老户都给面子拿上一盒,在店里档次高的反而好卖,昨天表婶说东西不多了,我才让小林今天送过去。”
“她这么好心做推荐,应该不止看在治脸的份上,也是看好咱家的面霜,倒是开了个好头。”张明岳说。
苗群群赞同,“是呀。”
知道事情的原委,张明岳打住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家里的事情,有半个月没回来,有啥事都不清楚。
苗群群挤到他边上坐,“家里一切照旧,各忙各的,不过,前两天明秀过来找爸来着。”
张明岳腾地坐正了,“她这胎有问题?”
“没有,看把你吓的,”苗群群推着他靠好椅背,“她找爸是想让爸号号脉,诊断一下她怀的是男是女。”
“那是男还是女呀?”张明岳不错眼看着苗群群。
苗群群转转眼睛,眯笑道:“你猜?”
张明岳扒拉一下她的头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男孩。”
“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这下好了,儿女双全,她这颗心也算落下了。”苗群群的嘴扭来扭曲,做着怪脸,情绪反而不高。
张明岳勾起苗群群下巴,“哟,这还带着点小情绪,你早就儿女双全了,还羡慕她呀。”
苗群群拍掉他的手,抿着嘴不高兴。
“咋了?”张明岳觉得不对劲。
苗群群站起来看看窗外,见外面没人,才说话:“这事憋在我心里好几天了,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妈。”
张明岳连连点头,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锁的动作,“缄口不言。”
苗群群小声说:“那天我去找小磊哥,发现他们两口子冷战呢,你猜怎么着,表嫂之前怀孕了,就告诉小磊哥,咱都不知道,如今孩子掉了,不是自己流掉的,是表嫂去医院做掉的,都没跟小磊哥商量。”
“难道她怀的是个女孩儿?”张明岳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就是,”苗群群一拍手掌,“她去医院检查,偷偷问医生的,把小磊哥心疼坏了,他说他又不嫌弃女孩,为啥不说一声就做掉呢。”
张明岳摩挲着自己的胡子,“这事表嫂做的确实不对,怎么也得跟表兄商量,自作主张,表兄能不生气吗?”
“小磊哥是独子,我当然也希望她能生男孩儿,可这怀上又打掉,太残忍了,好歹也是条生命。”苗群群很纠结,不知道该支持尹晓红还是该讨伐她,“关键是,谁能保证下一胎就是男孩,要还是女孩,难道还要打掉吗?这话我又不能当着表嫂的面讲,要不人家该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其实,这事表兄也有错……”
张明岳刚开头,苗群群不干了,“小磊哥有什么错?”
“看看,我这还没说呢,你就护上了。”张明岳摊开手。
“那你说。”苗群群支着耳朵听,想看看他能说个啥。
张明岳吸口气,“表嫂为什么想要男孩,甚至不惜打掉第一胎,她不知道心疼,不知道伤身体吗?估计跟你想法一样,表兄是独子,想要小子传宗接代。她有这样强烈的想法,就是因为表兄在平时的语言和行为上有导向,我都能想象,表嫂怀孕表兄肯定每天儿子儿子不离嘴,导致表嫂压力太大。如果表兄明确表示过,男孩女孩只要是自家孩子他都不嫌弃,有一个就行,不是非得男孩去传宗接代,表嫂很可能不会因为是女孩就打掉孩子,争着非要生男孩。”
“细想也是,小磊哥每次来好像都是抱涵涵多,对雅雅和琳琳比较平常。”苗群群耷拉着肩,扭着手指,“这么说,小磊哥错的多些,那现在怎么办?”
张明岳捏捏鼻梁,“解铃还须系铃人,关键还在表兄,现在孩子已经没了,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其实没有意义,冷战更是不对的,越冷战两个人的感情越冷淡,说不定会一发不可收拾。你劝劝表兄去,不看别的,就看表嫂小月子也不能太计较,让他嘴甜点,多哄哄人,等表嫂养好身体,抓紧再要一个。”
“那行,今儿我回学校就拐弯找小磊哥说道说道。”苗群群点点头,“你别光顾着问家里的事,你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张明岳板正身体,右手向前,“我是一颗蒸不熟、煮不烂、炒不爆、捶不扁、响当当的铜豌豆,让强压来得更猛烈些吧。”
“你俩干啥呢?还喊起口号来了。”钱明菲正在窗户边扒头看他们俩。
苗群群心里一惊,面上装作镇定,“妈,说阿岳明年考核的事情呢,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还不能听咋地?刚站这儿的,没听见你们说小儿女的话,看把你俩吓的。”钱明菲取笑他们。
苗群群心里发虚,呵呵笑着:“是您突然出现,吓了我俩一跳。”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你俩出来,帮我看看衣服咋样。”钱明菲抬手招呼他们出去。
等钱明菲走了,苗群群拍拍胸脯,“妈肯定没听见吧。”Χiυmъ.cοΜ
“没有,”张明岳肯定地说,“要听见早变脸了。”
“对对对,那咱俩赶紧出去。”
张明岳和苗群群并立而行,去看钱明菲绣的旗袍。
钱明菲的绣工了得,她自己也喜欢,年轻的时候要是靠着刺绣,能赚不少钱,苗文清心疼她,也怕坏了眼睛,一直没让她接太多活,每年就那么几件,打发时间而已。
就因为这样没有压力,钱明菲发挥写意,精细雕琢,刺绣手艺不仅没降反而更上一层楼,在林县也是有名的。
不过后来运动影响,强制停了几年,到京都这些年她看孩子也没时间,也就零零星星给孩子们的衣服上描个字以示区分,给老爷子的衣服上绣个花纹,等孩子们上幼儿园之后,兴起的时候专门给他们做了几身衣服,外面的活计一概不沾,旁人也不知道她是刺绣大家。
说起这旗袍,是钱明菲停滞这么多年后做的第一件大件刺绣,来的让人意想不到。
前些天钱明菲去幼儿园接三个孩子,等开门的时间有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大姐过来攀话,明里暗里打听孩子们的衣服是哪儿买的,上面的刺绣是谁绣的。
钱明菲就说是自己闲着没事给做的,上面的花朵动物都是自己绣的。
大姐当时高兴得不行,说她小女儿要出嫁,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想穿旗袍当嫁衣。这一辈子就一次,当娘的得想法办成呀,她看三小身上的衣服做得好,就想问问渠道,哪成想是钱明菲自己做的,当即央着她问能不能帮着做件旗袍。
钱明菲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实在忍不住技痒,就答应了。
给那姑娘量了尺寸,拿出压箱底的样子给人家挑,那各种各样或飘逸或婀娜或典雅的样子让那姑娘爱不释手,都挑花眼,最后还是钱明菲挑出一个认为最适合姑娘面相身条的样式。
历时一个多月,今天这身旗袍算是完工了。
张明岳和苗群群围着旗袍啧啧称赞,简直太漂亮了。
苗群群双手合十,“妈,看着这件旗袍,我都想穿,怪不得以前那些淑女名流都喜欢穿旗袍呢,太有风情了。”
多年不做,钱明菲听着这些夸赞也耐不住笑开了眼,“好看吧,哎,就这我还是有些手生,花型死板了些,要是当年,隔着衣服能想着花香,等妈多练练手,回头给你做一身更好的。”
苗群群搂着钱明菲的胳膊,“妈,您真好,我的不着急,您慢慢做,千万别累着了。”
“妈,就现在这样,您要是授课那也是教授水平的。”张明岳嘴里的好话也往外冒。
钱明菲摆摆手,“你说这个太夸张了,再说,现在哪还有年轻人学这个呀。”
“哟,不错呀,现在又流行这个了?回头你们娘俩都做上两件,换着穿。”苗文清从诊所出来休息,正好也赶上展示。
钱明菲有些抹不开面,“给群群做行,我就算了,都这把岁数。”
苗文清可不同意,“你说这可不对,你现在正当年,正是可穿的时候。”
“我同意爸的话,多年阅历沉淀,妈要穿肯定比我好看。”苗群群摇着钱明菲的胳膊撒娇。
苗文清和张明岳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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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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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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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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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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